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法外之地

    “站住！”高大的城墙上一个魁梧的身形手拿扩音器对着罗兰喊道。罗兰感觉车子已经被某些威力巨大的的武器所瞄准。

    城门口的士兵们也都拉开了枪栓，瞄准了防暴车。

    罗兰高举双手下了车。等到城墙上下的人们看到一同下车的还有女人和孩子的时候，明显送了一大口气，不少武器都收了回去。

    “我们来自希望之城，相信你们也收到过我们的信号。”罗兰大声回应道，“我们到贵城来拜访，希望能建立两座城之间的联系！”

    “排队，车停到那边！”城门口的一个士兵指挥着，一边用枪指了指城墙下的一块场地，那里停了不少车，有的看起来还像个样子，有的破烂得实在让人疑心还能不能开。

    罗兰和丽娜停好车，走向了队尾。布兰登牵着一个大概五六岁岁的小女孩儿，带着金龙已经占好了位置。

    高达三十米的城墙上，城门的上方写着“曙光之城”一行大字。金色的字体在阳光下更加让人向往。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绝大多数人衣衫褴褛，甚至是衣不蔽体，有一些小孩什么都没穿。

    “我们排队是在等什么？”罗兰问一个维持秩序的士兵。

    “登记，然后检疫！”对方看见他们衣着光鲜，言语间倒是比较客气。

    到了罗兰“一家”的时候，他见识了末世登记的简陋，因为资料都无法验证，几乎是填什么就是什么。

    “识字吗？”得到肯定答复后，窗口里递出来一张表格。

    “你是你们家当家的吧？主要登记你的，把所有家属的情况按照表格的要求填好……对，一张表就可以了！”

    罗兰无言以对，开始在红字标着“家庭表格”的纸上写字。

    他填到“配偶”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丽娜，虽然早就象一家人一样生活了，但这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表述，丽娜红着脸点了点头。

    “收养的孩子怎么填？”他用笔轻轻敲了敲窗口。

    “都是子女，不用区分。”窗口的办事员好奇地看了看这一家子，“宠物也要填！”

    布兰登也是很开心他能在这张表格上占据“儿子”的位置。在布兰登的下面，罗兰又接着写：“女儿，琥珀，六岁。”

    最后他填上了宠物金龙的信息，金龙似乎明白了什么，激动得汪汪直叫。

    接下来就显得高科技了，每个人包括宠物都进行了面部和步态识别记录，再每人抽了五管血。

    进了大门，罗兰才发现，城门里大约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是另一道围墙，一条宽阔的通道连接着外面的大门和内城更加高大坚固的大门，通道两边全是由钢板搭建而成的活动板房。每座小楼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都是三层楼，楼顶和两侧的墙上都用大字标上了楼号。士兵们指挥着这些登记后的人口住了进来。

    罗兰一家拿到的是5-153的牌子，巴掌大的不锈钢牌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钥匙圈，拴着一把已经有些磨损的钥匙。他们的临时房位于5号楼的二楼，大约二十平米，里面放着两张上下铺的床。门的两侧是柜子，窗前有一张桌子。床上铺好了褥子，放着被子，褥子和被子上面都印着5-153。屋子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很干净，显然进行过清洗和消毒。

    每一层的两侧是盥洗间，两边距离遥远。整个楼道的地上每隔几米就用图标和箭头表明了男女各自的方向。盥洗间里包含了洗漱、厕所和几个独立的洗澡间。看起来这里的文明程度还是非常高的，即使是临时住所，也都非常注重隐私和安全。罗兰拉过丽娜和布兰登，小声商量了一下，把大家的来历经过说法统一了。

    刚刚安顿下来，就有一个士兵来找罗兰。

    在第一道大门内的边上有一座钢筋水泥的四层楼房，门口和屋顶都有不时闪烁的警灯，一眼就能看出用途来。士兵将罗兰带到一楼的小会客厅里，罗兰刚刚进去，一个治安官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

    “我是城防治安官，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乔治。”治安官开门见山，“我非常想知道你所说的‘希望之城’的情况。”

    罗兰也没什么可保留的，除了几人的来历他隐去不说，把希望之城的大致历史和现状说得清清楚楚。

    治安官拿出了一张简陋的地图，让罗兰标注希望之城的位置。罗兰照做了。

    “我会带给您一张更加详细的地图，”罗兰说，“我们在路上还遇到了几个聚居点，现在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这些聚居点，我们有可能形成合力，甚至组成国家吗？”治安官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显然这个消息对他十分重要。

