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物弥疆
双头龙在舒克劳特的头顶盘旋，双角挺立，张开一对血盆大口。 舒克劳特却没有任何动作，双头龙朝他直扑下来，一靠近他身旁，龙的身躯就变形扭曲，像是遭遇到一只强力吸尘器一样，被吸入舒克劳特身后的空间中。 只一刻，双头龙剩下一个残影，那是一只螺旋形的生物，从龙身上分离出来，急速往空中逃遁，再看舒克劳特，他的头颅后方现出一轮金色光华，金光围构出一个圆环。 “孽障，休想逃走！”舒克劳特节肢摆动，摘下脑后金色的光环朝螺旋形生物大卫抛去。 大卫急速退往罗网阵中，金环去速却更快，所到之处的罗蜜欧水滴尽数被光环吸入，片刻间将大卫也吸入其中。 金环去势将尽，打了一个圈要飞回到舒克劳特身旁，这时罗蜜欧阵中飘散出数十道蛛丝，将金环缓缓缠住。几只元蛛爬过来，猛吐出大量的元丝，编织出一道道罗网，将金环困在罗蜜欧阵中。 光环周边的金色渐渐浅淡消褪下去，太空中的罗蜜欧水滴阵有了一条弧形缺口，些许阳光从缺口中洒落下来，照耀到大迟海上。 “居然能破我金刚圈。”舒克劳特说道。 “舒克劳特，你的金刚圈确实厉害。”叶梵说道，“也只有丙谷圭元能缠住它。” “一旦被收入金刚圈，”舒克劳特说道，“利维坦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谁说的，”半空中传来利维坦低哑的声音，轰隆隆的宛若雷鸣，“我既然出来了，就再也不会被困住。” 只见在太空中，所有的罗蜜欧都睁开了双眼，一只是青色的而另一只是蓝色的，罗蜜欧们互相融汇聚结，连成一体，围绕着大迟海慢慢旋转起来。 这时，大迟海也动了。 一株巨大的树木，从蔚蓝色的行星表面生长出来，延伸到太空中，从背后连接上五百位集者和舒克劳特。 信息素通过大树传来：“白马城已经坠入离子海，整个米利都没有理型的束缚了。” “集者们，”舒克劳特说道，“尽快结束战斗。” 半空中，现出一只龙头，张开獠牙猛地朝舒克劳特俯身冲了下来。 舒克劳特下首的赤桑子手一挥，一物脱手而出，将龙头吸入其中，旋即又回到赤桑子身后。 罗蜜欧们的转速越来越快，在大迟海上空虬结成两条互相缠绕的大蛇，大蛇无头无尾，在太空中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蛇身。 有集者朝空中发射金刚圈，虽然能撕裂开巨蛇的身体，但空中的巨蛇翻滚扭结，金刚圈也被带得失了准头，旋即被蛇身吞噬。 只见蛇身中探出两只巨大的头颅，每只头上伸出两支鲜红色的犄角，叶梵扶定犄角立在一条龙的头上，另一条龙首上立着灵山妙谷。 龙首的双眼一青一绿，两只巨大的龙首探到半空中，双龙闭上了双眼，突然又同时睁开。四目赤红，放出妖艳邪魅的光芒，直盯住下方的五百集者。 五百名集者在红光照射下动弹不得。 只有舒克劳特，他伸出尖喙，猛地朝身下的树枝扎去，树汁流淌出来，大迟海的树杈运动，将枝头连结的五百名集者运送汇集到舒克劳特身旁，同他合为一体。 只见舒克劳特，以巨树为身，朝空中伸展出集者们的手臂，他的复眼从眼眶中分离而出，依附到集者们的手掌心，一千只手将一千只眼托举在空中，围构起一个巨大圆环。咔嚓嚓一道紫色的电弧划过，天地间飓风旋起，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要被吸入其中。 “来，收了你这巨妖！”舒克劳特冲双头龙说道，擎起无形的巨环朝龙头靠近。 双头龙龙头回探，张开血盆大口，朝舒克劳特喷出火焰。 金色光华闪动，火焰和飓风尽数被圆环吸入，舒克劳特越升越高，千手千眼逆时针拨动起来，金轮呼啸旋转直往一只龙头上套去。只见灵山妙谷骑坐的龙头被金轮吸入，残影卷动间，一只龙头已消失无踪。 叶梵枝条急挥，接连发出数道天音波，驾驭龙头回到空中，似乎已对巨环有所忌惮，藏匿进盘旋的蛇身中。 “舒克劳特，真有你的，”龙头隐隐从蛇身中探出，“来尝尝我的第四瞳力。” 舒克劳特看准龙头显现的方向，催动千手运送金轮，准备给利维坦致命一击。只见龙头上睁开二目，但觉一道白色的光芒笼罩天地，将附近照耀得通彻刺目不能见物。 “起！”苏克劳特正要拨动金刚巨轮给龙头致命一击，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身形一滞，金轮擎在手中不能掷出。 他身下依靠的巨树急速下降，拽他离开空中，直坠入大迟海的地表。 “糟糕，”舒克劳特暗道，“大迟海受到了瞳力的影响。” “哈哈哈，并不是每一个生物都能像你一样，抵得住我的第四瞳力。”利维坦在半空中狂笑道。 “等一等，”大迟海的信息素传来，“叶梵。” “哦，”利维坦停在半空，“你并没有被我控制。”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叶梵说道。 “叶梵，你问过我一个问题，”大迟海说。 “如果你能永生想干什么。”叶梵说。 “这就是你把利维坦带来的原因。”大迟海说道。 “不错，”叶梵说，“利维坦拥有不死之躯，还能凭这身体去到宇宙任何一个地方。” “大迟海，你还是受到了瞳术的影响，”舒克劳特将信息素传给大迟海，“快别和他们瞎扯，让我用金轮灭了他们。” “我的寿元就快到了，可我并不想就这样死去，”大迟海说道，“另外20万头大迟海也不愿意。” “来，”利维坦对蔚蓝色的大迟海唤道，“和我一起，只要和我融合，你就能驰骋整个宇宙，再没什么东西能困住我们。” “舒克劳特，你不是也想探索未知吗，”叶梵说道，“只要利维坦与大迟海合体，利用大迟海的网络主脑，凡是量子传真能到达的地点，所有的生物都能融为一体，共同探索新世界。” “大迟海，你不要被蒙蔽了，和利维坦这么贪婪的妖兽合体，”舒克劳特说道，“你将会丧失理性。” “已经晚了，”大迟海说着，将舒克劳特卷入自己体内，“白马城已经坠落，没有什么能束缚我了。” 半空中的利维坦慢慢降落下来，十万只罗蜜欧变幻出自己原本的面容，而后融化到蔚蓝色的海面中：“你感受到了吗，整个宇宙？” “是的，我不再受困于这个身体了，”大迟海的海面沸腾起来，“从上游到离子海，宇宙原来是这么广阔，现在全都是我了，哈哈哈，全都是我了！” 苏克劳特不再言语，他已经感觉到，他的记忆和他的思想在融化，就像冰溶于水，大地也将整一个宇宙向他灌输过来，他被稀释了。 “说吧，叶梵，”利维坦降落到行星表面蜕化为一座山峦，“在你作为个体消失前，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叶梵说道，“一切的个体都将消失，‘朝’的使命已经完成，宇宙是你的了。” 大迟海闭上双眼，似乎在默默沉思，过了一会儿，信息素朝叶梵传来：“潘多拉。” “你说什么？”丙谷圭元问道。 “我找到未知了，”大迟海说道，“在宇宙河流的内弯，有一个地方，曾被称为潘多拉之门，现在我们就去那里。” 这是一座高高的山岗。 按理说，在宇宙河流的内侧，是不应该有这样一个所在的。但偏偏就是存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从坐标上看几乎接近河流内径的圆心。 “朝组织的成员是你们三个？”浑仑问道。 “利维坦，你应该把我早点融入体内，”一只九色蜘蛛在山道上攀爬，“也省得我现在爬得这么辛苦。” “别再用那条小蛇的名字叫我，我是大物，是浑仑，是宇宙，是一切，”浑仑将叶梵和丙谷驮在自己的背上，往山顶游去，“别着急，我自会融化你们的。” “丙谷，灵山己被吸入了原初黑洞，”叶梵对九色蛛说道，“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 “现在，所有的星辰与我一体，那些黑洞只是我皮囊上的斑点，”浑仑说道，“当初你们怎么想来着，是特意挑选了利维坦，还是也有别的候选者？” “并不是只挑选了她，上帝欧无处不在，”九色蛛丙谷圭元说道，“米利都的悬崖、大迟和白马三岛建立已久，早已滞碍了宇宙之河的流动，势必会萌生一股新势力，冲破旧的平衡。” “最早提名利维坦的是灵山妙谷，”叶梵说道，“是他在快乐3号中，发现了沙织留下的秘密。” “每一只生物的DNA链中都隐含着这个秘密。”