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蚂蚁吃大象

    十点钟，小雨回到医院，父亲已经醒了。

    小雨穿上隔离衣进了病房，看着老爸正看着输液瓶，关心地问：“爸，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还行，不用让你妈过来，天太热。这里也不方便。”

    老爷子脸色苍白，虚弱地看着小雨又问：“你吃了么？”

    “吃了，去小龙家吃的。爸，你快好起来，也干不了几年了，我准备在京城买套房子。今后，你们每年来住一段时间，劳碌了一辈子，退休后就享受生活。”

    小雨想告诉老爸，将来的生活是美好的，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你哪有那么多钱？我听说，这里的房价高得吓人。”老爷子不可置信地问。

    “我又要上手机，电脑，电视。服装生意很不错。大姨夫介绍的省钢的业务也办成了，能挣几百万。”

    老爷子不相信地瞪视着小雨。那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好像在说：“你这丫头，想钱想疯了吧？竟说胡话。”

    小雨知道老爸不相信，也不想与之分辨，恐怕惹他生气。

    第二天下午，小雨的父亲被推出观察室，进入了高干病房。在这里医护人员都很细心，一般情况下不用家人陪护。小雨问过黄大夫，还是留了下来。

    刘老爷子经过一天的酣睡，到了傍晚反而精神大好，他看着身边的女儿，问：“你回宾馆休息吧，白天再回来。”

    小雨心想，现在才是最需要亲人在身边陪伴的时候，嘴角上翘，温和地说：“我没事。中午休了过了，你感觉还好吗？”

    “不怎么疼了。丫头，我记得你说，想买下我们市那个旧的宾馆对吧？”

    “是，我买下后，准备在宾馆后面盖成高层的大酒店。当然，我还没有能力，不过，我现在就开始攒钱，等攒得差不多了就开工。”

    “盖大酒店？丫头，你也真敢想？”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就像看到她小时候，在夏日的夜晚，趴在窗台，遥看满天的星斗，用稚嫩的声音说：“爸爸，天上的星星怎么老是眨眼睛呢？你能给我摘下一颗来吗？”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翘会心地笑了。心想，如今的小丫头，还像小时候那样天真。

    小雨的目光，正好捕捉到老爸的那种玩味的笑颜，就知道他老人家不相信。

    有点坏笑地说道：“老爸，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是‘蚂蚁想吃大象’在痴心妄想啊？嘿嘿，我不会吃大象的，我会坐到大象的身上去，让它给我当坐骑。”

    小雨说完，看老爸扑哧一声笑了。

    她心想，说什么都没用，现在我买了别墅，还买了四个商铺门房，本来想买一辆新车的，也不买了，从今往后要精打细算地花钱。把钱积攒得差不多时就开工，真要不够就贷款。只有把事情做成了，才是最好的证明。

    刘老爷子看着小雨在沉思，平心静气地说：“丫头啊，你可真能折腾。我老了，思路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我小时候，听咱刘家的老人们说，咱祖上就是经商的，我们祖上是山西的大户，那时咱很富有。听说惹了朝廷的大人物，庞大的家族，有的被杀，有的被关进大牢。为了逃脱追捕，只好隐姓埋名。历经重重磨难，最后才躲进了现在的村子里。”

    “我们原来姓什么？”

    “不知道。我也曾问过老人们，不知是不能说，还是真不知道。反正我们一直姓刘。听太爷爷说过，逃出来时还带出几大箱子财宝。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都藏起来了，也不敢拿出来花。不知道财宝的事情怎么泄露出去的，村子里来了许多土匪，杀了很多人，恰巧就有藏财宝的那三人。就这样，财宝的事情成了一个传说。”

    “没有藏宝图吗？也没有人去寻找过吗？假如找到了，大家都能过得好一些。”

    “傻丫头，你以为大家不想吗？一百多年了，哪一代都有人在寻找，甚至周围的大山都找遍了。别说其他人了，小时候，我与你二叔带着几个小伙伴，秘密地组织了一个探宝队，也寻找了很多年，最后还是一无所得。后来，我们又去问太爷爷，他说‘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只是个传说吧。你们想想，自从逃出山西，一路到这里，早就成了破落户，有钱还能藏进大山里啊？别痴心妄想了，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得不到。这就是缘分，知道吗？’”

    “你说的那个太爷爷还活着吗？”

    “在我当兵的第五年就死了。唉！真没想到，如今又出来了一个能折腾的你，还这么妖孽。有头脑，肯吃苦，比你两个哥哥强多了。”

