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吵一架（一）
庄稼户家里向来醒得早，就算现在地里不是农忙，日头刚出来也就起了。 沈桂香烧起了灶，煮上了大棒子粥，又在锅里蒸了几个馍，等一切忙完，还没等她解下围裙，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人一声叠着一声的喊：“大海，大海。” 那声音越来越近，沈桂香听着像是自家婆婆，心里立马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儿，她倒也不急着去开门，立马迈着步子朝屋里走，边走边喊：“孩子他爸，你快出来，妈来了。” “你听错了吧，妈咋可能这么早就来了？”林大海原本正在屋里洗脸，忙从屋子里出来。 沈桂香见林大海满脸不信，顿时没了好语气，“我听错啥了？这不就是你妈的声音吗？还有，你妈为啥来这么早你不知道？还不是为了你那宝贝弟弟的儿子结婚借钱的事儿，你自己去跟她说吧，我才不舔着脸去老太太跟前受这个气。” 她心里存了一股气，一掀帘子进了屋子。 林大海大清早就平白无故挨了自家媳妇儿一顿说，脸上有点委屈，“我不过多说了几句，凭恁就发这么大脾气啊，再说我妈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我弟那事儿来的啊。” 虽然这后一句话，他自己说起来都没什么底气。 林倩从屋里出来，听着外面的吵嚷声也不免有些担心：“爸，奶奶好像挺生气的，要不我去开门？” “没事儿，你做你自己的事就行。”林大海冲她摆摆手，自己朝大门口走，好歹也是自己亲妈，难道真能为了几个钱吃了他不成？ 门一开他就觉得自己想的太过乐观。 林老太在门外恶狠狠的瞧着他，脸色黑的吓人，“大海，你咋这么晚才来开门？是不是翅膀硬了，索性就不想见我这个碍眼的老太婆了？”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训斥，林大海愣了一下，忙解释道：“妈，你这是说哪儿的话，是我刚起炕呢，这不在屋里洗脸没听见来着。” 林老太打量他一眼，见林大海脸上的水都还没擦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到底没好多说什么，冷哼一声，抬脚就进了院子。 “妈，你今儿咋这么早来了？吃过早饭了没？”林大海跟在她后面掩上门，“桂香刚煮上粥，没吃的话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吃点儿吧。” “奶奶。”林倩也冲着她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 林老太原本好了一些的脸色，一看见她就又黑了下来。 “吃啥饭呢，”她瞪林大海一眼，没好气道，“气都让你这臭小子气饱了。” “妈，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林大海心里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却只做糊涂，“我这几天都没见到你的面儿呢，咋就还能平白无故气到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林老太见自己眼前的这个儿子满脸糊涂，心里越发的气闷，“我问你，昨儿你弟弟为着阿宝的事儿来找你借钱，你咋不借给他？不仅不借钱，还让你家倩倩一直跟巧凤顶嘴，你在旁边也不管教着点儿。” 她越看林倩那副假装乖巧的模样越觉得心里膈应，几年没见这小丫头长得越发狐媚标致，就是因着她这次回来，搞得林大海现在连阿宝结婚都不愿意出点钱，想到这里，她呸了一口，没好气骂道：“丫头家家的，毛都还没长齐，不过出去几年嘴皮子上越发没大没小了，我看这几年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倩见林老太突然冲自己发火，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两句，这边林大海已经黑了脸，“妈，你心里有啥事儿冲我发火，别牵扯到孩子行吗？倩倩毕竟是您的孙女，又是一个女孩子家，您这样说，别人听见了不得怎么笑话她了。” “我老婆子可要不起这样的孙女，”林老太冷笑一声，语气越发尖刻，“更何况是她自己顶撞长辈在先，既然敢做，到如今还怕人家笑话？” “妈，倩倩跟她幺婶子那事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大海对林老太的固执很是无奈。 林老太见自己一向老实的儿子一再忤逆自己，心里认定了他是在为林倩开脱，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你别跟我这个老婆子解释，我就知道你如今眼里就只有你家婆娘生的这个丫头片子，阿宝的事儿，你老娘我的事儿，还有咱们老林家的事儿，你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说，横竖就当我没生你这个儿子。” 林老太话都说成了这样，林大海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奶奶你一大清早就上门，进来就骂我爸爸，连带着教训我，身为晚辈我原本也没法多为自己说什么，不过奶奶你口口声声说我顶撞幺伯跟婶娘是错的，这事儿我却认为自己一点也没做错，我爸他刚才没说清楚，您昨天自己也不在场没亲眼见着，我幺伯跟婶娘昨儿一来我家就当着我面欺负我爸妈，身为子女，我护着我爸妈又有什么不对？”林倩丝毫不肯买账，嘴快的跟倒豆子一样。 林大海顾及着养育之恩，但她可是丝毫不怕林老太。 这么多年这老太太重男轻女的思想都深入到了骨子里，打从自个儿一出生就没给过好脸色，现在又想拿着自己身份来作妖，真打量她家都是软柿子，随便揉捏啊。 “读过几年书的女秀才嘴巴果然厉害些，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老婆子不跟你说，免得被你气死。”她转向林大海，嘴角一撇，冷笑道：“老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丫头。” 林大海起先还想着他妈也不一定是为了林大河借钱的事儿来找他，此时却被林老太这三言两语冷了心肠，顿时也没了好气，“妈，我起先还以为你大清早来我家是有啥要紧的事，敢情就为了在我跟前骂倩倩一顿，既然你现在已经认定了这事儿是咱家做错了，那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妈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转过头，对着林倩招招手，“倩倩，过来跟你奶奶来陪个不是。” 林倩心里对这林老太的不辨事理颇为恼火，为老不尊的事儿她在外面听得多了，这般泼皮耍赖的倒是头一回见，关键是林大海对林老太的话还颇为遵从，让她不能彻底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