丙谷圭元说道。 “欲望，”叶梵说道，“生存的欲望，全宇宙的生物，都逃不出这两个字。” “这就是上帝欧存在的证据，全宇宙生物的共性，”丙谷说道，“战争、杀戮、谋略、友情、善恶、是非……全都是由这二字而起。” “现在没有了，”浑仑说道，“现在有了我。” “全知全能，”丙谷吐出银丝将周身缠绕，结成一个茧挂在浑仑的背项间，他的肢体开始溶解，身躯慢慢消失在银茧中，“我终于找到了，你就是上帝欧。” “叶梵，”浑仑登上了山顶，山顶上是一块平台，“这是宇宙中最后一块未知之地，你觉得这里会有什么？” “都不重要了，”叶梵枝叶疏解，也融进了浑仑的身体里，“踏遍宇宙，我都在寻找一个大一统的方法，现在，有了你，这个世界终于再也没有纷争……” 整个宇宙的万物浑仑成为一物。 山顶的平台宽广，在平台的尽端，立着两把椅子，椅子巨大无比，四条椅脚粗壮笔直，高高的椅背耸向苍穹，没有任何的纹饰，苍穹中也是一片漆黑，所有的星星都远离这里。而在两把巨大的椅子后面，有一道墙立在虚空中。 浑仑游到墙前。 墙上雕刻有图案，从左到右，由小变大，绘制着一条红色的河流。而在墙的下方，由右往左，由宽变窄，绘制了一条蓝色的河流。在靠近河流的内径圆心处，各装饰着一个圆环形的小瓣。而在墙的最顶端，还刻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出来吧。”浑仑的身体里伸出一只触角，慢慢地延伸分化，露出来一团果冻状的物质，“波波夫，你说你认得这里？” “我想起来了，在因回的樊囊中，有一个同伴叫因陀门，他描述过这个门。”波波夫说道。 “潘多拉之门？”叶梵问道。 “不知道，”波波夫说着，融回了浑仑的身体里，“因陀门丢失了所有的记忆，他临刑前突然抓住我，详细描述了门上的纹饰，就和这面墙上呈现的一模一样，并说他曾是潘多拉之门的守卫者。” “这些是古文字，”浑仑读出门上的符号，“宇宙……并非只是……一条河流……” “还有另一条暗河，称叫蓝圻，”浑仑念道，“蓝圻是一个镜像箔，一个收缩的宇宙。” 浑仑去推动墙，然而整面墙连同一体，中间并没有门缝。浑仑游到墙体的后面，那里只有一片无尽的虚空。 浑仑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门前面盘坐了下来，从身体里摸出一把金黄色的动动琴，二十六根丝弦搭在琴身上，音律声奏起，空间中起了一道涟漪。 浑仑一边拨动琴弦，一边低声吟唱起来：“万物——为我皮囊，星辰——乃我锁链，空间——作我手足，时间——是我羽翼……” 墙竟似活过来一样，红蓝二色的河流缓缓流淌起来，整道墙微微散发出光芒。 “笃笃……笃……笃笃……”浑仑游到墙前，轻扣圆环形的小瓣，两枚搭扣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千万个纪元过去了，居然还可以扣动。 “笃笃……笃……笃笃……”墙内发出回响，似乎有谁在回应浑仑。 两枚圆环形的小瓣动了，先是在圆环内呈现出空洞，然后空洞慢慢变大，在红蓝两条河流间的空间都变成了空洞。 浑仑望向洞内，那里漆黑一片，和这里的虚空混为一体。到底这是这里，还是那边有另外一个世界？ 浅浅的， 在全然的漆黑中，有一个浅浅的影子显现出来，一个身影从那里走了出来，朝这个世界走来…… （第九卷完） 2022年9月9日龙树无著于杭州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