    老爷子圣心大尉地说。

    小雨不以为然地撅了噘嘴，而后说：“老爸，你还说我有头脑，其实真正有头脑的是你那两个儿媳妇。我现在才想明白，我是被你那两个狡猾的儿媳妇给算计了。”

    “什么时候？”

    老爷子听后先是一愣，又惊讶地问。

    “两个狡猾的小狐狸，让我陪着去选房，真正的目的是去给她们付钱的，房子他们早就看好了。”

    小雨看向老爸，撇了撇嘴，又翻了个白眼，说道：“其实，我也想过一起给他们买的，又怕树大招风。没想到，我还是被她俩给宰了一刀。不但给他们买了房，还傻乎乎地追加了那么多的好处。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老爷子看着小雨委屈的表情，与滑稽语气，强忍着笑，恐怕触动伤口。结果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疼得他满头大汗。

    小雨不敢再说了，恐怕再使爸爸的病加重喽。

    也许引起了刘老爷子的谈话兴趣，过了一会，他又问：“不是他们说手里有一部分钱吗？而且还用我的房子兑换了几万元。”

    “嗯，就等于两套装修好的别墅，兑换了一套一百六十平的旧公寓。你看我这买卖做的，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呀？”

    小雨端起杯水，咕咚，咕咚全都喝下去，用手摸了一下嘴巴，看向老爸。

    看到爸爸还是盯着自己，就又说道：“他们是有钱不假，都在银行里存着呢。两个小气鬼，又不舍得那点利息，所以说，先借我的钱买下房子，等那些存款到期后再还我。”

    “这也没毛病呀？”

    “哼！是没啥毛病。存折也让我看了，两人差不多有十几个存折，存折上有几千的，还有几百的，而且都是三年期与五年期的。就是到了期还给我，也得五年的时间。你说，我是不是像地主老财黄世仁了？我也不好意思收啊。最后还不就便宜了她们。”

    刘老爷子被小雨滑稽的比喻，笑得肚子一颤一颤的，最后说：“嗯，的确让她们俩给算计了。”

    老爷子说完，又感到这三个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两个儿媳妇，一个比一个精明。竟然把这个狡猾的丫头给绕了进去。

    不过有一点让老爷子很欣慰，起码儿媳妇们很会过日子，能算计着存钱。自己干了一辈子，也就是从小雨下海后，老婆子才把两人的工资存下来。

    小雨看到老爸脸上浮现的笑容很是古怪，既有自己被那两个嫂子忽悠得畅快，又为他那两个儿媳妇的狡猾而庆幸。好像自己活该被嫂子们算计一样。

    撇了撇嘴，生气地说：“老爸，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你说说，我与嫂子们，谁对你和mama最好？”

    老爷子忍着疼，笑着说：“当然是你喽。可是，她们俩能算计你，说明还不是笨人。至少你得为哥哥们高兴才是啊。谁让你对他们说，你一个门头能挣那么多钱的。她们都会计算，四个店铺，一年下来，能挣多少？哈哈，不坑你坑谁？再说便宜也不除外啊。”

    小雨完全被老爸的歪理给打败了。

    心里在想，今后还真得注意才行。能说出‘财不外露’这样的至理名言的人，一定也是被他们的嫂子坑过的。

    没想到，自己在无意间说出了实话，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后悔也晚了，幸好不是外人。就算她俩给自己上了一课，交了几十万的学费吧。

    小雨嘴角微翘，笑着说：“以前我妈说‘她最大的财富就是我与俩哥哥’。哈哈，老爸现在你和mama的财富都升值了，不但多了两个儿媳妇，还多了孙子，孙女与两个外孙。嫂子们不是很狡猾吗？等着吧，我会让你们的财富再锦上添花的。”

    老爷子看到小雨嘴角带着邪魅的微笑，就知道她憋着坏，担心地问道：“你想怎么做？”

    “你别管，以后你就明白了。”

    小雨坏笑地看着老爸，心想，两个小狐狸，还敢算计我。看我怎么整治你们？

    刘老爷子心想，这臭丫头肯定会有后招，过了一会，讨好地说：“丫头，你可别记恨她们，她俩也没说不还钱，只不过时间长了点，每次还得少了点而已。”

    老爷子说完也感到自己在为那两个儿媳妇争辩，说完后感到很没有说服力。

    小雨听到老爸的话，心里有些酸楚，甚至有些哀怨。

    想到了两句话“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人好，不如命好。”

