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天人印
“李慕！你欺人太甚！” 韦嵇一进来便看到穆剑星和姜安知二人相谈甚欢，期间还时不时看向自己，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很明显是在取笑他，顿时气得韦嵇拍桌而起，怒斥了一声。 穆剑星故意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道：“哦？韦公子这是何意？” “哼，休要在这装傻充愣，你明明一直在笑，你都没停过！” 韦嵇这两声大喝，成功地压过了帐内其他声音，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将注意力聚集到了他和穆剑星这边。 穆剑星仍旧不紧不慢地回道：“这文会之上，诸位都于此谈天说地，语出成文章，何其欢乐，有何不能笑？更何谈我与姜姑娘相识恨晚，甚是投机，又为何不能笑？倒是你于此地大吼大叫，才是有辱斯文吧。” 韦嵇一听这话，正欲发怒，忽地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顿觉尴尬不已，又缓缓坐了下去，轻轻咳嗽了两声清嗓：“咳咳，习文乃是为了修身养性，培德养才，李殿下却只用于中伤他人，若说我刚才是有辱斯文，那殿下是否就是有辱先贤？” “有辱先贤？可笑，旧虞之时，礼乐崩坏，天下诸侯各自为王，企图称霸天下，卫圣人合儒、纵横、法、兵数家之道，历经六十余年才助雍王完成一统。 这期间卫圣人是如何舌战群儒，如何以笔为锋，韦公子不会不知道吧？如若知道的话，想必也不会说出那番无知言论。” “我……你……” 韦嵇额头见了汗，竟被穆剑星说得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沉默了片刻后，自知是说不过对方了，本想先就此作罢，下次再找他算账便可。 可眼中倒映着的始终是穆剑星那得意又戏谑的神情，又想到今日如此之多的人在场，自己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羞辱了一番，以及在外面被他作诗骂了一通，顿时一股恶气再度涌上心头，手中那正欲饮下的茶也被他重重地摔在桌上。 “李慕，你在嚣张些什么，真当自己是个殿下了吗？你一个螟蛉之子，身不明血不正，有何资格在此与我等同坐同饮，有何资格用这姓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穆剑星并不是李舜的亲生子，而是十八年前收养的义子，这事寻常百姓少有知道，但在身处更高位置的人中，却不算秘密，只是穆剑星很少抛头露面，也无几人认识，所以没几人拿来说道，就算是认识他的，也会碍于李舜面子，不会提及。 其实自幼时，穆剑星便因为这义子的身份受过不少白眼和侮辱，甚至一些下人也不待见他，更别说其他大家子弟，这也直接导致穆剑星不喜与人结交的性格。 若非李舜对这些人的施压和惩处，以及府上众人的关怀与开导，这种情况恐怕到现在也无法缓解。 血统，几乎是贵族身份最为重要的象征，尤其是在皇室和诸侯王室这种以世袭维系一家之治的地方。 在大胤的律法中，唯有嫡系具有继承之权，旁系至多可有封地，而义子则不具备任何继承与被分封之类的权利，所以严格来说，义子甚至不能算是贵族一系。 像韦嵇这样毫不忌讳当面说出来穆剑星乃螟蛉之子，无疑是狠狠地刺到了穆剑星最痛的一处，也最令他气愤的一处。 穆剑星愤然起身：“韦嵇你好生大胆，此乃我家事，又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你敢拿诸王压我，如今的各路诸侯又值几个钱……”韦嵇见穆剑星怒了，证明自己的话确实羞辱到了他，一时得意，说话也便没了分寸，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赶忙停住。 但为时已晚，在场的众人中，可不止穆剑星一人是公侯之子，韦嵇一番话下来，可不止得罪了穆剑星一人。 “啪！” 一张桌子被拍得甚响，辽王之子李成猛地站起，对着韦嵇大喝道：“韦嵇！你真当你巫祝殿无人敢惹不成！” 金王之子李庭也是声音低沉地说着：“如此口出狂言，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韦嵇被李成这两人的怒吼和威胁给吓住了，虽然诸侯王如今失了势，稍有不慎便会面临被清算的命运，但那是于皇家而言，而非巫祝殿。 巫祝殿的人虽尊贵，却无任何实权，居于宫中，虽不惧怕其他官员，但这些诸侯王中有一部分却是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金王和辽王恰好在其中。 淮王交了兵权，无疑是空留爵位的纸老虎，但这二位还没有，韦嵇触了他们的眉头，事后定不会好过的。 帐内众人议论纷纷，韦嵇一语得罪三位殿下骑虎难下，急得满头大汗，就在这时，账帘再次被拉开，两名小黄门缓缓进入后，拉起帘子候于左右，几缕冷风吹入使众人又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了外边。 穆剑星所坐的位置无法看到帐外，只听到金轿落地的声音，随后太子那略为虚弱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诸位看来都到了，好生热闹。” 众人一听声音，便知道了来者，纷纷低下了脑袋。 “恭迎太子殿下！” 穆剑星这次有意控制自己别像上次那样，但还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一步步走进来的太子。 太子的脚步缓慢而虚浮，在侍女的搀扶下，才缓缓地走进了营帐之中，两名小黄门立马拉上帘子退了出去。 应该是忽冷忽热的缘故，太子不太适应，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一边走一边说道：“咳咳……诸位免礼，余今日身体欠佳，所以来了晚些。” 众人这才抬起头，见到太子气色确实比两日前更差了些，以李成为首的几人立马上去嘘寒问暖以表关切。 “殿下可是染了寒，我家中有一奇石，将之置于火旁一个时辰，可发热整整一日，对驱寒有奇效！” “太子殿下，前些时我有幸结实了一位神医……” 几人七嘴八舌为太子介绍着各种东西，如此之殷勤，也叫穆剑星明白了过来，为何金王与辽王能撑到现在仍未被收权了。 “太子殿下的身体感觉愈发糟糕了呢。”姜安知凑到穆剑星耳边小声说道。 “嗯，最近的天象确实……嘶……” 忽然，穆剑星的眉心处传来阵阵刺痛，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奇怪的梦，又想起了那个名为司宇的神秘男子，以及他在梦中给自己眉心点的那一下。 “李公子，你怎么了？”姜安知见穆剑星话没说完，忽然就表情痛苦地低下了头，忙上前关心道。 穆剑星摇摇头：“无碍，不过忽然有些犯头痛罢了。”嘴上说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些奇怪的内容。 “此血结于印堂，谓之天人印，旁人不可视，中有灵炁少许，任尔用之，此外遭遇他人魂念会以刺为警醒，也可于危机之刻护尔三次，望慎之。” “天人印？灵炁？他人魂念？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穆剑星心中骤然浮现出一连串疑问，忙伸手摸了摸眉心，竟然真的能摸到一点凸起，顿时让他大感吃惊。 “姜姑娘，你看我眉心可有什么东西？”穆剑星转头对姜安知问了一句。 姜安知闻言，仔细在穆剑星额头看了又看，确信干干净净后，有些莫名其妙道：“公子额间净如宣纸，为何出此一问？” 得到姜安知这个回答后，穆剑星并未回答，而是低头陈思了起来。 “旁人不可视，虽然神奇，但姜姑娘已然证明了这点，但这天人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有刚才的刺痛，是有人的魂念经过了我？这帐中除我以外竟还有其他修魂之人么。” 穆剑星不由地警惕起来，小心的观察了下四周，还是同刚才一样喧哗，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不知为何，心中却萦绕了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