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穹顶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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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间是否天雷最强? 或者另有天诛比雷电更强? 正当妖众与玄门中人惊惶观望时,天盖之上,以白灵寨所对应的方位为垓心,云流漫卷朝四周飞速涌荡,露出偌大一个空洞。 幽远。 飘渺。 深邃。 其内一片漆黑别无他物,恍如深渊般倒挂在天上。地面众生乍看一眼便颅内轰轰魂不附体,整个心神迷失其中难以自拔。 顷刻间,天地的肃杀之意陡然大盛,一个磅礴光团由模糊到清晰赫然闪现,并从中延伸出四条光带绕着光团缓缓转动,臂膀也似。 每条旋臂上星星点点,煌煌银辉普照天地。狂暴的气机随之席卷开来,其势头犹在“念奴儿”那身冷酷、凌厉、霸绝的神光之上,给人一种毁天灭地的错觉。 便在气机喷薄的刹那,天地死寂。 凛冽的朔风止了呜鸣。 翻飞的树叶凝而不动。 扑棱的惊鸟石化一般。 飞溅的水珠滞空不坠。 茶壶倒出的水柱如被冰封。 …… 穹顶之下,万物齐偃。 不论无识死物还是有灵活物,不论亲临其境还是置身事外,不论近在咫尺抑或远在天涯,天盖下近乎一切都被强行定格在那一瞬。 强如胡离、落云子及各寨妖王也未能幸免,只五感尚存神志清醒,身子却似僵化一般动弹不得。 老怪尚且如此,凡夫俗子、喽啰人修与低阶妖族则更不消说了,无不晕厥趴地人事不知。 不过,既是“近乎一切”,自不乏例外。 其他各处暂且不言,单就万妖山地界来讲,在某几处角落仍存在些许幽微动静。 比如净妖宗凌虚阁内,都天神葬宝衣有感而应,符纹流转散出星辉化作光圈将老少二人罩在当中。 “咳!‘灯下黑’误我。”连续嚯地起身,从懊恼到惊讶到欢喜到激动,神色罕见地一变再变,“此乃星辰之力?!” 须知他身上这件都天神葬宝衣,从初始炼制到温养提升以及受损后的修复,最最不可或缺的正是星辰之力。 连续对此本来再熟悉不过,只因为星漩之势所慑,直至此刻方才回过味儿来。 “大殿下。丹谷天象已消,反是山中愈演愈烈。”薛灿灿试探着道,“如此看来,或非异宝现世;即便有,也未必就在后山丹谷。” “总与宠渡脱不了干系。此事容后细探。”连续冷哼一声,“却不知山里那拨妖道究竟如何丧心病狂,竟教天地借星力以为罚。” “可要暂避其锋?” “徒劳而已。此间无人比本道子更明了星力之可怕。”连续无奈摇头,“此等天威一旦降临,别说区区万妖山方圆数千里,强如本宗仙门甚至这个世界也要遭殃。又能躲至何处?” “内蕴阵法气息。”黑风老妖诚惶诚恐,虽不曾如一干蝠子蝠孙那般凝似冰雕,但仅凭当下飞升一阶的修为也不过勉力强撑而已,“此、此阵古意盎然,到底存在了多少岁月?” “却不知……”凉城东门边上麻衣老者倚窗喃喃,“‘那一家子’是何反应。” 几乎同时,在罕为人知的某处隐秘地界,——麻衣老者口中“那家人”的所在,先后传出几道苍老人声。 “万妖山有变。” “续儿在其附近。” “命牌无异。” “连我的神念都探不进去?!附近‘布道使’为谁?” “是……常自在。” “既然是他,想来连续保命无虞。当初三圣推衍天机也主连续此番外出磨砺有惊无险,甚而可能斩获一场机缘造化。其福泽之地正应在西南。” “或然之事犹在未定之天,作不得准。反是这团星漩到底缘何而起,竟能完全无视‘天衣’封锁降临吾界?!” “以我观之非其真身,更似古阵一隅投射下来的倒影。” “只此一角投影便教天地难存,其本体又该何等威势?吾辈‘天衣’无缝固然强横,但与之相较却如泥云之别。” “究竟是何古阵?” “‘河汉大阵’?!嗬哈哈哈……不愧为汝之手笔。”“念奴儿”癫狂怒笑,“非是吾不敌尔,只恨此身孱弱难堪大用。此局姑且算尔胜却半子。 “然既能醒来,当知吾计可行。汝纵能压吾一时却难逆吾势。终有一日计成之时待吾捞出真我取回造化命盘,必当—— “破尔所开之天! “碎尔所辟之地!! “灭尔所育之灵!!!” 