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乱世景象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山林里愈发黑暗，大雨让山路十分泥泞难走。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正在亡命奔逃。他发出漏气风箱一般的喘气声，频频回头观望。他的右臂已经齐肩断去，鲜血一直流淌。他用了简单的止血术，但是奔逃让他的伤口不断崩裂，根本无法止住。 一道闪电落下，照得山林中明如白昼。 一个银色的面具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样，离这个人影只有几步远近。他吓得摔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呼喊。 “轰隆隆～”一阵雷声将他的呼喊完全掩盖过去。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咬咬牙下定决心，开始吟诵咒语，就要往那东西里灌注魔力。嘴里却突然被血液填满。一柄细剑从他的喉头一直穿透到头顶。手里的东西也被一只骨手一把夺走。 弥留之际，他想起这场原本十拿九稳的抢劫，竟然变成了送命的旅程。 作为强盗的副首领，原本他过着要风得风的好日子。可是前天他们的宝库被人洗劫了，派出去打劫商队的四十个人几乎全部死掉，只剩下了三个当卧底的从商队里跑回来报信。 首领当即决定要去报仇，从早已买通的商队首领那里，他们知道这绝对是肥得流油的好rou一块。 果然当他们包围了商队的时候，一群不知死活的旅行者还在心存幻想。首领当即杀死了一个胆敢质问他们的人。 可正在此时，“嗖！” 一支短箭划破空气，射穿了强盗首领穿着皮甲的胸口，一直从后背穿了出来，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皮甲上闪过了魔法护盾的光芒，但完全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人数众多的他们变成了被屠杀的对象，被一个高大少年手持双手斧杀得丢盔弃甲，连一些胆小的旅行者也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反抗。 副首领高喊了一句谁杀死那个少年谁就是新任首领，强盗们一窝蜂涌上去，他趁机逃跑。可是那少年十分敏锐，一见他发号施令就冲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几步，就被一斧子砍掉了右臂。 他当即晕倒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强盗们已经只剩下了两三个还在负隅顽抗的。他趁人不注意就往山林里跑。 然后就是最后这一段让他绝望的逃跑旅程。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就像是一个恶魔，不紧不慢地追在他的身后，让他足足逃跑了大半夜，用掉了身上所有的保命魔法道具。一时间他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坏人了。最后看他想要自爆同归于尽时，那恶魔才动手杀了他。 “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暗夜比划。 “你想看看他有没有藏宝山洞？！” 暗夜点头。 罗兰：“……” 罗兰哼着小曲，半躺在车厢里休息，得意地回想着这场战斗。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出道就成功，这感觉实在太好了！ 老铁匠为他定制的强弩真是太贴心了，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效果。对于用弓箭永远射不准的他来说，瞄准以后就不会失手的魔法弩简直是太棒了。要不是当时还在打仗，他都要高兴得喊出来了。 对车厢的改造也出乎预料的好，强盗的弓箭如同暴雨一般射了过来，在车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就像倾盆大雨落下。车厢的侧面和后面都插满了箭，看起来像是一个刺猬一般。但它还是顶住了这一轮攻击。拔掉了弓箭以后，上面刻画的自修复阵法就开始起作用，最后看起来毫发无损的样子。 等回到弗伦，他一定要在沃坦的佣兵团里当一个小队长，带上暗夜、丽娜、安德森和雷蒙德，最后再招募一个牧师，就可以接一般的任务了。 可是想到弗伦，他的心情就急转直下。 他想起那天皇帝在宫中跟他说的话： “虽然你是我的长子长孙，但是我并不期望你能坐到我的位置来。毕竟宫廷之中的那一套勾心斗角你现在学已经来不及了。我那些高明睿智的子孙们自然会去拼抢和制衡。我想，不论是这个国家，还是这个世界，都面临剧变。我希望你不要过平庸的一生，至少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要让世界变得太糟。” 这个世界还不够糟糕么？到底我要做些什么，才不算辜负了爷爷和外公的期望？ 天亮以后，雨渐渐停了。商队继续前进。 罗兰上了商队老大的车，警告他如果再敢引来强盗团伙，那这一趟路就是他人生的终点了。 商队老大连连答应。他们经常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什么时候妥协，什么时候硬气，早就成了本能。 罗兰没有深究他的历史，只让他带着大家平平安安到达海风港。 一路走来，到处战火连天，无数人来来回回，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打得不可开交。 商队老大果然经验丰富，他带着商队，总能绕过战场。不过途经的村庄往往都是一副战后的惨象。 