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管理署介入米娜娜事件
西西纳岛管理署人工智能信访办宽大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位银发碧眼的中年男人，英俊的脸上一双绿色的眼睛，优雅而内敛，他就是人工智能调查组的威尔士·杰克中校。他是M国派遣在联合国的军官，虽然岛上并没有军队，但是该部门一直实行军事化管理。此时，他正在翻阅一沓文件——叶舒刚刚交给他的关于米娜娜和谷拉拉的脑电波通讯记录。 “我有一个疑问。”杰克没有用官方语言西西纳语，而用了英语。 “哦？尊敬的杰克中校，你说。”叶舒是杰克的老朋友，她早就听说杰克年轻时曾就读于哈佛大学人工智能及人类社会学专业，后来为完成军人父亲的遗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西点军校，成为人工智能和生物人社会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后，又被提拔为该研究所的所长。由于他的专业和在该专业领域的成绩，加上沉稳缜密的性格，他被上级任命为第一期斯图加特生物人和人工智能多国联合集体，作战训练营的指挥官。当时杰克28岁，中校头衔。刚刚20出头的叶舒是他的文职副官。他们一起在德国，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 叶舒用英语回答，然后从办公室一旁的真皮沙发上站起来，欠身以示礼貌。“没想到，你这个开门见山的脾气一直没改！” “呵呵，你也和我一样。不过我确实有一个疑问。虽然H型机器人都设置了西西纳语程序，但是使用者会按照本国的文本思维调整翻译成通用语。而且据我所知，J国的通用语和C国的通用语，在某些单词上由于不同的文化，会有细节上的出入。” 杰克干咳了几声，继续说：“J国通用语翻译成J国语言时，‘毁灭’这个词一般被用于死亡或消失，而C国通用语翻译成C国语言时，‘毁灭’这个词则是‘被迫死亡’或有目的的死亡。两者之间有主观和客观的区别。谷拉拉用C国文本思维翻译的通用语，很可能是在这两者的概念上出了偏差。比如米娜娜只是说自己会消失或死亡，而谷拉拉认为是被迫死亡或有目的的死亡。” “是的，杰克。不过米娜娜并不是自杀，它是由于长期工作量过大和精神受到巨大折磨后过劳死亡。你应该看了前面两个机器人的对话。这一清二楚。” “哦，我看了。但是我们主要是看结果，虽然米娜娜之前确实对谷拉拉发了很多‘牢sao’，但是这不代表她是被迫死亡。而且关于机器人之间的脑电波，我以前从没听说过。”杰克朝叶舒耸肩。 “即便是机器人，也有负荷过量的时候，吉野是H型机器人的总设计师，他就更加明白这个道理，一个在吉野家突然被销毁的机器人，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叶舒反问杰克。 “叶舒，请冷静，你还是这么容易就激动。这件事，我们已经做了调查，在杏子夫人去世后，米娜娜就开始有些不正常。而且我们从潜伏在松木集团的密探口中得知，米娜娜在出厂时就带有一些瑕疵。”杰克的绿眼睛看着叶舒，目光犀利。 “这个我知道，谷拉拉跟我说过，米娜娜的瑕疵只是一个细小的程序本应该用文本输入，被当时的程序输入员偷懒换成了语音输入。这仅仅是一个极小的误差，我也为此咨询了麻省理工的几位权威教授，他们给我的答复是这点误差并不会导致米娜娜‘自毁’。” 随后，叶舒拿出一个用皮夹子装着的文件，说：“这上面是关于米娜娜出厂问题的详细报告，后面还有几位世界顶尖的人工智能研究者，对这个问题作为证人的签名。” “嗯……好的，我会让下属验证一下。叶舒，你不要介意，这只是例行公事。”让秘书把报告交给相关的调查人员核实真实性。“我还有一个疑问。”杰克继续说。 “请讲。”叶舒目光炯炯，坦然地看着杰克。 “即使米娜娜没有出厂问题，即使它确实工作量很大，以H型机器人的负荷，家庭保姆工作也不可能导致其‘死亡’？我说的对吗？” “是的，但是如果被屡次性侵，加上长期的精神虐待，就会导致机器人程序混乱，电路出现超负荷运转。这样就会出现自毁情况。” “自毁？米娜娜不是被松木集团的技术人员回收的吗？”杰克瞪大了眼睛。 “不是，虽然吉野也对我说是被技术人员回收的，但是你看一下这份资料。”随着叶舒的话说完，她打开左手臂上的通信系统。很快，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松木集团工作服的技术人员。 “你好，杰克中校，叶记者。我是松木集团H型机器人回收部技术人员，山田。”说完向面前的二位鞠了一个躬。 “你好，山田。”叶舒朝他友好地点点头。杰克也一起向他点点头。 “我可以作证，松木集团并没有在4月12日下午到吉野教授家回收3号H型机器人米娜娜，那天，我们所有回收部的人员都在总部上班，没有谁在下班前走出过大厦。” 