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午的阳光，是温暖的橘红色，伴随着恼人的蝉鸣声，一同闯入了教室。 我怔怔的看着教室门口略带害羞的女孩子，低着头背着书包，左脚尖与地面撞击传来的轻踏声，催促着我收拾书包。 不知道目的的旅途充满着疑惑，我跟着她在后面走着。从腿的运动频率来看，应该是她走的快一些，但实际上却是我尽可能的放慢脚步。 从教学楼到校门的这段路并不漫长，对于我心中的疑惑看她也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贸然唐突的询问，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就这样一路无言，来到了校门口。 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已渐渐离去，原本热闹的小吃摊也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路边的的士司机有了难得的放松机会，靠在车门上，悠然的抽着烟。 跟着刘怡欣走到了一辆的士车前，她打开车门，率先坐了进了后排，往里挪了挪，给我留了个位置。 在我坐上车后，对着前排的司机说道。 “师傅，麻烦去中央广场。” 引擎启动，车内的音响里播放着<梦回唐朝>唐朝乐队。 看来师傅也是个喜欢摇滚的人，的士司机每天非常辛苦，虽然是工作比较自由，但是每天也都是早早出车，很晚才回去。在车里备一些摇滚音乐，在这令人昏睡的天气，也不失为一种精神食粮。 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中文歌，在心里的地位和Queen不相上下，在长达一分半的伴奏之后，我跟着音乐轻轻哼了起来。 “菊花古剑~和~酒，被咖啡泡入喧嚣~的庭院。异族在日坛膜拜古人月亮，开元盛世令！人！神！往！” “哈哈哈！”前排传来司机爽朗的笑声。 “小伙子也喜欢这首歌？不太符合你的年龄哦。” “超喜欢这歌的！可以算得上华语摇滚的巅峰！” 司机师傅听到后稍微调高了一点音量，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用手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配合着鼓点。 “小伙子，前面快到了。” 窗外的路灯沿着道路渐渐亮起，商场的霓虹灯在车窗上折射出绚丽的色彩映在我的身上，同时也映出了我身后刘怡欣那张憋笑的脸。 这时我才意识到，刚才光顾着听歌，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做了一件有点中二的事情。 在车辆停稳后，赶忙拿起书包开门，站在路边等她下车。 “抱歉啊，刚才光顾着听歌了...” “没事。”她害羞的低着头，小声的说着。 “...你想吃什么？”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情，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然就这样和她站在下车点，就像是在等着的士一般。 “嗯...先进商场吧。” 冷空气迎面而来，吹去了满身的炎热。 夏天最好的去处果然还是商场，因为空调不要钱。 夏天最坏的去处也是商场，因为只有空调不要钱。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话想说的，行走在商场里固然舒服，但是来往的人群，确实不适合交流。 “要不去西西里书店吧，他们家的拿铁很不错。” “都行。” 西西里书店是我在暑假最常来的地方，这里用餐区和阅读区用一扇玻璃门隔开。 在盛夏来到店里，找出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坐在古红色的木制沙发上，点一杯拿铁，就可以度过一个枯燥但悠然的下午。 “一杯焦糖拿铁。”习惯的点了一杯自己常喝的，然后拿了一张菜单给了刘怡欣。 “一杯浓缩冰美式。” 坐在沙发上，我感觉有点惊讶于她的选择。浓缩冰美式我之前尝试过一次，但是因为特别苦所以之后再也没点过了。 我怔怔的看着她捧起杯子，用吸管喝了一口满是冰块的咖啡，而后满是回味的神情。 “还是有点意外的，冰美式很苦的。” “也还好，我蛮喜欢的。” 话题再次戛然而止，和她沟通目前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每次的对话犹如一块石头丢向湖面，除了溅起的水花外，再也没了后续的涟漪。 我尴尬的用手揉着杯子，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水系星座的男生总是心里想着很多，但是表达的很少的人，这样的习惯我并不讨厌，或者说我总是习惯性的多想。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太过于被动。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的杯子里只剩下了一半的冰块，用吸管拨动着。 