【第六十一章】 法喜禅寺
初春时节，山间下起了小雨，总有一些雨丝调皮地溜进伞里，淋到她换的新皮肤上。 “这叫什么？”米那问伞里的同伴。 “凉丝丝，这叫凉丝丝，对吧。”卡卡伸出手掌去，接住伞沿滴落下来的雨。 “不止，还有些痒痒的，甜滋滋的。”米那说。 “甜滋滋？”卡卡望向米那，她全身都是地球人的装扮，跟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了，这就是地球女孩该有的样子吧，“你怎么知道的，难道用舌头尝了吗？” “哦，对哦，还可以用舌头。”赭黄色的油布伞从手里滑落，她抬起头张开嘴唇，粉红色的小舌头伸出来迎接雨水，恰好枝梢上一叶子的水兜下来，滴到她长长的睫毛上。 “哎呀。”米那低下头来，眯起了眼睛，“这里面也凉丝丝的。” “撑上伞呀，”卡卡拾起伞来，“别忘了，这个身体浸水可是会损坏的，课堂上讲过的，人类的躯体有温度敏感性什么的。” “你上课可没有仔细听讲，这种程度的浸水没关系的吧，”米那用脚踢了踢石阶上的石子，“再说了，我们十只脚趾头，不是早就被水泡得湿透了吗。” 雨渐渐的比方才大了，上山的路由小块的条石铺就，走上三五阶，然后是一段缓坡。两侧的植被已被淋透了，连土壤里的水都饱和了，山水满溢出来，连同雨水一起，顺着石径往下流淌，二人的鞋袜早已湿了。 “听，是什么？”米那停下脚步，撩起耳边的鬓发，侧耳倾听。 “端——”一道浑厚悠远的低频声传来。 “是钟声，那是古寺的钟声。”卡卡往前一指，前面山麓上树影间隐约露出黑瓦黄墙。 “钟声？”米那撒开脚跑起来，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头上和肩上，“快点，我们去找那钟声。” 爱丽诗合上屏幕。 “这就是公主到你这里之前的录像？”爱丽诗站在法物流通处的柜台前面。 柜台后面，一名长着一对驼耳的仿生人穿着赭色的僧衣：“是的，施主，这一段是庙前山门上的监控拍的。” “他们两个有没有到你这里来，跟你说过什么话？”爱丽诗一张胖胖的大白脸贴近柜台。 “这个，小僧确实不记得了，”驼耳僧探身到柜台外，指了指外面的一座建筑，“一般香客都是从天王殿直接进庙，到这里来的不多。” 爱丽丝负手踱出门外，小明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柜台上，那里用塑料盒子装着三个人偶。 “盒子里摆的是什么？是可以买的商品吗？”小明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位施主，你可真有眼光，”驼耳僧打开其中一只塑料盒，里面装着一个地球男性人偶，“这是我们这儿卖得最好的纪念品，几乎每个来银河系的游客都要买几个回去。” 小明打量着这个人偶，穿着一身运动衫裤，长相几乎和他一样，也是一头乌黑的短发，他伸出手去把人偶翻过来，臀部后面还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嘿，你不买的话可不要碰我！”人偶从小明的手中挣脱，跳到柜台上别过脸去，双手抱胸。 “这是地球上的特产，人类与机器人曾经一度是这个星球的主宰者，这一只可是真实的人类，”驼耳僧一把抓住人偶的尾巴，把他拖到小明跟前，“买回去当宠物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还会跟你讲述五千年的地球文明史。” “真实的人类？”小明惊讶地问，“现在地球上可以贩卖人类了？” “当然不可以，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受到宇宙生命保护法的保护，”驼耳僧说道，“除了这三只受到火星能者总部授权的商品。” “火星能者总部？”小明问道。 “哦，就是太阳系文明的最高行政机关，”猫耳僧隔着柜台向小明凑近了一些，“一只男性地球人的售价是3000万元，我给你一个折扣价，如果你买这一套三只，一共只算你0.1个栖霞币。” 小明好不容易把目光从男性人偶身上移开，那边驼耳僧已经将另外两只塑料盒拆开。 “这一套人偶的名字叫小明、饼饼和朱茱儿，”驼耳僧把面部完全是一块白板的饼饼放到小明面前，“你也可以自己给他们取新的名字。” “这些人偶是批量生产出来的吗？”小明问。 “这几只可是在火星车间出产的限量收藏版，出厂前还赋予每一只特定的记忆经历，”驼耳僧拔掉人偶小明的尾巴，“看，屁股上的U型接口里有二维码，凭二维码上网可以查到生产序列号和使用说明。” “痛的呀，下手轻一点，真是的，”人偶小明叫道，“不用上网，我也可以亲自告诉买主使用说明。” “老是忘了这一点，我们仿生人没有痛觉感知，”驼耳僧说道，“下次我注意点好了。” “小明，快跟上我！”爱丽诗在门外喊道。 “施主，你也可以逛完庙再来买，”驼耳僧看小明犹豫，赶紧又说道，“这一套纪念人偶包含了人类、仿生人和机器人，馈赠给朋友或年幼者可是不错的选择。” 小明走出了门外，一位穿黑色僧袍的僧人正从天王殿门口的石阶上，朝他们走下来。 “爱丽诗和小明施主，对吧，小僧智远，”黑袍僧双手合十，“能者总部委派小僧协助两位的调查。” “公主来的那天，你在现场吗？”爱丽诗问。 “还是小僧帮公主刷的第二课堂签到卡，”智远说道，“小僧带他们一直到了圆融殿前，讲了一些佛教典故，然后他们就自由活动了。” “那好，”爱丽诗说，“你就当我俩是公主和卡卡，照样再来一遍。” “两位请随小僧来。”智远一侧身，把两人让上了台阶。 十几阶台阶上，一座建筑法镜高悬，中间檐下一面红匾，上书天王殿三个金字，六扇朱门开启，迎面一尊弥勒笑容满面袒胸露腹正对着三人。 “佛教曾是人类的四大宗教之一，认为在世的经历都只是表象，主张跳出生死，去觉悟宇宙的奥秘，”智远朝案上金身拜了三拜，“这一尊是未来降临太阳系的佛教教主弥勒佛。” “觉悟宇宙的奥秘，”爱丽诗说着，青裙微摆脚步挪动，“这倒有点集者的意思。” 小明也向侧厢踱去，左右各立着两尊丈二高的彩塑，一个个手持法器，足蹬三尺恶鬼。 “当时公主身边那个叫卡卡的随从说，这塑像里有玩乐队的，有养宠物的，也有拿宝剑的，”智远朝四大金刚像拜了一拜，“公主说这里还有一位带伞的，是怕地球上出门老是下雨吧，还都一个个挤眉弄眼，没好脸色地看着她。” 绕到弥勒的后面，红龛中立着一尊神像，金盔金甲金腰带，右手五指张开下按，左手里托持一柄金色的器具。 “这是山神韦驮，他手中的韦驮杵，是佛教世界最重的兵器，重八万四千斤，同四大金刚一起护法降魔，”智远介绍道，“公主说材料可能来自白矮星或者中子星。” 小明朝爱丽诗看了看，说道：“这倒也是个修炼者。” 天王殿的后面是一片池塘，中间一座石桥连接，通向一个宽阔的庭院。庭院中栽植了几株古木，枝叶参天香火缭绕，一座双重歇山顶大殿坐落在中轴线上。 “那是圆融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公主和他的随从学习了一下地球人的习俗，”智远递过来三支香，“这里从前香火鼎盛，求姻缘和子嗣特别灵验。” “如果是一名看破了生死的集者，”爱丽诗摆了摆手，没有接智远递过来的香，“为什么又要帮助人类的交配和生育呢？” “这只是人类的美好愿望，”智远点燃香火，虔诚地朝大殿拜了三拜，把三支香插入香炉，“公主在这里就和我分开了，后面是大雄宝殿，供奉着三如来，两位要不要去看一看。” “公主最后失踪的地方在哪里？”爱丽诗问道。 “在地藏殿，你们看，就在观音殿的右首，”黑衣僧朝右侧一指，古柏中掩隐着一进瓦舍，气势上远没有圆融殿那么高大，“那儿拉着警戒线，一直由能者保护着现场，出事之后再没有让游客进去过。” 爱丽诗和小明举步向地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