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子协定
有了刘聪的接引,起义军非常顺利的渡过黄河,然后从轵关陉进入太行山。 刘聪站在山峰上俯视着王弥的起义军进入到太行山,身边呼衍颢对刘聪道: “公子,这王弥的起义军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我等大汉精锐厮杀,怕一个照面便能杀得这支起义军胆怯,然后便会溃逃,公子又何必如此礼遇。” 呼延颢乃刘聪妻族,年龄虽比刘聪要大,但对刘聪却相当恭敬。 “正因带着这样的军队,王弥却能在中原搅动风云,令那晋廷不得安生,更显王弥本事!” 刘聪摇头道,“再说如今阿爷举起汉旗来投者寥寥,如今终有名望之人来投,我等又怎么能够怠慢,使得阿爷的大业平添几分波折!” “公子大义!”呼延颢听到刘聪的话,对刘聪行礼感叹。 “咦?”看着王弥军队过轵关陉的刘聪突然轻轻发出一声疑惑。 呼延颢顺着刘聪的疑惑向着下面看了过去,说实话看多了王弥军队零零散散的爬山,军队队列更随着爬山而变得歪歪扭扭,甚至有的士卒,需要伍长百夫长拿着皮鞭去抽打才能继续攀爬。 所以相对正规军,王弥的起义军真的是从组织到纪律都差得很。 但现在,却陡然间出现一条整齐而有节奏的军队,他们两人并行,前后相差大约三个身卫,排成了一条笔直的队在轵关陉不断有序前进。 当然,若说这队列有多么整齐统一倒也不现实,但有了其他较为散漫的起义军作为对比,这样支整齐而统一的起义军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这就好像是黑暗之中的萤火虫,至少一下便是入了刘聪的眼中。 刘聪感慨道,“这王弥的确是不可小视,里面更有练兵之人,你帮我注意一下。” “诺!”呼延颢听到刘聪的命令却是应答下来。 而接下来的日子,起义军基本上就在赶路中度过,每日行军更差不多三十公里,而粮食上有刘渊部队的接济,至少赶路去见刘渊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要赶路,所以倒也没有什么训练,基本上赶到了地方安营扎寨,吃了晚饭,刘泰便拉着褚祭酒开始趁着天黑前教授将士识字。 因为差不多半个时辰太阳落山,那基本就没有授课的机会了。 说到底,自己手上的物资还是太过稀少,军中少有的营火主要用于夜间戒备与巡逻,不可能拿出来给刘泰的营地将士们上课之用,所以想要学习知识只能抓紧时间。 不过即使如此,刘泰也能感觉到,距离刘渊所在的左国城却也越来越近了。 因为随着这个方向,居然渐渐出现了村落,虽然这些村落在军队接近时,全都做好全副武装,关闭村口大门,做出随时对抗的姿态,但这里有村落,就说明了这里是有秩序的。 而王弥对自己将要面见自己曾经的故友刘渊,心情多少是有几分复杂,即欣喜,又担心。 只不过他并没有在起义军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但刘泰与王璋等人还是能看出王弥有几分的焦躁与不安。 毕竟王弥对自己投降匈奴汉国后能获得怎么样的地位,到底还没定下来。 不过,这些事情跟刘泰没关系,或许更准确得说,刘泰根本就影响不了这些事。 这时的刘泰唯一能做得也就只是尽可能学习这时代的知识,训练好自己手下的部队而已。 而,就在刘泰沉下心来充实自己,教授刘泰的褚祭酒神色却带着几分凝重。 终于在距离左国城越来越近时,褚祭酒在一次教授完课程后,对刘泰道: “营主与王帅情同父子,难道就不怕刘渊身怀匈奴血脉,拥有虎豹之心,设鸿门宴乎?” 刘泰听到褚祭酒的话,抬起头看着褚祭酒道,“褚祭酒,您居心不良哦!” “人心隔肚皮,营主又怎么可知道刘渊是否会对王帅下暗手并部曲!”褚祭酒正色道,“无论如何营主跟王帅亲如父子,提醒一句总归不会有错的!” 刘泰思索了一下,目光直视着褚祭酒道,“人心是试不得的,尤其预设了心思,那刘渊不论有什么举动,落在王叔眼中怕都只会加深怀疑。” “一切为了王帅的安全不是吗!”褚祭酒看着刘泰,心中有些烦躁,不由回答道。 “但提醒的这人未必处于好心,不是吗?!”刘泰看着褚祭酒平静道。 褚祭酒听到刘泰的话,到时一时之间有所语噎,神色略带着几分的惆怅,道: “营主果真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幼稚,真乃天慧之人,不知道为何有如此判断。” 刘泰摇摇头,开口道:“且不说刘元海与王叔乃是至交好友。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刘元海定国号为汉,目的便是要吸纳对晋朝不满,心怀汉室之人。 如今王叔前去投靠,哪怕只是作为标杆,相信那刘渊也绝对不会亏待了王叔。 晋廷与大汉,至少做个汉人更加吸引人,不是吗!?” “难道大晋就有这么差,让营主宁愿投靠匈奴,也不愿选择大晋吗!”褚祭酒不由感叹。 刘泰没想到,褚祭酒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若从历史下流随便穿越个人上来,对投降大晋,还是现在的匈奴汉国怕也会犹豫。 哪怕大晋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有着汉族这个同族的加持,但只要投靠过来的人只要思考得全面一些,基本上都不会选择大晋。 理由非常简单,那就是九品中正制。 如果是大族出来的自然好说,但如果你没有任何大族作为依靠,那不论你立功多少,你的地位在别人知道你出身的时候就决定了。 与之相比,匈奴汉国至少有少数民族的强者为王的习气,以及汉人察举制之类,至少有上升通道的制度。 再加上随着北方向着汉文化融合的过程,必然会不断重用汉族人才,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想要有足够的舞台,那就只能选择匈奴汉国。 刘泰想到这里,对褚祭酒道,“褚祭酒您应该是出身大族吧,而大晋对世家豪族向来优渥,所以褚祭酒您心怀晋廷也是自然之礼,对曾经的魏晋风华,我自然也心向往之。” “既然如此,营主您为何不向着王帅谏言,若他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岂不美哉!”褚祭酒对着刘泰进一步的劝说道。 “因为晋廷的风华是世家的,但晋廷的痛苦是庶民的!”刘泰说到这里,感慨道, “更不要说我乃是大汉景王之后,对晋廷更是亡国之民,乃是必不可能被重用之人!” 褚祭酒听到了刘泰的话,脸色不由抽搐了一下,却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又想到什么似的,褚祭酒开口说道: “营主莫要妄自菲薄,那刘琨刘越石乃是幽州刘氏,中山靖王之后,一样被我大晋重用,可见大晋绝对没有蔑视刘氏的意思。” “我可没有一个司马氏的姐夫,而且他就被丢到了并州,朝廷上下对他不管不问,这不就是流放嘛!” 刘泰摇摇头,伸出了手止住了褚祭酒,还想要说什么的意思。 刘泰道,“褚祭酒,我不想在这点上继续跟您争论下去了,这样只会伤了你我的和气。 我敬佩你对晋廷的忠心,但我且先说明了,我跟晋廷的立场绝非一致。 只要您还站在晋廷的立场之上,我便不会听您的谋划。” 褚祭酒听到刘泰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那营主跟刘渊的立场便一致吗!” “不知道啊!”刘泰摇摇头说道,“主要还是要看刘渊能够做到何种地步而已。 观其言而察其行,这不还是祭酒您教授的道理嘛。 如果他真是当世英主,能体会我等小民不易,那王叔给他卖命又有何不可?!” “君不闻华夷之别乎!”褚祭酒听到了刘泰的话,却是不由郑重的说道。 “知道啊!”刘泰点点头说道,“对于您这种世家大族来说,见到得是华夷之别,我等汉人怎能给匈奴人做事但。
