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〇章 高桂英微谏李自成

    好不容易把群臣糊弄过去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李自成闷闷不乐，用膳的时候一直都没说话。

    大顺虽然起于草莽，但毕竟进过紫禁城，明宫的排场也学了不少，略加损益，已成体统。

    按规矩，皇帝应该独自用膳，早膳辰初（上午七点），四荤四素，汤一品，粥一品，主食米面各一；午膳午正（中午十二点），八荤八素，汤二品，粥二品，馅食两种，主食仍为米面各一，但花样不同；晚膳酉正（下午六点），菜品如早膳，仅变换品色而已；夜宵亥正（晚上十点），菜品不拘，但也不少于四样，清淡为主，备粥不备主食，常辅以点心。

    对于皇帝来说，这已经很节俭了，所以李自成穿越来以后，什么都没动，只把独自用膳给改了，除了夜宵，每餐必有人陪，或高桂英，或窦美仪，或二人一起，有时候也叫上李芳，高慧琼也经常伴膳，但必有第三人在场。

    今天伴膳的就是高桂英和高慧琼，见到皇帝闷闷不乐，高慧琼想活跃一下气氛，说道：“陛下，刘苏去见母后，说您要移驾城里，请母后下午去选宅子。母后公务繁忙，把这事交给我了。您有什么要求没有？我好给您选个称心的宅子。”

    “没什么要求，”李自成闷声闷气地说道：“能住就行。”

    高慧琼瘪了瘪嘴，觉得挺没趣。

    高桂英说道：“御驾驻跸之处，怎能说能住就行？慧琼也是一片好意，陛下总要有个示下，不然她也不好办。”

    “真没要求，”李自成说道：“无非是交通便于群臣见驾，环境利于安全保卫，有三四进院落，够你们娘儿几个居住，够朕办公和接见大臣也就是了。”

    “这还叫没要求？”高桂英笑道：“就长沙城里那个乱麻劲，只交通和环境这两样就不好办，何况还有那么多宫女宦官，三四进院落够干什么的？依臣妾看，干脆就别动了，百泉轩不是挺好吗？”

    “要不让刘苏搬家吧？”高慧琼笑道：“我下午去跟他说，看不把他的下巴惊掉。”

    “又胡说！府台那么大个衙门，让他搬到哪里去？”高桂英瞪了她一眼，看向李自成，问道：“还是别动了吧，陛下？”

    “你每天过江太辛苦了，朕倒无所谓。”李自成随口说道。

    高慧琼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笑道：“母后，陛下是心疼你呢！”

    高桂英虽然有些习惯了李自成的“轻浮”，但那仅限于没人的时候，在人前秀恩爱她还接受不能，尤其在子女面前更会觉得害臊，呵斥道：“这妮子越大越没有正形了！拿你母后醒脾呢？”

    “我又没说错。”高慧琼撅着嘴嘟囔了一句，低下头去假装吃饭，却又偷眼看了看李自成，见李自成也在看她，不由得扮了个鬼脸。

    李自成终于笑了一下。

    高桂英不满道：“陛下您就惯着她吧，没大没小的！”

    “好，朕不惯着她。朕不是心疼你，行了吧？”

    高慧琼放声大笑，高桂英也是哭笑不得，心里却不免甜丝丝的，接下来的用膳时间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一时用完了膳，漱口净手已毕，秦喜捧上茶来，三人喝了一会儿茶，高慧琼喜笑盈盈地起身告退。

    高桂英说道：“你下午去租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够咱们娘俩住也就行了。御驾不动，仍然驻跸百泉轩。”

    高慧琼看向李自成，没敢应声。

    李自成问道：“这是为何？”

    “等国勋（高一功字）回来，臣妾卸下军需部的担子，也就不用天天过江了。一两个月的事，别折腾了。”

    “那好吧。”李自成见她说得有理，不再坚持。

    高慧琼告退离开，高桂英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臣妾？”

    “嗯？”李自成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却装出了迷惑的表情。

    “跟您实说了吧，陛下。您昨日那样礼遇堵胤锡，群臣已经在议论纷纷了，今日又接到攸县的题本，顾君恩岂是个省油的灯？他早就看出门道了。”

    李自成脑子一闪，扭头问秦喜道：“你去见顾君恩，他说没说什么？”

    “他问御批在哪里，奴才告诉他已经送去都谏院了，他便没再说什么。”

    原来如此！李自成又问高桂英：“依着顾君恩的行事风格，他不会出这个头。你们今天是被许文耀拉来的？”

    “正是。”高桂英点了点头。

    “怪不得是他打头阵！”李自成愤然说道：“串联群臣，走漏消息，朕得治他的罪！”

    “陛下，”高桂英劝道：“许文耀的确不该串联群臣，可是陛下也没按程序行事呀。您不该跳过都谏院，直接让顾君恩执行御令。等一天半天怕什么的？太心急了。如果许文耀揪住这件事不放，陛下也不好下台阶。”

    得！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李自成苦笑道：“没想到许文耀这个杠头也会用心思，看来他是存心要用违反程序抵掉串联群臣啊！所以程序的事他连提都没提。”

    “逢此乱世，凡是混出点名头的人，哪个又是白给的？”

    “是啊！”李自成点点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打岔道：“你不召见姚书翠（尚宫局尚宫）吗？秘书监得赶快成立起来。”

    “等会儿再说，”高桂英却不依不饶，接着问道：“臣妾想知道，陛下打算瞒多久呢？纸是包不住火的，瞒可不是个办法。”

    包不住也得包！鬼知道明廷会不会同意？何必现在就弄得满城风雨！李自成不快道：“朕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非要认为朕跟堵胤锡达成了什么协议？是，没错，堵胤锡是想劝朕跟伪明结盟，可是朕没答应他呀。你们为什么非要认为朕答应了？”

    “真没答应？”

    “真没答应。”

    “那为什么给他那么高的礼遇？”

    “朕佩服他是条汉子，竟敢孤身犯险，想要招揽他，这也有问题吗？”

    “好像是没问题哈？”高桂英有些吃不准了。

    “本来就是嘛！”李自成忿忿不平，“朕不仅要给他礼遇，还要准他四处走动，想见谁就见谁，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让他心悦诚服地归顺。怎么？是不是还要编派点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