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二)
早上闹钟铃响,飞哥眼睛都不睁,伸手将它按熄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身子似乎被灌了铅,床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吸铁石,把他牢牢吸附在上面。数周的累似冬天的暴雪,一层层压在飞哥身上,令他呼吸不畅,只想将自身的消耗降低到最小。在梦里,飞哥其实是已经起床了,他想象自己穿好了衣服,正要去刷牙,却又感觉膀胱一阵阵的涨,他走到厕所,解了裤带,没有想象中的一泻千里,只有涓涓细流。这细流绵长不绝,自己的胀痛感也没有丝毫减弱,飞哥突然神经一颤,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起床,他无力地扑腾了两下,又在脑海中重新起了一遍床,再次来到洗手台前,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模模糊糊。 飞哥正在纳闷,怎么今天这镜子上的雾怎么也擦不掉,一只手臂用力地把他本体重重摇了几下,飞哥猛地睁开了眼,这才感觉灵魂归位,不再在梦境里四处游荡。 “你怎么回事,都要到上班的点了,怎么还没起床。”宋昊看着飞哥眼神迷离,用手背试了一下飞哥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呀。” 飞哥用力把脑袋甩了甩,费力地撑开不住下坠的眼皮,摸索着从床头的椅子上取了衣服套上,轻飘飘地往卫生间里走。 “喂!你没事吧?”宋昊见飞哥一副着了魔的样子,大声冲他喊道。 飞哥一惊,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颓唐的神经在这声强刺激下劈里啪啦地重新连接,飞哥顿感脑袋清醒了许多。他回过头来,打了自己两巴掌,把头又甩了甩说:“呃,睡麻了,脑袋还不太清醒,你先去,我马上来。” 宋昊狐疑地看着飞哥,似在打量一尊从没见过的活佛,他叹了口气,叮嘱道:“那我先去了,你快点,马上要点名了。” 飞哥叼着牙刷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听见门被轻轻带上了。 这一天,飞哥干什么都没有精神,登记信息时把姓名和生日填反了,带人去体检在医院把人看丢了,辅助采集信息给嫌疑人手指扎了几次都没挤出血,害的嫌疑人怀疑这是不是在给他用刑…… 晚上,马哥和宋哥体贴地给飞哥在值班室准备了一床被子,要他去好好休息,他们在这看着,有什么事情会喊他的。飞哥实在是困得不行,又想到自己白天尽帮了倒忙,也就不再推脱,躺在皮革的长椅上深深地睡去了。好在这天晚上没什么事,飞哥睡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所长亲自找到飞哥,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纵使飞哥上蹿下跳地演示自己全然没事,所长依旧不依不饶。“那我自己去吧,不麻烦您了。”飞哥妥协道。 “你自己能行吗?要是不想我去,我再派个人陪你。”所长满脸怜爱地看着飞哥说。 “我都二十几岁了,去个医院还要人陪岂不是要闹个大笑话,您放心,我绝对不乱跑,肯定去检查。”飞哥睁大了眼睛,说得无比真诚。 “唉,”所长叹了口气,“也对,也许是我老了吧,看你们都像是自己的小孩,总还觉着你们不能照顾好自己——那你就自己去吧,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飞哥到了医院,想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该挂什么号,他走走停停,本想在医院转一转糊弄过去得了,忽见一窗口前排队的人稀少,抬头一看,是挂中医号的地方。飞哥灵光乍现:干脆就去让中医给把把脉,也好给所长有个交代。 到了诊室门口,飞哥坐在椅子上排队,百无聊赖,突然看见一个背影很是熟悉,他走过去,惊奇的发现前天那个女学生也在排队。女学生见了飞哥,也很是诧异,两人相视一笑后便攀谈起来。 飞哥开门见山地发问道:“你怎么也在这?生什么病了么?”
“你呢?警察叔叔也会生病的吗?”女孩反问道。 “嗐,”飞哥挠了挠头,“本来没什么事,昨天太累了,精神有点萎靡,今天所长硬是要我来医院看看,怕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话说这不是中医么,我是实在是不知道该看哪科才来让中医给把把脉,你怎么也来看中医?” “我……”女孩的脸突然红了,“我内分泌有点失调……可能是高三压力太大了吧,一直在看中医调理……” “哦哦哦。”飞哥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目光刻意的避开她火龙果般的脸,在空中四处乱看着。这时,喇叭里突然叫到“唐晓玥”的名字,女孩轻轻对着飞哥嗯了一声,转过身进了诊室。飞哥这才知晓她的名字,想来自己一直都忘了这事,前天受案时不是自己登记的信息,加了微信也只想着转账,竟然连基本的礼节都没尽到。 正想着,唐晓玥对面诊室的门开了,飞哥一看,到他的号了,忙招呼着出来那人不用关门,自己马上进去。 医生给飞哥开了几贴安神补脑的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不要熬夜,要节制自己的欲望,飞哥本想反驳,又想起自己前几次值夜班的时候因为太过无聊而确有其事,顿感不安,心底的秘密竟全被看穿,只好低着头连连称是。医生见飞哥低眉顺眼的样子,颇为自得,安慰他道:“其实你身体挺好的,也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行,主要还是精神状况不佳,切记要多多休息。” 飞哥出了诊室,正好撞见唐晓玥也出来,他们一道去取了药,又一道回去。路上,飞哥还是忍不住告诉她自己也就比她大两届而已,还在警校在读,不必喊他警察“叔叔”,仿佛他已经三四十岁了一样。唐晓玥笑着说他这是少年老成,有成熟男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