有的村庄静悄悄的，走进去一看，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房屋倒塌，废墟中还冒着烟。 最惨的一个村庄里面只剩下了老人，目光呆滞，身体虚弱，村子里看不到一个年轻人。老人们说，年轻人们被抓去当了兵，要是不肯去或者敢于反抗的就直接吊死。没来得及逃离的妇女和孩子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抓进军队中提供特殊服务。 整个村子已经完全断了希望。 原本想进入村庄交换物资，最后却是商队老大放下了一点食物，拍了拍一个老人的肩膀，无言地离开。 “以前跑商队，我只需要注意那些土匪强盗。有时候给他们上点供就好。现在世道完全变了，兵荒马乱的。这真的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跑商队了。” 罗兰心情也十分沉重，不想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车上。 这一路上几乎全是这样一幅末世景象。原本富饶的土地上到处都是荒废的农田、冒烟的废墟和悬挂在树上、屋顶的尸体。 “我们必须去塔塔城补充物资，这样下去我们没法坚持到海风港。”商队首领说，他现在大的动向都要跟罗兰商量一下，生怕惹怒这个杀神。 罗兰点点头，内心苦笑，其实自己以前还真没杀过人类，但是这次遇到的强盗们却让他杀意沸腾。这些坏人杀人如麻，那他也绝不手软。 可能自己内心真的住着一个恶魔吧，他杀这些人的时候只觉得快意，和当初杀狗头人或者兽人没什么区别。 塔塔城周边有一种动物，比羊略大，rou质鲜美，总是发出“塔塔”的声音，这个地方建城后也因此得名。 现在塔塔已经被驯养和大量放牧，成为了当地的一种特产。不过除了丽娜对买这种rou来尝尝十分感兴趣以外，别人都在琢磨便于存放和加工的食品，以度过后面大约还剩下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旅程。 塔塔城是一个贸易发达的城市，又处于塞纳公国内部，所以几乎没有军队驻守，当地城卫主要负责日常维持秩序。 当罗兰等人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听到一阵争吵的声音。罗兰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原来是一个拜火教传教士，带着几个信徒，要往城门上贴一个通缉令。另外几个穿着浅蓝色法师袍的人不同意，正在争吵。这些法师是塞纳公国国教风神教的修士，他们认为这通缉令既不是塞纳公国颁发的，也不是风神教颁发的，有什么权力在这里张贴呢？ 罗兰眼尖，已经看清了那几个人手里拿着的通缉令，上面的图像正是自己。罗兰十分吃惊，虽然知道二王子肯定会找他的麻烦，但是直接颁发通缉令，并且跨国张贴，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看起来二王子已经掌握的信息比罗兰预想的要多。 原本以为这场小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那传教士突然抬起头来，直指罗兰，同时手一扬，一团焰火直冲云霄，在空中绽放开来，久久不散，阳光下也清晰可见。 罗兰不知道那里露了破绽，但现在也不是查找原因的时候，他掏出法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没想到那几个风神教的修士反应也十分迅速，其中一个往天上扔了一个东西，顿时天空中起了一阵狂风，将焰火吹散了。另外几人围住这个传教士，迅速将其制服。就在传教士被拖走的时候，兜帽掉落下来，露出了一头金发，皮肤也已经转作了苍白。 他一声呐喊，金发释放出刺眼的光芒，同时身上炸裂开一道白色的火焰。火光一直射上半空。从遥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威严而神圣的声音，迅速接近，声音越来越清晰，某个强大的存在正被召唤而至。 这时候一阵飓风刮过，半空中的强大存在遭到了一击猛击，声音变得嘶哑，迅速远去。而传教士的金发也开始变得暗淡，甚至有些肮脏。 罗兰被那声音与金色光芒一激，胸中黑火翻腾不休，胸中一阵烦闷，差点吐了出来。幸好就一刹那时间，距离也远，他总算没有当众出丑。但他知道，他的位置已经落入传教士们的掌握。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罗兰跟着商队的人们进了集市。虽然周边征战不休，但是这座城市看起来依然平静，除了人们普遍有些愁眉苦脸以外，几乎没受什么影响。这不由得让罗兰对本地的城防军刮目相看。当然这也可能是本地教会的力量。 罗兰几乎没有任何闲逛的愿望，只是简单地补充了一些面粉和本地人出门最爱携带的塔塔rou干，顺便买了一些黑铁锭，准备回去加固马车车厢。 丽娜倒是买到了心仪的新鲜塔塔rou，都是最好的部位，据说特别适合烤rou，加上一点黑胡椒，一枝迷迭香，简直就是世间美味。 她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本地产一种塔塔马，体型堪称世界第一，肩高超过两米，因为过于肩背过于宽阔，无法骑乘，主要用作拉车和耕地。正好罗兰想要加固马车，车厢会特别沉重，换马是刚需。罗兰买了两匹。牵着两头小象一般的巨马，丽娜得意洋洋。可能正是因为她会买东西，所以才特别会卖东西吧，罗兰心想。 回去的途中，罗兰告诉商队老大，他招惹上了商队无法抗衡的对手，他要单独行动。 “这个对手强大到我都不敢说一定能逃脱，更别说战胜了。” 商队老大摆摆手：“别担心！这样吧，我们还是一起，毕竟我们也有我们的敌人，大家互相有个照应。如果你的对手太强，我们实在插不上手的话，你再离开好了。作为条件，商队遇到危险时也请你出手相助。” 回到驻地，整个商队就变得谨慎了很多，他们抓紧时间远离塔塔，赶路走到了半夜，才在月光下安营扎寨，找了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周围布置好了魔法陷阱，随时有两个以上的值夜守卫。 