    就淡淡地说：“不会的。老爸，她俩嫁到咱们家，算她们幸运。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侄子，侄女，站在身后是哥哥们。她们的左右还站着你与我妈。她们就是惹毛了我，我也不好意思对她们下手啊。再说，爱屋及乌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我只是想让她俩对你们尽点孝心而已。”

    刘老爷子此时脑子也很清晰，听出小雨话外之意，那就是‘自己是个苦命的人’一点也不假。

    想到这里，脑海里出现了女儿自从嫁给老张家，只有短短的几个年头，家里就接连出事。虽然生了一对龙凤胎，也失去了家里的两个顶梁柱。唉！自己这个宝贝丫头，到底是什么命呀？这话赶话的，虽说手心手背都是rou，但在自己心里，女儿才是自己的心头rou，可是我却感到在伤害她。

    小雨看到老爸陷入沉思，明白自己的话，触动了他的伤心事。

    事实上自己与老爸现在想的是一回事。为了不使老爸伤心，索性不再去想，赶紧转移话题问：“老爸，你说，我大哥和二哥，谁有政治头脑啊？”

    老爷子眯起眼睛，仔细地想了想说：“你二哥比你大哥强，沉稳，也聪明。怎么了？”

    “我的同学马上就到我们市任市长。我找的这个黄小龙，在组织部上班。如果你有意，我可以帮忙试试。看能不能让二哥再发展一下。”小雨轻声地说。

    “那感情好，你能帮忙就帮一呗。”

    老爸心里也很高兴，心想，没想到这丫头的大学没白念，能认识这么多人。很可惜，老二只考上了师范，学府的门台子还是有点低。

    他沉吟了一会，对小雨说：记得那位太爷爷说过，我们能在现在的村子定居，不光是为了躲避追捕，也是看了这里的风水，老辈还找人给算过一卦，说住在这里，刘家后代早晚会出一个‘封疆大吏’。这件事还被记载下来了

    听说那个算卦的人从来没有算错过。我记得太爷爷说那人有个绰号叫‘铁齿铜牙黄半仙’。哈哈，现在想想都是糊弄人的把戏而已。

    在清朝时期，老辈们还对后辈们进行教育。希望子孙后辈能金榜题名。一代一代的长辈都记着这件事，直到清朝没落，八国联军打来。整个国家风声鹤唳一片混乱，对所谓的‘封疆大吏’才逐渐淡漠下来。对封疆大吏之说，都认为是无稽之谈。

    哈哈，现在都过去了快二百年，我们刘姓一族连个县官级别的都没有出现过，最大的官，就是我这个说了不算的副局长。

    小雨听了爸爸的话，竟然使她脑洞大开，心想，只要运作得当，封疆大吏不敢说，出个市长还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只能心中有数，绝对不能说出来，看了老爸一眼，说：“老爸，一辈子不管两辈子的事。你只有健康地活着，而且还得要长寿，说不定还真的能看到那位封疆大吏的出现呢？”

    刘老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心想这丫头是在宽自己的心。

    也不想让她扫兴，悠悠地说道：“今天我讲的那两个传说，你就当个笑话听听就好。二百多年了，什么财宝？什么封疆大吏都是扯淡。来到那个穷乡避壤，是为了逃难，更是为了活命。”

    过了一会，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小雨啊，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你爷爷奶奶死的时候，我们哥俩还很小，所有的后事都是他们帮着cao办的。我们哥俩还吃了好几年的百家饭。后来在那个太祖爷爷强烈要求下，刘家族人凑钱送我们哥俩去上学。

    我能去当兵也是村子推荐的，我走的那天可风光了。村子的人全都出来送我，太祖爷爷给我戴上大红花，最后还赶着马车送我到了集合地点。

    我这辈子早就记不清父母的模样，可是在部队这些年，就是在睡梦中也常常想起村子里的人。无论是我们家族人，还是外姓人，对我们哥俩还真的没话说，既没让我们饿着，也没让我们冻着。我们哥俩也很勤快，看到谁家有事，只要我们能干的都会去做。

    小雨看到老爸眼里含着泪花，赶紧说：“放心吧，老爸，我都记在心里了。”

    也许勾起老爷子的回忆，或者难得有机会唠唠家常，老爷子又说：“我去了部队后，非常吃苦，心里想着村里的亲人，无论训练还是抗旱救灾，我都跑在前面，我还是当时学习雷锋的标兵呢。

