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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三年五载(下)

    第232章三年五载

    走科举之路考进士?

    若得这大宋天下是个正常的世界,便是无李格非之提议,说不得二狗自己就走这条终南捷径了。

    只可惜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镇魔人也不适合走科举之路,更不能走。

    某些科举出身的学子、进士可以加入镇魔人,譬如宗泽;但是镇魔人的成员绝不会被允许再去参加甚科举考试,科举的功利性对已经成型的念祗的腐蚀和污染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是镇魔人用几百年的时间所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故而二狗听得李格非之言后,却起身抱拳道:“李公此言,恕小子无法苟同!科举之道,于国可称选士;与斯人者却乃功名利禄之途也。我虽粗鄙,却不屑此蝇营狗苟,故举业虽好,与我却弗加焉!”

    李格非与两个友人闻言,却俱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代的科举制虽得早已深入士民之心,但是在科举之外却也同样存在着一批无意举业、甘愿不入仕途的隐士。

    很多人都认为这些特立独行者品行高洁,鄙夷王侯功利而高尚隐士清流,把求仕干禄之举视为蝇营狗苟。故而他们放弃功名利禄,归隐山水田园。

    相比之下明清时代的科举风气就有点过于走火入魔。

    莫说甚隐士了,白发老童生,寿星举人参加科考的比比皆是,甚至为了科考发疯的也不在少数。

    之所以造成这种差异的缘由,就是宋时的科考举子相比于明清时代的童生、秀才、举人等缺少的很多特权和利益,只有在进士层面上才稍稍有所拉平。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宋朝的文人在中进士之前,只有一个地方上的发解试作为关卡,考生通过了发解试,只有一个可以自由通行天下的权利,而明清时代童生有粟米奖励,秀才可以免役和免田赋,举人的特权就更多了。

    正是这些特权和利益,把那些潜在的“隐士”通通变成了科举路上的狂热者。

    确切的来说,宋朝的文人隐士之所以选择咸鱼之路,不是他们真的咸鱼,纯粹就是大宋朝的科举吸引力不够强大,利益不够丰厚。

    实际上李格非就是一个拥有隐士情节的人物,若不是时势所迫,他亦宁愿归隐田园,享受些自由的气息。

    李格非笑问道:“你你这小子当真狂妄!难道你宁愿辜负我家阿宝,也不肯参加科举吗?”

    旁边晁补之亦道:“陈家小哥儿此言才过偏激,纵你发解入贡,金榜题名之后,却也可以拒绝官禄,独善其身啊!”

    二狗高声道:“昔日韩稚圭曾放言,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此论吾深鄙视之,其言其行,必遗祸无穷矣。吾虽不才,却亦知其患,恕我不能如公等所愿,行科举之道也!”

    只二狗此话一出,三人却俱都生出一个念头:此真狂悖之徒也!

    李格非到底对二狗更有些维护之念,却作色道:“韩忠献公何等人耶?岂是你一介小儿能够置谪的!休得多言,某家只问你,这科举你到底是考还是不考?”

    二狗淡然道:“不考!”

    李格非生气的喝道:“如此说来我家阿宝你是不想聘娶了?”

    二狗却理直气壮的说道:“清照小娘子我自不会放弃,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娶她入吾门楣!”

    李格非却给这小子的无耻气笑了,道:“你这厮当真是无赖!既不想走科举正途,却还想聘我家阿宝,天下间哪有这般好事!莫非你这厮是担心自己才学不够,成不得科举之业,故意在这里胡搅蛮缠?!”

    “哈哈哈――”二狗却大笑道:“李公当真是小瞧人也!若我有心科举,只潜心攻读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必能高中金榜!”

    旁边董武子却笑着挑衅道:“空口说大话,谁个不会!你这厮若真有本事,何不放手一试,于科场上见个分晓!”

    二狗却摇头道:“激将之法,与我无用!我便直说了吧!李公,非是我不肯应你,实乃我身份特殊,行不得科举,见不得功利!”

    三人闻言,却俱都有些不信。

    李格非冷然道:“你这厮总是满嘴借口!我倒想听一下,你到底是甚样身份,竟行不得科举?莫非是出身贱籍,又或是身家有私?”

