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薪火不灭，意志长存
一番充满强烈感情色彩的演讲在团员们中激起了不小的反响。葬礼结束后，团员们纷纷迅速投入对控制区紧急状态的准备工作当中。老狼的遗体也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火化。 众人迅速散去，彼得也正要回去，理查德却示意彼得留下。 “……彼得队长，能否借用你一点时间？” “当然。”彼得点了点头，理查德就转身向电梯走去，彼得加紧脚步跟上。 老狼的葬礼是在内务部大楼内举办的，两人走进的电梯可以直达理查德的办公室，但是理查德却并未按下更高的楼层，相反，电梯开始向下运动。 两人沉默着，共同看着显示屏上数字从2跳到B1。 电梯门缓缓拉开，理查德率先走出，彼得紧随其后。这是彼得第一次来内务部的地下区域。地下一层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只是一些车辆，某些内务部日常工作相关的设施而已，但理查德只是从它们面前走过，并不逗留。 很快，从一个角落的墙上，理查德推开了一扇并不起眼的暗门。暗门后是一条狭窄、幽暗的长廊。顺着长廊一路走下，两人来到另一扇密码闸门前。 理查德把手放在了扫描锁上，又把右眼凑到一旁的猫眼上，两秒之后，密码锁迅速解禁，那扇密不透风的闸门缓缓向一旁拉去，沉闷的金属声，让彼得想起了身在脑叶公司设施中的那段过往。 “Andres？”彼得悄悄地问道。 “掌静脉加角膜纹密码锁，属于较高安保等级。” 理查德拄着失乐园杖，一步步走了进去。脚步声回荡地下室中，预示闸门后空间的广阔。彼得迅速跟上。 灰暗的色调充斥着整个空间，除了脚步声，只剩下排气扇嗡嗡地转悠着。弧光灯投射在方方正正的大理石之上，反射出点点白皙的亮斑。 呈现在彼得面前的，是一座地下墓园。 “这里是……” “烈士们的永眠之地。”理查德沉着声音，继续向墓园深处走去。他的身影在彼得眼中逐渐变小，露出了站在层叠墓碑中的欧若拉，莎娜，和安保部部长李先生。 理查德走了到了他们身边，站定了脚。彼得迟疑着要不要跟上去。 “几位，我带来了彼得先生。”说着，理查德转过身来，示意彼得跟上来。 走上前去，彼得看到众人所簇拥的那块墓碑上，刻着老狼的称号。墓前已经摆满了各色的花朵，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曾经在探索队里和老狼共事过的人，或是理查德这样和老狼有着不小渊源联系的，彼得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彼得，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这里吗？”莎娜转过身，面朝着彼得问道。她的表情格外严肃。 “……因为我应当接过狼先生的责任。” “不止如此。”莎娜凑近了些，脸上依旧严肃，“彼得，我知道，你很厉害。你不仅认识当年血雾的学生，自己还能把E.G.O使用得如此轻松。你一定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以及整个Egoist团最大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我希望你能接过狼先生的担子，传承他的精神。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将E.G.O‘郁蓝创痕’托付于你。”莎娜拍了拍彼得的肩膀，李先生捧着一套残破、但叠的整整齐齐的E.G.O走上前来。 那只末端被往昔浸成血红色的狼爪，如今已经破败不堪：拇指的利爪折断，食指和无名指已经过度磨损，中指的爪尖已然褪色，连手背也被切出几道口子。那套护甲上也遍体鳞伤。它们就如同老狼的逝去一样，失去了恢复往日光泽的可能性 “收好它吧……帮狼先生报仇的同时，记得保护好身边的人。”莎娜又用力拍了拍彼得的肩膀，郑重地点了点头。 彼得小心地接过了这套E.G.O。 它已经失去了许多东西……但老狼数不清次共鸣，在这套E.G.O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单纯是捧着这套E.G.O，彼得就甚至感到有个温和、犹豫、又属于一名战士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注视着自己。 “彼得先生？你还好吗？” 彼得立刻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东西。 噢，对了，自己好像很久以前还约定过要和陈海最后一次交换情报来着…… “抱歉，刚才有些走神。我们走吧。” 十分钟后，彼得回到了外务部休息室内。休息室中，除了艾什莉正坐在沙发里闷闷不乐外空无一人。 随手带上门，彼得捧着那套E.G.O，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她身边。 艾什莉似乎很出神。