但对我等因为九品中正制在晋廷根本就见不到上升空间的底层汉人来说,正因为华夷之别,匈奴汉国必须要我等汉人协助他们治理天下,更有机会能出人头地,难道不是吗?!” 刘泰坦然的看着褚祭酒,不得不说自己来到这时代后变得无耻了很多。 但刘泰很坦然,并没因为自己做出这样的抉择有什么懊悔。 因为这时代的主要矛盾,至少现在还没上升到五胡与汉族之间的矛盾,甚至连晋朝百姓跟世家贵族之间的矛盾都算不上。 到现在为止,别看刘渊都称呼国号叫做汉了,但实际上还是属于八王之乱矛盾的延续。 因为现在的刘渊、王弥和刘灵,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属于八王之乱的亚军司马颖麾下势力的一次合流,实际上不仅王弥和刘灵,就算石勒也都果断投效刘渊了。 因为八王之乱的胜利者司马越,靠着刘琨、王浚和苟晞等人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把持了朝廷,可以说兵强马壮。 如果不是自己内部在争权夺利,刘渊的匈奴汉国几乎挥手可灭。 而即使现在,仅刘琨的存在,便牵制住了匈奴汉国,让刘渊过得相当辛苦。 所以,别看王弥带着起义军投降了匈奴汉国,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匈奴汉国是后人对刘渊建立的国家的定义。 刘渊自己可是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建造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的神位进行祭祀,继承得是大汉的正统,自称自己那也是大汉的。 大汉正统在匈奴…… 说实话要是汉武帝知道这一件事情,会不会从茂陵之中爬出来呢! 但不论怎么说,投降匈奴汉国虽然让人在情感上也许有几分的膈应,但就实际上当世之人还真轮不上用叛族这个词语用在王弥刘泰等人的身上。 尤其对底层的老百姓来说,当他们经历了晋朝一开国就向着王朝末期狂奔的生活,尤其是八王之乱的摧残之后,实际上他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汉国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 褚祭酒听到刘泰的话,张张嘴吧想要说什么,却是说不出来了。 因为刘泰说得是事实,相对晋廷之内世家大族的争权夺利,相对来说刘渊虽是匈奴人,但对底层百姓来说他这个地方的机会更多。 尤其王弥如今这般果断的投降刘渊,刘渊怕更是会给与王弥重赏。 对比起刘泰只因立场去看事情所以得出的结论,褚祭酒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得到刘泰提醒后,几乎能够非常果断的做出准确判断。 那就是王弥将来必然会成为刘渊制衡匈奴本部的一张有利的王牌,王弥到来带给刘渊的不仅是军事实力的提升,更重要得是他这原本只是自己叫叫的汉国,真的激发出了对汉族人才的吸引力。 一想到这里,褚祭酒无奈的瘫坐在了椅子上,显得十分的寂寥。 大晋的未来越来越是坎坷,但大晋中枢的那些官员却依旧在争权夺利,丝毫没有觉察脚下的危险。 “哎!”刘泰看着褚祭酒一脸失望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开口道, “褚祭酒,我知道我的行为让您失去自由使得您很不舒服。 要不这样把,等到我到了左国城,寻到了新的夫子,便让您离开如何?” “营主会放了在下?”褚祭酒听到了刘泰的话却是不由沉声问道。 “你的心又不在这里,我能派人看着你一时,难道还能看着你一世不成!” 刘泰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做一个君子协定,等到时间到了,您想离开,那便离开,当然若你想通想要为王叔效力,那我来举荐你便是!” “王叔……”褚祭酒听到刘泰的话,笑笑道,“营主,你的王叔可准备去投效刘渊啊!” “我反正只听王叔的,至于王叔效忠谁,又关我什么事!”刘泰对褚祭酒狡黠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