    后来提了干，哈哈，我的干劲就更大了，心想，我们财宝没找到，就算那是个传说，自己虽然不是做封疆大吏的那块料，就当一名威武的大将军。给村子里的人们长长脸。

    这是小雨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爸爸对自己讲起以前的事，看到输液瓶快输完了，笑着说：“老爸放心，如果我有能力了，会帮助村子里的年轻人走出大山的。别再想了，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小雨也躺在另一张床上，闭上眼睛。

    事实上，爷俩都没有睡着，各自想着心事。

    小雨虽然闭着眼，脑子里出现了一幕幕图画。想起小时候住在村里时，爸爸在城里上班，每天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一天打个来回就是六十多里路。那时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也就是那时，小雨看着爸爸每到周末，就给村子里的老人帮着干活，虽然非常辛苦，却还是很快乐。原来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那时mama也很幸福。如果爸爸下班回来晚了，做好饭后，就会牵着自己的小手，站在村头朝着那条崎岖的山路瞭望。当看到爸爸推着自行车，走上那个山坡时，自己就会快跑过去，喊着‘爸爸，爸爸。’老爸就会把自己抱起来，放在自行车的大梁上，推着和mama一起回家。

    想到自己的童年，在村子里的生活感到很快乐。喜欢那里的大山，树木，花草。尤其是到了秋天去山上摘柿子，带着扑蚂蚱。

    那时自己还让爸爸买了两只小羊，两只小白兔，常常跟着mama上山去割草，回来后，在村头晒干留作山羊冬天的食物。

    有时，还与两个哥哥牵着山羊，去山上吃草。哥哥们爬树掏鸟蛋，自己每次都采很多的山花，回到家送给mama。在她的心灵深处，村子也是最美好的地方。

    自己的村庄叫杏花村，非常有诗意的名字。

    著名的诗人黄庭坚的《牧童诗》就是最好的证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去？牧童遥指杏花村。

    不知黄庭坚看到的杏花村是什么样子？可是，自己住过的杏花村可是一处人间仙境。

    当冬去春来时，村子周围的山坡上，一树树分红的杏花傲然绽放，如果把大山比作一位俊美的少妇，那么这一树树杏花就像插在她的秀发上的玉簪，不但清香无比，还给她增添了妩媚与妖娆。

    随着春天脚步的加快，便是在绿叶掩映下的一树树洁白的梨花，红红的桃花也相继盛开。在这连绵的群山上青翠的松柏间，就像给他们擦脂抹粉似的，使整个山区光彩怡人，还在徐徐的春风中香气四溢。

    日月如梭，在一树树的花瓣飘落时，也会座下许多果实。《红楼梦》里的林meimei，还没从沉浸在葬花的伤感中走出来，杏树叶子逐渐长满枝头，落花后坐下的小杏也开渐渐长大，五月前后，黄里透着红的大水杏已经成熟，果香飘荡在微风中，人们摘下一个个水杏，喜滋滋地吃在嘴里，酸甜可口，清香润喉。

    接着就是一颗颗大而甜的寿桃也成熟了。人们小心翼翼地采摘下来运到及集市上出售换回大把的钞票。

    夏日里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大山里从万物复苏到山花烂漫，村里人又会赶着羊群，牵着黄牛在山坡上吃草。

    在人们吃过甜杏和寿桃，荡气回肠的滋味还没消散，装在口袋里的钱也在逐渐隆起。

    七月份，花椒树上的大红袍也成熟了，一粒粒红彤彤花椒就像一粒粒相思豆，飘荡出麻辣的清香。它是人们烹饪菜肴不可缺少的大料，每道色香味美的菜肴，都是有它的存在才更加可口。

    当秋天的脚步临近时，地里的花生也成熟，接着就是苹果，梨子，栗子，核桃等，各种水果也在秋风里荡悠。勾引着人们肚子里的馋虫，更是在向世人证明，这个世界我来过。

    不久就是梯田里的芋头也成熟了，人们全都忙碌起来，在山坡上一颗颗柿子树下，欣赏着满树的红叶和黄橙橙的柿子。愉快地度过一年中最忙碌丰收的季节。

    当天上落飘落一朵朵雪花时，很快就白雪压青松，杏花村的人们忙活了一年，也都关门闭户，一家人围坐在炉灶旁，锅里煮熟的芋头正冒着热气，各自吃着软软的香甜可口的芋头，大谈，畅谈人生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