    二狗坦然道:“我之身份来历颇有玄奇,却是不可告之俗人也!公等切莫打听,李公若有疑惑,直可询问尊夫人王娘子,她知我来历,晓我苦衷!说与不说但在她念也。”

    二狗说得此处,却顿了一下,然后又道:“清照小娘子乃是某家认定的良人,纵李公乃尊长者,亦不能阻我之意也。在下言尽于此,公等且自专便是。

    对了!今日能得李公款待,小子感激不尽!此兴尽之至,却该归矣!小子告辞了!”

    然后二狗就在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高唱着:“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哈哈哈哈――”却于大笑声中飘然而去!

    噫!装完逼,拍拍屁股飒然离开,当真是爽的很!

    看着飞也似的跑走的二狗,李格非气得直哆嗦,他大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如此狂妄之徒!安敢狺狺与我!哼――”

    这老李貌似愤怒的一拂袖,径直离开厅堂,却自往后宅而去,只留下晁补之和董武子两个在那里面面相觑。

    却说李格非离开了厅堂后,却立刻收了怒容,急急来到后宅找到妻子王氏,直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李王氏听得丈夫所言,却是大怒,道:“好胆!陈家小狗崽子欺人太甚!竟敢来咱家撒泼!不行!妾身这就去找那庞家女理论!定要治她个家教不严之罪!”

    李格非听得,却是连忙拦住妻子,说道:“娘子且慢动怒!为夫甚为好奇,刚才阿宝便说得甚‘庞阿姑’,娘子又说得庞家女,却不知到底是哪个人物?”

    李王氏看了看自家丈夫,却叹了口气道:“相公你却不知,那陈家小子是个有来历的。妾身所言庞家女,正是这陈家子的开蒙之师,其人乃是庄敏公庞籍之长孙女,王荆公之次儿媳也。”

    李格非听得庞师娘的身份,却是脑瓜子嗡嗡的。

    没别的缘由,只因这庞氏的两个身份来历实在是太震撼人了,尤其是第二个。

    当年庞氏被王荆公亲自主持改嫁,在大宋文人圈里却是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不过改嫁后的庞氏却立刻销声匿迹,却让许多有八卦之心的文人们少了很多乐趣。

    便是李格非这般的清正之人,一听得庞氏的身份,却也对她改嫁后的过往颇为好奇。

    不过李格非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向妻子打听那庞氏是有些不合适的,他却换了个方式问道:“那陈家小儿自言身份特殊,参与不得科考,还说娘子你知晓其中缘由。娘子你说好不好笑?娘子你怎会知晓他”

    李王氏却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妾身却还真的知道缘由,那狗崽子所言不虚,他确实不能参与科考!”

    李格非的眼神一凝,却问道:“哦?这是为甚么?他可是有什么苦衷不成?”

    李王氏有些烦躁的说道:“其中因由妾身不知道该不该说与相公知晓!”

    李格非笑道:“娘子!你我夫妻之间,有何样话不能说得!若真的不方便,为夫不问便是。”

    李王氏只心中大骂二狗那厮给自己找麻烦,此时此刻,她又如何能不给自家相公一个说法。

    她却道:“相公,其中因由倒也非不能说,只我担心相公你守不住秘密,却给咱家引来祸端。”

    李格非笑道:“娘子当知我也,此中但有不可言之隐秘,只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我绝不会泄与第三人听!”

    李王氏颔首道:“如此却好!相公你却不知,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上就存在着一群人,他们以维护世间安定为己任,一直与各种邪恶和诡秘作斗争,他们被称作镇魔人!前朝后周时期,周世宗柴荣与镇魔人订约合作,意欲扫荡天下,一统寰宇。

    不想周世宗天不假年,骤然暴毙,本朝太祖于陈桥驿发动兵变,继统后周,建立大宋。镇魔人因顾忌天下时局,不曾出手干涉,但对宋太祖及大宋朝廷颇有看法,却从此与大宋朝廷形同陌路!

    镇魔人不会以任何方式参加科举,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以后也必将延续下去。”

    李格非听得惊奇不已,却道:“难道那陈家小子就是所谓的镇魔人?娘子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隐秘的?”