长久的等待让我的情绪渐渐烦躁起来，尽管作业已经做完，但是尴尬的气氛始终让我坐立难安。就算是大冒险输了要和我出来吃饭，那总该说些什么。 而不是彼此的沉默最后演变成了互相的折磨。 “刘怡欣同学...找我是有什么事么？”这样的沉默还是由我来打破。 “嗯。” “那...具体是什么事呢？”我只得尴尬的笑着，努力的让话题继续下去。 “再稍微等会儿。” “等谁啊？”我的内心近乎于抓狂，此时对面的她已经不像是真人，而是galgame里的女角色，游戏里的NPC，你不去点对话框，永远不会得到答复一般。 “等人。” 好了好了，在这样下去的对话已经接近于套娃。等人，等什么人？等要等的人。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坐在我对面的是斯芬克斯。 为了面对漫长的等待，我起身到书架上找了一本《如果世上不再有猫》。之前看过小说改编的电影，砂糖出演的。故事的逻辑有点像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做的一个实验，在一张纸上写上你最亲近的人，而后每过一天划去一个名字，直到纸上只剩下你自己。 我记得当时课堂上同学们几乎都哭了，那是一节试着教会我们懂得失去的实验。 再到后来看到这样的话。 世界上有三种死亡。1：呼吸停止，心脏停止，视为rou体的死亡。2：葬礼上亲朋好友前来祭奠，视为社会上的死亡。3：无人了解，无人知道，被遗忘，视为精神上的死亡。 当时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略微想象了第三种死亡的感觉。那简直是一种煎熬，是一种不愿去回想的情景。 “伯安，别看书了，准备去吃饭了。”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却又深感陌生的声音，给我带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说实话我很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谁。 “好久不见，严女士。”我尽可能用着毫无感情的声音回应着。 “叫什么严女士，你应该叫妈。” 抬眼望去，那是两年多未见的女人。从法律意义上是我母亲的女人，之前去公安局改名字打印出的出生证明母亲那一行写着的女人。 同时，也是在小升初考试前三天出轨的女人。 我拍开了她准备拉我的手，起身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全新的《如果世上不再有猫》到柜台结账。 如果今天注定糟糕的话，买下这本书应该会给我带来一丝安慰。 饭店里，我和刘怡欣并排坐着，继续着方才的沉默。 我的母亲和另一个男性坐在对面，热情的向我俩介绍着彼此。 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我，自己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之后刘怡欣就是我的meimei。我并没有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我的母亲，或者换句话说，高中之后我才有了手机，她根本就不知道吧。 清楚的记得那天回到家，父亲让我坐在对面，给我倒了一杯热茶。长久的沉默之后，告诉了我今后两个人共同生活的事实。 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而是家中长久冰冷的气氛也让我逐渐感觉到这一天即将到来。 两年多不见的时间里，总能够从她的同事，我的邻居见面的寒暄中零零散散的知道她的事情。比如和出轨的对象分手了，后面又找了一个，然后直到今天我直面了这一切。 我用尽可能的尬笑来面对晚饭时的交流，也并不是，单方面的提问回答，应该算是问答环节。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有些基本的为人处世需要懂得。并不是说我担心把饭局弄得很尴尬后我会怎么样，而是如果你不保持一个较为尊重的态度去面对，会被议论父亲给我的教育如何如何。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被无形的锁链困住了手脚，让你举步维艰。自我，或者说真正的自己。已经在重重的枷锁下体无完肤。 长此以往，这样的现状似乎成了一种病态的暧昧。 晚饭结束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小时。 走出商场，呼吸着久违的晚风。原本打算就此回家的我，却多了一个新的任务。 “伯安，她以后就是你meimei了，你晚上送她回家吧，也算增进一下兄妹感情。” 在留下这句话后，两个中年人便选择了离开。 又再次只剩下我和她，站在了商场的门口。 但我始终觉得，我和她本应该都是无辜的，或者说我和她都是被迫承受了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