叶舒看杰克一脸狐疑，清了一下嗓子，说：“哦，杰克中校，山田是我找来的证人，如果你觉得不可信，可以马上派人去松木回收部调查，我相信他们现在还没做好伪造口供的准备。” “嗯……”杰克紧锁双眉，用手指摸着鼻尖，心里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他示意叶舒坐到椅子上，左手的五个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叶舒重新坐回座位，一言不发，等着杰克开口。 “汤姆中士，你马上调出松木集团回收部4月12日下午的监控录像。”杰克忽然停下了敲打桌面的手指。拿出一个雪茄盒，抽出一根雪茄，熟练的点上火。抽了一口后，语气沉稳地对叶舒说：“派人去调查，会打草惊蛇。”杰克顿了一下继续说：“松木集团回收部是个关键部门，总署一直以来就有隐形的监控设置放置在其中。” “但是，中校，调录像需要署长签字。”一边的汤姆中士说完，朝杰克敬了个礼。 “没事，你先调出来，只是看看那天下午，回收部有没有人在下班前出去过，署长那里我会去解释。”杰克沉着脸，眼中射出一丝骇人的寒光。“遵命。” “我们慢慢等着结果。”杰克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然后朝叶舒看了一眼。 十五分钟后，汤姆站在门口报告，说已经把监控录像接到了杰克的办公室全息显示屏，并告诉杰克，通过计算机扫描，4月12日下午，回收部，除了上厕所、倒水，确实没有人走出过大厦。 “叶舒，松木集体公然对总署撒谎，这很严重。但是我的权力还没有大到直接调查此事，所以我必须请示署长。请你回去耐心等待回复。”说完，杰克从办公椅上站起身。 “哦，另外，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杰克刚刚有点生气的脸一下子又沉寂了下来。“你后来发给我的邮件我都看了，你知道，我太太一直卧病在床……”杰克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无奈，在他那双深邃的绿眼睛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色彩。 “都是往事了，我没什么。你，你最近还好吗？”叶舒被杰克刚刚这句这突如其来的话噎住了。 “我很好。很高兴在这里还能遇见你。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就在岛上。”杰克的眼中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那你为什么不联络我？”叶舒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多年前她第一次看见杰克这张脸，触及这张脸上那双深邃的绿眼睛时，她就感觉仿佛早在哪里就见过他，尤其是当他思考时会用手指摸鼻尖时，总觉得自己认识他，或者是在梦里见过他……尽管如此，当时叶舒知道，杰克是自己的上级，而且是一位极为理性坚定的军人。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表露出对杰克的好感，而心中那一丝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总会让她在看杰克时出卖了她，而与她朝夕相处的杰克好像也若有若无的总是对她特别的照顾……正当叶舒回忆起往昔的美好，瞬间他们之间后面发生的一切再次闪过脑海，她立刻收回思绪，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多年，他都不联系，他这个木头人怎么会知道，我为了他迟迟不找男朋友，一直用工作充实自己，想要忘记那短暂的三个月发生的一切。” “我早就跟你说过，感情是理智的，人类的情绪只是感情的外衣，但是真正的感情并不等于随意发泄的情绪，人类因为自身的主观情绪在历史上犯了多少错........”杰克显得有些激动。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建议你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强出头，这件事的内幕不简单。”杰克再次恢复之前的冷峻。 “我知道介入的危险性，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希望你站在调查组的位置上，公平调查这件事。”叶舒清了清嗓子，镇定地回答。然后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走出杰克的办公室。 杰克看着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冲动而感性的叶舒为什么总是让他无法做到波澜不惊。或许正是叶舒身上这股子本能般的感性吸引了他，让他爱上她的吧。杰克对自己无奈地摇摇头，点燃已经熄灭的雪茄，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