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攻占长沙（上）

    两人不够热情，何腾蛟感觉到了，心内不甘，指着远去的刘芳亮所部，问道：“贼军畏威而去，下一步该当如何，峨山（章旷号）秋冶（严起恒字），你们有什么建议？”

    章旷建议道：“黄总兵已到，我军应该乘胜追击，不使贼军喘息。”

    何腾蛟摇了摇头。

    严起恒建议道：“若不追击，可于夜间劫营，乘其不备，一鼓而胜。”

    何腾蛟又摇了摇头。

    章旷和严起恒纳闷，一齐说道：“该当如何，还请督师明示。”

    何腾蛟面露自负之色，捻须笑道：“兵法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二位建议虽佳，却未免劳师动众，事倍功半。闯贼远来屡败之师，缺吃少穿，万难持久。我等不妨安守城池，待彼粮尽气衰，自会退去。届时挥军掩杀，可获全功。”

    这计策看上去，好像跟王俊才给周二南出的主意如出一辙，实际上却根本不同。

    当时周二南兵少，又与米国珍夹河对峙，既然求战不能，也就只好退守城池，而现在明军五倍于顺军，却不思进取，仍想坐待敌弊，只能说明何腾蛟是个空心大佬。

    不过，章旷和严起恒也不比何腾蛟更高明，这套说辞足以令二人折服，不由得拱手赞道：“督师神机妙算，下官由衷钦服。”

    这一次是由衷的，何腾蛟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满足，捻须颔首，得意下令道：“峨山，有劳你带牛酒前去慰劳黄朝宣，把本督的这个意思告诉他，让他暂且不要进城，扎在城外以为掎角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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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军摆开了互为掎角的架势，刘芳亮兵力不足，不敢妄动，只能陷入对峙。

    僵持了三天，刘芳亮正在一筹莫展，忽有探马来报，帅标后果毅将军吴汝义率军两万前来支援。

    刘芳亮大喜，亲自出营迎接，对吴汝义笑道：“子宜（吴汝义字）从何处来？来得正好！这下攻克长沙有望了。”

    吴汝义下马参拜，刘芳亮携之步入中军大帐，分主次坐下，说道：“如今何腾蛟据城顽抗，黄朝宣统兵三万驻扎在城外，以为掎角之势，我兵力不足，未敢大进，正在一筹莫展，正好你就来了。”

    吴汝义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有一个好消息，我奉旨传达给左制（左营制将军的省称）：老神仙果然神妙莫测，竟能起死回生，也是万岁爷有天命护身，如今安然无恙。”

    “竟有这事！？”刘芳亮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吴汝义笑道：“原本我也不信，可我在宁州就已见过万岁爷本人，又随驾到了山口街、铜鼓营，三天前进的浏阳城。正是万岁爷知道左制兵少，派我前来助阵。绝无半句虚言。”

    做为制将军，刘芳亮亲眼目睹了皇帝驾崩，本来不想相信吴汝义的说法，可是吴汝义说得有鼻子有眼，又由不得他不信，只好认为真的是天命有归，忍不住激动道：“圣上逢凶化吉，真乃天佑我大顺也！”

    他们这些将领对李自成的信任和爱戴是经过生死考验的，除了李自成，还没有谁能让他们完全心服口服，即使是人望颇高的刘宗敏和李岩，也无法完全取代李自成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如今再加上起死回生这种证明天命的确凿证据，倒也怨不得刘芳亮会激动。

    “左制，”见刘芳亮声音有些高，吴汝义提醒道：“圣上有旨，将错就错，继续隐姓埋名，从而迷惑阿济格，降低他对我们的注意力，给我们经略湖南赢得时间。圣上无恙的消息，文官只传达到四品，武将只传达到威武将军，以防逃兵降卒走漏消息，请左制注意保密。”

    “真是条妙计！”刘芳亮频频点头，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他跟吴汝义一样，完全不知道所谓的“将错就错”“起死回生”“天命在身”，都是李自成编的瞎话。

    这瞎话不得不编。

    诈死是为了骗阿济格，可是连手下文武都骗，尤其是骗那些追随他多年，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武将，难免会伤人感情，让人觉得不被信任。

    李自成想得明白，“保密”一说并不能令人心服，与其实话实说，造成君臣离心、互相猜忌，真不如装神弄鬼来得妥帖自然，对增强大顺朝的凝聚力和自信心，也有莫大的帮助。

    所以，刘芳亮说得没错，这真是一条妙计，虽然更多的妙处他并不知道。

    “是啊，”吴汝义也点了点头，“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能辜负了圣上的苦心。”

    “子宜说得对！”刘芳亮点头同意，说道：“我们要尽快拿下长沙！以目前的情况看，明军五倍于我却不敢主动出击，其怯懦如此，之所以棘手，棘手在攻营则城救，攻城则营救，我军总会腹背受敌，处处被动。如果令其不能互救，则不难破之。”

    “左制所见极是，”吴汝义赞同道：“汝义请以本部兵马攻击黄朝宣大营，何腾蛟必然出城相救，届时左制率部截击，只要击败何腾蛟，黄朝宣必不能坚持，待黄朝宣退走，长沙可一鼓而下。”

    刘芳亮正有此意，大喜道：“此计甚妙！但黄朝宣兵多，子宜远道而来，士卒疲弊，暂且休息一天，待养足了体力，明日再战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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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吴汝义依计率部攻打黄朝宣大营，黄朝宣虽然兵多，却也不敢出战，一面据营死守，一面向何腾蛟求援。

    何腾蛟接到报告，便要率兵出城，严起恒急忙阻止道：“闯贼数日不动，今日突然大举兴兵，实属反常。督师此时出城，恐怕会被贼军所乘。”

    何腾蛟叹道：“这一点我何尝不知？只是我与黄朝宣互为掎角，如果不去救他，他一旦兵败，长沙城也必不能保，只好勉力为之。”

    严起恒不以为然，暗想：闯贼只有一万，黄朝宣却拥兵三万，以三敌一，又有营寨依托，如何能说败便败？

    他们现在终于弄清了刘芳亮的兵力，但他们却不知道，刘芳亮已经获得了援兵，如今的兵力不是一万，而是三万。

    章旷说道：“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又云：‘攻其所必救’，与其去救黄朝宣，不如使个围魏救赵之计，直接攻击贼军大营。贼军担心大营有失，必然回师。我军伏兵于路，乘机截杀，定获大胜。”

    “此计甚妙！”何腾蛟大喜，留下两千老弱交给严起恒守城，尽起城中兵马，以章旷为前部，气势汹汹，杀奔刘芳亮大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