她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吐气如兰，但她的气息似乎有些颤抖，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又是这样，我还是谁都保护不了……” “艾什莉。”彼得轻轻唤了她一声。艾什莉却无动于衷，依旧拨弄着手指。 “艾什莉？” “咿呀！”艾什莉吓了一跳，她差点从沙发里蹦出来，“别、别吓我啊，前辈！” “现在感觉如何？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彼得问道。 艾什莉立刻表现出往日一般的活力满满，她拍着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道：“嘿嘿！当然没有！我的治愈魔法可是很厉害的！” 话里中气十足，她的身子看来确实没有大碍，但是这语气仍然带着稍许生硬…… “……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呢！前辈！”她努力抬起了眉毛，扬起脑袋。 “……”彼得沉默着凝视着艾什莉的眼睛。 艾什莉的眼神立刻开始有些慌张地躲闪起来。 她不擅长伪装，向来如此。 “艾什莉，不这样也没事的。” “前辈在说什么呀，哈哈……”她的眼神中更加有些胆怯地躲闪起来。这只让彼得更加心疼。 是啊……自从她还是异想体时，她就是这样了…… 彼得缓缓放下手中那套残破的E.G.O，望向了窗边。老狼的身影恍惚间还倚着那里抽烟。不过他很快注意到，艾什莉对着那套E.G.O露出了困惑而惆怅的表情。 这只是一瞬，艾什莉立刻恢复到活力四射的状态。 “今天晚上，我们去吃火腿乒乒吧！”艾什莉蹦蹦跳跳地跑到彼得面前。老狼方才阵亡不久，她的演技非常拙劣。这只让彼得更加认识到她对身边同伴生死的在意。 在拥有了完整的灵魂后，她在“魔法少女”的身份之外，又获得了“人类”的身份。所以她的意志尽管几经历练，相比最初还是变弱了。 “够了，艾什莉，我不喜欢你这样。”彼得皱了皱眉头，坐到了沙发中。 艾什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彼得，她眼神中虚伪的热情下是掩饰不住的迷茫。所以彼得轻轻拍了拍身边，让艾什莉坐到自己身畔。 “……” “……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可以。”彼得轻轻把一只手搭在艾什莉另一边的肩膀上。 “……” 艾什莉只是低下头。她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很久，这点刺激还不足以让她吐露心声。 “……我们是恋人，不是么？” “前辈……我……我不明白。”最终，艾什莉放弃了继续硬撑，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彼得轻轻拍了拍她，鼓励她继续。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永远……永远留不住呢……就像、就像曾经的那些前辈们一样……是我太怯懦了吗？我……都怪我，我……都是因为我没有、没有留下……我……”她越来越激动，双手一下子抱住了脑袋——困惑、不甘、悲伤、自责、恐惧压抑已久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此刻如同洪水般涌出，她最终还是迎来了她的崩溃。 眼泪夺眶而出，在洁净的脸庞上留下动人的小溪。此刻，她无助地瘫坐在沙发中，任凭泪水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就连憎恶似乎也抛弃了她——她每一次都尽力奋战，但她所保护的人们无一幸免，她甚至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诅咒。她已经无力反抗。 “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呢？” 紧接着，她感到自己被有些命令意味地拉了过去，一下子靠在一个熟悉的肩膀上。无处安放的心灵似乎找到了依靠。 可能这就是恋人间的相互扶持吧？这次又轮到彼得了。 “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最后还是……退缩了……” “有些时候，身边的人的死，不是因为你没能护好他们，而是因为有人来杀死他们。” “……” “而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哭泣。” “……” “在哭完之后，我们要擦干眼泪。” “……然、然后呢？”艾什莉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问道。 彼得沉吟了两秒。 “然后……让恶徒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