    李王氏笑道:“相公忒多疑!那庞家阿姊所改嫁之人便是一个老资格的镇魔人,当初我尚且年少,正与庞阿姊友善,却从她那处知晓了不少隐秘。那陈家小子不能参加科举,便是相公你强逼也无用!”

    李格非有点气咻咻的说道:“娘子你却不知,便他不能走科举之途,我是不在意的。只这厮却狂妄非常,直言说相中咱家阿宝,道谁个也阻拦不得!自来婚姻大事,当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厮何敢如此狂悖耶?!”

    李王氏暗骂二狗与他师父一个臭德行,端的是不讲理,却也知那小子所言非虚。

    传统镇魔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只要那厮真与阿宝两情相悦,便是他等来个强抢民女或者“红拂夜奔”,自家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她却又不得不给那些个混蛋玩意儿收拾首尾擦屁股。

    于是李王氏却道:“相公,此事只要阿宝不反对,你我便皆阻拦不得!莫说是你,便是当年的王荆公那般势大,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乖乖的把自家儿媳改嫁了。”

    有八卦!

    李格非却奇道:“娘子此话何解?”

    李王氏却编排道:“相公却不知,那王家次子因着生就癔症,却与庞家阿姊多有不合,更是铸成了一桩惨事。庞家阿姊在经受了一番打击之后,却与一个镇魔人有了私情。那镇魔人寻得机会,竟将庞阿姊直接掳走。王荆公知晓此事之后,虽得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大事化小,以改嫁之名将此番波折了了!”

    李格非听得此处,却是怒道:“简直岂有此理!,那王临川怕他等,我却不惧!他等敢来抢阿宝,我定不与他等干休!”

    李王氏苦笑道:“相公啊,一切因由皆在阿宝身上!只要阿宝自己不愿意,他等便是有心也不敢来抢夺;可若是阿宝动了心,那却就一切皆休也!所以呀,相公你得劝服阿宝才好!”

    李格非这才息了些怒气,只笑道:“我家阿宝绝非那等无有分寸之人,只我说与她些,她定然不与那厮多作纠葛!”

    只可惜,这话便是李格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李格非与妻子说得些话,却便去寻李清照说项,虽得希望渺茫,他这个作父亲的怎的也得试试不是。

    只可惜,李清照若是个可以轻易以言辞所动的人,那她就不是李清照了。

    李格非三劝两劝的,李清照就是不曾理会。

    李格非一时激愤,却把从妻子那里听来的八卦说与了李清照,可谓是食言而肥。

    李清照多聪明的人,在听得这些所谓的“八卦隐秘”后,却立刻就从中提取出了真正的隐秘。

    她也终于理解了婶娘与那些个妇人的聚会,到底是个甚么样的来头。

    镇魔人啊!

    嘿嘿!有点意思啊!

    而李王氏在李格非走后,却丝毫不顾及天色已晚,竟自换了一身利落的紧身衣,带着一口短剑径直出得门去。

    谁也不曾想到,堂堂的李家夫人,竟也有的一身好武艺。

    只她却过得几个街坊,就来到了庞师娘的宅院前。

    李王氏却不走前门,直来到后园处的后门处,依照特殊的手法敲响了门户,一个剑姬从内里打开了门,让李王氏进来,然后关了门问道:“不知前辈来此何为?”

    李王氏低声喝道:“却与汝等无关联,我要见庞敏儿!”

    那剑姬一边带路,却一边笑问道:“前辈如此怒气冲冲,却不知发生了甚事?”

    李王氏却不多言,入得庞师娘居住的绣楼,见她正与陈老汉闲说,却上前喝道:“庞敏儿!你教的好弟子,却来我家耍横!简直岂有此理!”

    庞师娘与陈老汉听得,却俱都大吃一惊,连忙相问缘由。

    李王氏便把二狗在李家的行径说得一番。

    庞师娘听得却笑道:“王阿妹,你等却不是强人所难,明知我家二狗考不得科举,却来与他作难!他自作耍又有何不对!”

    李王氏道:“哼!你等自偏心你家弟子!我且不与你争论!但是我却须得与你等定个约定,我家阿宝年纪尚幼,心性不定,容不得别个作戏。你家狗子若得真有意,须得先暂时远离她,或三年,或五载,待得阿宝成年,且再来与她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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