罗兰将黑铁锭锻造成了薄板，在上面铭刻好阵法，全都安装到了车厢上。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第二天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不冷不热。可惜罗兰疲惫不堪，只能在车上睡觉。暗夜可能受了罗兰的影响，也躲在车上，只是偶尔掀开门帘看看外面的景色。只有丽娜，对这异国的景色喜欢无比，坐在驾车的位置上肆意观看。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车队还没走多远，刚过了半天，只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群法师在一个拜火教传教士的带领下，直奔着商队而来。 “快走！”罗兰惊醒后，高喊一声，直接跳下了马车，暗夜紧紧跟随着。丽娜拉起了缰绳，驾着马车跟随商队加速离去。 罗兰掏出了双手斧，今天他要让这些法师看看，为什么战士才是战场上的主宰。 罗兰的冲锋速度极快，几个法师来不及吟唱，只能瞬发了几个魔法，但这类魔法对拥有黑火的罗兰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罗兰冲进了法师人群中，法师们惊慌失措，那孱弱的身体完全来不及躲闪，眼看着斧头劈下来，心中想着要躲避，但是身体根本跟不上，只能被一斧一个砍倒在地。唯一一个反应过来的法师直接一个闪现，出现在十米开外。可惜惊魂未定的他只看见面前一张银色的面具，然后整个世界就黑了下去。 拜火教传教士正在后面吟唱一个冗长的咒语，不用想也知道威力惊人。 罗兰一个冲锋上去，没想到那传教士根本没有停下吟唱，而是直接撕开一个魔法卷轴，就此飘在了空中。 罗兰够不到，心中大怒，掏出弩来，几下装好就是一轮短箭射过去。 这个法术的施法过程真是太长了，到这时候还没结束吟唱，传教士只感觉到头部、胸口两个保命魔法道具炸裂，随即腰上一痛。一支短箭深深地扎了进去，吟唱自然就被打断了。 罗兰发现传教士飞得更高了，同时几个流星火雨从天而降。罗兰就此处于挨打的局面，转身就跑。身后一个又一个的法术落下，但都没能起到作用。罗兰也尝试了一下回身用弩箭射，但是距离太远，射到敌人面前也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等罗兰回到车上，已经看不到那个传教士了。不知道他是知难而退还是搬救兵去了。 罗兰心中焦躁，但他实在不愿意在丽娜面前表现出来。 到了天黑的时候，他们觉得已经躲开了追踪，开始安营扎寨。 这时远方发出了白色的光亮，同时他们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都十分惊愕。商队老大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在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类事件或者魔兽。 很快，一个全身冒着白色火焰的熔岩巨人走了过来，看这身材，营地经不起它一个暴击就会完全毁灭。 罗兰一边迎上前去，一边冲商队老大喊：“准备转移！” 熔岩巨人的速度并不算快，罗兰很快就靠近了它。到了面前，罗兰惊愕于这个熔岩巨人的高大，粗略估计它有将近百米高度，虽然没有比蒙巨兽大，但也是压迫力惊人。 罗兰张开弩箭，瞄准了它的胸口一箭射去。高速的箭加上魔法的破坏力，熔岩巨人的胸口出现了一个洞，但是熔岩迅速流淌过来，重新填满了它。看来它的结构和一般的生物体不太一样，至少胸口不是它的致命部位。 但是熔岩巨人被罗兰激怒了，追着罗兰跑过来。罗兰绕着它跑一个又一个的圈子，巨人的动作并不敏捷，只是不停地脚踏、拳打，声势浩大，但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罗兰思考了一阵，取出了一大块布，包在左手上，实际上只是为了掩盖手中托着的那颗巨型水元素晶石。一股水流凭空出现了，水流在空中迅速变大，到了后面就像是瀑布一般。水流浇到了熔岩巨人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蒸腾起一片水雾。熔岩很快凝固，巨人越走越慢，逐渐停住。 罗兰迅速爬上巨人的身体，掏出魔法矿工锄，从巨人的眼睛部位挖了进去，一边挖一边继续浇水，很快挖到头颅里最深的地方。这里他挖到了一块白色的元素晶石，以前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晶石，罗兰只是愣了一下，赶紧把它收入到了戒指里。 这时暗夜突然拍了拍罗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罗兰赶紧侧身紧贴在山洞里，一声不吭。 一个穿着灰袍的传教士飞了过来，他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敌人，又尝试驱动熔岩巨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他满脸惊愕地检查起熔岩巨人来，一直到后面才发现眼部的这个山洞。他缓慢地走了进来，同时十分戒备地捏了一个魔法卷轴在手上。 突然一道光芒闪过，他的双手掉到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的时候，一柄细长的剑从后颈处刺穿了他的头颅。 暗夜十分小心地把萤火虫拔出来，罗兰看到剑尖上带出来了一个放着白色光芒的灵魂，身上有少许的金色光点闪动。 萤火虫里的龙魂跳出来，一口将那个灵魂吞了下去。这个灵魂看起来明显不太好消化，龙魂有些痛苦，腹部鼓起，不停地蠕动。 暗夜伸手要了一团黑火，分散到手上以后，给龙魂揉了揉。龙魂迅速变得更黑亮了。 它打了个呵欠，缩回长剑里，又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