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钞票上的血指印
虞太子抬手轻轻地推开虚掩的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虞姬端着红酒杯侧卧在沙发的一端，若有所思地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姐。” 虞姬连忙起身迎过去，抬起手轻抚着虞太子的小脸蛋，目光透露着怜惜：“瞧瞧一场比赛让我的心肝宝贝都憔悴成什么样呢？” “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不用这么着急，我叫你过来就是讨论这场比赛的事。原订的计划出了点小意外……” 虞姬把目光轻轻一敛，平静的说：“不过值得庆贺的是，你争取到中单这个位置让我省了不少心！” “是小付主动要求和我换线的！” “就让他再得意一会吧！”虞姬不屑地从鼻尖发出一声冷笑，“我刚才收到了最新的数据，网络直播再度新增了八百万的观众！” 虞太子惊讶地张大了嘴：“现在三千八百万吗？”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明白这么一个道理，三千万的直播总量已经是绝对的峰值，抵达峰值之后，每新增一个观众相较前面的难度是以几何倍数提升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新增的八百万比三千万这个数字更要让人震惊！ 虞姬抿了小一口杯中的红酒，“现在新增八百万观众全都是冲那小子来的。” “全是冲小付来的？” “对啊。我完全没想到这场表演赛竟然会引发这样空前绝后现象级的剧烈回响——当然，这得多亏那个火族的教练磕了一脸的血，还有白胖子在台上愤怒的咆哮。” “光是这些视频片段在网路的点击率就已经过千万了。现在就连那些对游戏丝毫不感兴趣的普通人都忍不住纷纷加入到直播房间。总而言之，全世界的观众都想一睹传说中冠军少年神乎其技的cao作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过你倒是不用太担心。俗话说得好，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我现在已经根本不需要动用水军的力量去针对他，韩国和欧美那些视中国为眼中钉的玩家巴不得看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一半，虞姬像想到了什么轻松愉悦的事，惬意地笑出声来：“如果那小子输下这场比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等于成千上万的观众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中国的冠军之光再度熄灭了。到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动手，睁大眼睛等着看那小子粉身碎骨就行！” 虞太子轻轻地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虞姬嫣然一笑：“所以你明白下场比赛该怎么做了吧？” 虞太子微微地垂下头去，不自觉地把拳头攒紧，犹豫再三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这场比赛我想好好打！” 虞姬神色略微显得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被网友骂怕了，我也知道你担心接下来的这场比赛稍有差池，网友的骂声会更激烈。你就如换个方向来思考问题，就当承受漫天的嘲讽和唾骂全是为了樱早而做出的牺牲……” 虞太子偏过头去，整个人一下子泄气了。 “樱早都说过非小付不嫁了…… 虞姬轻声宽慰道，“等到那小子成为被千夫所指的罪人，樱早自然会回心转意！” “可是jiejie，小付真的是好人……” “那我是坏人喽？” 虞太子一怔，不敢直视jiejie迎面投来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樱早。” “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虞姬仰起手来轻抚弟弟的面颊，换作那种充满鼓励的温暖口吻说：“我看得出你现在很沮丧！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就是重新树立信心！你根本不需要怕那小子的，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和你来争来抢！” 虞太子立刻神色激动地反驳道：“我没有怕他!如果是光明正大的竞争，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骤然间变得低沉下来：“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大哥很过分，对小付也很过分，对全中国热爱中国电竞的观众……” 虞姬满面不可理喻地把眉头高高一扬：“你不会被那小子的几句鬼话就给洗脑了？你不要被骗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在演戏，他在给自己立牌坊……” “小付不是这样的人……” 虞姬摆手制止了弟弟的说话，神色略显疲惫背过身去，昂起头来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冷冷丢来一句：“待会按照计划办事！” 虞太子声音近乎哀求：“jiejie，算了吧！” “算了？”虞姬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去：“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 虞太子使劲咬了一下唇，悄然而绝道：“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虞姬猛地一下高高扬起臂膀，毫不犹豫地迎面甩去一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落下，虞太子抬手紧紧捂住半边烧得火辣辣的面颊，不敢置信地盯着jiejie的脸，说不出一句话。 “我当你刚才说的都是胡话。还有，樱早必须是我们虞家的媳妇！”虞姬向前一步，强撑着一脸心平气和的表情，向弟弟伸出手去，“我是为你好！” 虞太子脊梁抖擞着倒退一步，避开了jiejie的抚摸。 虞姬伸去的手臂就这么尴尬地僵持在半空当中，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老是口口声声替我和爸爸着想，但事实上你只想用那些小恩小惠来控制住我们，希望我们对你感激涕零！” “你总是挂在嘴边说，你做得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其实这不过是你替自己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既然是为了家人而付出的话，那么你自己做得那些错事都是可以值得被原谅的。” “你是为了减轻内心的罪恶感，而不是为了我们！” 虞姬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牢牢地盯着弟弟的脸，胸腔一时间连绵起伏个不停：“罪恶感？” “jiejie，我完全能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心中有着和你一模一样的罪恶感，所以才自暴自弃的干出那么多荒唐事来！” 虞太子眼眶一圈又一圈的泛红起来，深深地哽咽道：“我只要一想到我现在花的每张钱……” 虞姬咬着牙从嗓子眼挤出一句尖利而干涩地声音：“每张钱怎么了？” 虞太子耸了耸鼻涕，满面悲怅的把头偏到一边。“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你现在的钱还不够花吗，为什么还要继续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伤天害理？ 虞姬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虞太子痛心疾首的呼唤：“jiejie！” 虞姬轻轻地摆了摆手，疲惫不堪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你了，你不必再这样提醒我。” “jiejie，我知道你夜夜都是噩梦到天亮。我也是一样啊。不要继续这样了，我们根本不需要做那种事也可以活得很好啊……我们重新开始吧……干净的活，堂堂正正的做人……” 说到最后，虞太子已经哭到泣不成声。 虞姬猛地向前一步把脸贴在弟弟的面前，牢牢地盯着那双烧得通红的眸子，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说：“来，告诉我，我们花的每张钱都怎么了？” 虞太子嘴角直往下扯，终于是痛苦万分地哀嚎出声：“每张钱都带着血指印啊！” 虞姬瞳孔间的焦距猛地扩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颤栗着倒退了一步。 每张钱……都带着……血指印？ 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将雪瓷地板照得一片雪亮，就像清晨没有一个脚印的雪地。 年轻男生说：“我没有住过这么好的酒店。” 虞姬把头紧贴在他年轻而强壮的胸膛前，手放在他的双腿之间不断地把玩抚摸着。 “我……会受不了的。”年轻男生面色羞涩地轻轻推开了虞姬的手，腼腆小声的说：“我待会要去看比赛，你不是也有正事么？” 虞姬翻了个身子，将下巴搁在少年的胸膛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满室的雪亮。 年轻男生犹豫而小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愿意和我……我不是说你是很随便的女生，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喜欢你的眼睛！” 虞姬仰起头来粲然一笑，“当然，你年轻强壮的rou体也很迷人！” 他不敢直视她眼中令人无法抗拒的柔媚，害羞的垂下头去。 “眼睛？” 虞姬抱住他的头，轻轻地吻了吻少年乌黑浓密的睫毛。 你漆黑清澈的眼睛，很干净，像清晨晶莹的露珠一样，闪着光。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能清洗我内心深处的恐惧。 如果能和你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整个人应该也会随之而然变得洁净起来吧！ 就像我非常的讨厌阳光。 可是和你呆在一起，我不再害怕直视雪亮的光线。 虽然这只是短暂的幻觉。 但是，谢谢你。 少年开始喋喋不休的讲个不停，讲他的童年，讲他的家乡，讲他的过往。 讲得最多的是他当兵时部队的那些战友们——生活在那里的每一个少年都和他一样单纯善良可爱。 虞姬安静地听着，没有打岔。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丝毫感到不耐烦。 到最后，他望向她认真的说：“女孩子以后还是不要去赌场那种地方了。很乱的……” “你要把我手机号码记好了，遇到危险就给我打电话……” “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为你努力赚钱！” 虞姬不禁哑然失笑，“为我？” 少年害羞地抬手抓了抓头发，“对啊。难道……我不是应该要对你负责任啊。” 虞姬觉得他抿嘴的样子非常的可爱。 “老实说，我刚退役的时候很迷茫很失望，觉得这个社会变了，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和部队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 他轻轻咬了咬唇：“人怎么可以变得那么坏！” 虞姬没有说话。 “但是我今天一觉醒来，觉得对未来充满希望，充满动力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我觉得自己遇到了好女孩啊！” “为什么？” “以前我遇到的几个女生都是张嘴就要钱，但是你不一样……” 他害羞的抓了抓头发，“不过我觉得你家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所以更要努力的奋斗啊……总不能被你爸妈瞧不起吧！” 你的年纪和我弟弟差不多。 虞姬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担心会伤害到小男生的自尊。 临别前，虞姬对着镜子描着口红，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的比赛你打算押哪边？” 少年回过头来粲然一笑，“当然要支持大哥啊！” 虞姬平静地说：“这一场压对面。” 少年稍微愣了愣，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觉得她应该是完全不懂游戏的吧！ 不说出口是怕她伤心。 当天傍晚，虞姬处理完日常事务回到赌场时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圈的人群。 推开一个一个的后背，她一眼就见到了呆若木鸡的藏霄。 这个男人一头一脸触目的红刺得虞姬眼睛发疼。 她紧邹着眉，连忙低下头看了一眼。 下一个瞬间，虞姬瞳孔间的焦距猛地扩大，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颤栗着倒退了一步。 翌日清晨，虞姬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门，将噤若寒蝉的众人环顾了一圈，咬牙切齿道：“查清楚没有？到底是谁推那孩子下去的！” 一阵默然。 “谁？” 终于有人怯生生地回答一句：“他是跳楼自杀的！” 虞姬侧过脸去，无声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们几时开始学会拿搪塞警察的那套来敷衍我了？” “虞姬小姐，这次……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 阳光，真的好刺眼。 虞姬瘫坐在靠椅上，抬手遮住眼睛，恍惚道：“输了……两万块就跳楼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困惑不解。 “这孩子是农村人，刚服完兵役，这两万块好像是原本寄给他弟弟的学费……可能是觉得实在没办法回去和家人交代就钻了牛角尖……” 所以……为了两万块就去死？ 虞姬满面恍惚地倒退一步，怔怔然地抬起头向虞太子望去。 那一瞬间，她觉得弟弟的脸和年轻男生重叠在了一块。 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干净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弄脏！ 她清晰地听见心中有咬牙切齿的声音作响—— 你们凭什么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干净的、是无辜的、是善良的？ 虞太子被虞姬面目狰狞的样子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jiejie如此失控的样子，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实在是太重了，因此上前一步扯了扯虞姬的衣摆，小声地说：“jiejie，对不起。” 虞姬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了镇定。她背过身去，默不作声的拨通了电话，简短的交谈了几句便转过脸来，平静的说：“太子，和Mike打声招呼吧……” Mike是虞太子六岁那年收养一只金毛，从小陪伴他一起长大。 现在这只金毛已经是他们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虞太子困惑地把手机从jiejie手中接过来，他刚叫唤了一声狗狗的名字，电话那头的扩音器立刻传来了一阵欢乐雀跃的犬哮声。 虞太子捧着手机不禁破涕为笑，“别撒娇了，你现在都是三只狗狗的妈咪……别闹了，要听话哦……好啦好啦，比赛一打完我就回去看你！” 虞姬默不作声地一把将电话从弟弟手中夺过来，平静地说：“管家，我的枪在二楼卧房的抽屉里……Mike已经十多岁了，它的病是治不好了，与其让它的余生痛苦中饱受折磨，现在就送它走吧！” 虞太子猛地一下扭过头望去，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jiejie你胡说什么Mike一直很健康，没有病啊！” 手机扩音器那头传来管教结结巴巴的声音：“小……小姐，那条狗是少爷的命根子啊！” 虞姬毫不留情的回了一句：“我叫你杀了那只畜生听见没有！” 虞太子重重地打了个寒颤，猛地一下子扑过来，趴在地上抱住jiejie纤细的脚踝，凄厉地惨叫道：“jiejie，不要啊！” 虞姬加重语气对着电话尖叫了一声：“你快点动手！” 虞太子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空旷静谧的房间重重回荡个不停。 “我听话！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听话，求求你不要啊！” “jiejie我求求你呢！” “我没有朋友！我没有mama！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Mike了……” 虞姬低下头去望去，清晰万分地看见，弟弟再一次变回了那个悲痛欲绝而又无能为力的小男孩。 他拽着她的衣角，不断颤声哭泣道：“mama的身子好冷啊，我捂不热她……jiejie，怎么办啊！” 捂不热吗？ 真的，捂不热吗？ 那就让她安静的呆在那里躺着一点一点的腐烂发臭吧。 人生不就是同一回事吗？ 变坏。 不断变坏。 一直变坏下去。 只要活着，老天爷就总有办法把最不堪的变得更加不堪。 虞姬觉得应该让弟弟明白这样的道理，因此弯下腰去把他的手轻轻的拨开，平静的说：“你现在也没有jieji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