放狠话自是越说越悸动,到最后几句时“念奴儿”已然咬牙切齿,旋即神辉渐敛,身上那股滔天气焰随之飞速退散,双眸紧闭宛似风中败叶,自高天飘零而下。 酝酿已久的星辰伟力随即无的放矢,终究未曾落下。那星漩也悄然消弥于无形,仿佛不曾出现过,徒留九霄之上空荡荡一个天渊。 天地复转,众生解禁。 眼角余光中有道白色人影破风直坠,胡离急吼一声,“小狐狸且住。我来。”奋力起纵将念奴儿堪堪接住拥入怀中摔落在地。 “丫头……”姥姥跌跌撞撞比狼伯先一步奔至近前,“老狐狸你怎样了?” “我无妨。”狐狸龇牙吐口浊气,“快看看丫头如何。” “黑丫头消耗过甚,很是虚弱。”狼伯应着,当即取丹和水研开,把住念奴儿两腮捏开檀口将药水灌入,经十二重楼下肚腹,药力化入四肢百骸,约莫半盏茶工夫始见念奴儿面复润色。 先前身子虽不能动,但感知尚存,三老怪对星漩犹有余悸,此刻听着念奴儿逐渐匀净的呼吸声,不由打量那张焦黑的俏脸,旋即心有灵犀面面相觑,神色复杂已极。 ——潜伏在念奴儿体内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再次苏醒会在何时? ——其口中所说的“尔”“汝”又是指谁? ——天谴因何而起? ——两处天谴有何干连? ——星漩作何说道,又源自何处? …… 林林总总疑窦满腹,所幸三人也是老成精的角色,心智自非寻常,纵无线索推究细节,却无妨勾勒出某个远古秘辛可能的大致轮廓。 兹事体大,主要关乎两人或两股势力的角逐,但不论哪种情况,必是神秘、强大且古老的存在。
有多古老? 二者神威深不可测。 彼此对抗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据此以断,或比开天辟地还早! 而古老的传闻中,但凡提及开天辟地就避不开盘古。如此说来,莫非二者的纠葛就连盘古大神也深涉其中?! 却说双方的争斗不知持续了多少岁月,想来两败俱伤,在某个时候不得不止戈休养,却在沉寂之前各备后手以防不测。 一方留下天谴乃至星漩用以镇压如今夜这样的突发事态。 而另一方,只知用的是计谋,叵耐“念奴儿”语焉不详,具体如何无从推测;但必是惊天之策,否则“念奴儿”也不会放出那等豪言。 至于“念奴儿”三番五次提及的造化命盘,胡离等人虽未见过,却不难推测命盘当是整件事里极为关键的一环。 ——指不定,那场太古大战正因命盘而起! “究竟怎样的谋策需以亿万载为计?”老狼头皮发麻,自己苦修数百年好不容易化成人形,别说在万妖山独当一面了,便是放眼全天下也足可自傲,而今却连那些神圣存在的威压都扛不住;一旦真动起手来,又与蝼蚁何异? “不好。”胡离察言观色暗呼不妙,忙不迭出言打趣,道:“吾辈修行,道阻且长。若有亿万年时光,我以为狼伯必然有过之无不及。” “哈哈哈哈。承蒙先生看重。”老狼豁然大笑,“除了盘古之流生而大能,吾辈谁不是从喽啰开始一步步蹚过去的?却是我心急了。” “噫。狼伯通透。” “不及先生大才。”老狼正色作揖,“若非先生及时提点,只怕我就此种下心魔再难寸进。” “你俩可别互夸了。”姥姥嫣然一笑。 “小狐狸看起来不忧反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边的臭蝙蝠对今夜剧变绝不会无感,必慑于这丫头体内沉睡的那股力量。”姥姥将念奴儿的鬓发捋顺,抬眼望着飞鼠山方向,“若再想对咱们的寨子用强,便不得不好生掂量。” “至少得哄着黑丫头,”老狼不无戏谑,“不敢将她惹急了。” “确是因祸得福。” “这也是后话了。”姥姥将念奴儿揽在怀中,“当务之急是收拾残局。你两个先去,我带丫头入洞安顿,随后即来。” 且不题各处妖寨整顿人马就此次天谴一番研讨,却说从丹谷死里逃生的丹云弟子正急似热锅蚂蚁,尤其献宝党九名魔徒,更显得手足无措。 经过最初的慌乱,在把人数翻来覆去清点几遍之后,众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魔不见了。 兴许他自个儿先跑了未及回山? 或被碎石活埋? 还是困于某处? 甚而直接遭天雷劈成飞灰?! 一时众说纷纭,殊不知在盘环合并的瞬间,宠渡便教那光膜罩着遁入了某个殊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