    罗兰说：“我想，所有聚居点之间，可以先建立通讯，开展贸易，联合清扫丧尸，增加人口往来，逐步增加相互信任。从城邦自治，到形成国家，这是一个大的趋势，但是恐怕要经过一段比较漫长的时光。”好在罗兰陪着布兰登学习的时光没有浪费，历史进程总算还是熟悉的。

    治安官有一点点失望，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现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并不大，离城两百公里就是他们的极限了。一下子扩张，其实也未必是好事。想通了这个，他开始关心起别的事情来：“你们是怎么到达希望之城的，后来又怎么想起来要开始这漫长的旅程的？”

    “我们也是流浪者。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太小，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朦朦胧胧记得我们也有一座城，也可能是一个村庄，我们太小，印象中的建筑都很大。那一天丧尸潮来了，守护者们没有挡住，大家四散奔逃。我和丽娜两家还有另外几家人慌不择路，逃了出来，但与守护者们带领的大部队失散了。丧尸一路追，我们只好一路上不停地跑，完全迷失了方向。幸好后来也基本上没有遇到大群的丧尸，数量少的大人们用长矛和大刀就能战胜了。我们流浪了很多年，我的父母还坚持教我和丽娜学习——流浪者里面只有我们两个孩子。可是到了我们能拿起武器的时候，大人们却都不幸逝世了。”罗兰见识了这么多末日景象，真是张口就来，说到最后，眼圈都有些红了。

    接下来两人相依为命，到达希望之城也是顺理成章。在希望之城获得了救助，学习了不少技能。后来希望之城的智能管理系统露西希望他们出来寻找幸存的人类，将她通过收音机获取到的各种信息综合起来，标注了一些可能是聚居点的地方。曙光之城是罗兰他们来的第一个标注点。这一路上他们已经找到了四个聚居点，科技十分落后，无法发出自己的信号。在露西的帮助下，全都稳定下来了，并且与希望之城有了稳定的信号交流，也开始进行了简单的物资互助。

    “听说那个小女孩是你们收养的？”

    遇到琥珀那一天，罗兰一行找到了一个破败的大城市，没有围墙，也没有看到活人。随处可见的只有游荡的丧尸和一些食腐动物，天上飞着的秃鹫和成群结队的黑背胡狼。一个小孩悄无声息地从一座楼房的二楼猛扑下来，张开的嘴里还可以看到碎rou和鲜血。一头因贪吃而落单的狼被猛地一下冲撞，顿时歪倒在地。小孩张开嘴，用力咬开了它的脖子，大口大口喝起了血。那一刹那，罗兰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小丧尸，手中的双手斧都快要劈到它的头颅了。这时候丽娜喊了一声：“不要！”

    罗兰赶紧将斧子斜劈出去，在地上劈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小家伙回头看了罗兰一眼，继续奋力啃噬着自己的猎物。小家伙身上是一件看不出本色来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上面尽是血迹和灰尘。黄褐色的头发稀疏柔软，脸色发青，看起来也是长期挨饿。光着的脚上有几道伤口，看起来有些感染了，颜色发白。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灵动清澈，虽然有一些凶狠，但看起来十分聪明。

    “哟，还是个女孩儿！”丽娜问，“你会说话吗？”

    回答是一阵野兽般的吼叫声，似乎害怕他们抢她的食物。

    “这是一个依靠本能活下来的小孩子，这捕猎的技能怕是从丧尸那里学的，加上了自己的智慧。”罗兰总结了一下。

    围观了一阵，罗兰决定继续探索这座城市。小姑娘看了他们一阵，想要跟着走，又不舍得自己的食物，奋力地拖着狼尸，一直咬牙跟着走。渴望的眼神让丽娜心碎，她完全迈不动步了。那一刻她决定要收养这个小姑娘。她指指自己，“丽娜！”再指指这个小姑娘，“琥珀！”

    “妈……妈～！”小姑娘回应道，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丽娜的眼圈红了。她抱起了琥珀。琥珀盯着狼尸，奋力挣扎着想要拿。这种狼体型很小，罗兰随手把它拎了起来。

    布兰登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娃娃，金龙也好奇地嗅个不停。

    “这是meimei，”丽娜跟布兰登说，“以后你就是哥哥了。你不再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了。”一边说，一边扫了罗兰一眼。罗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回到车上，丽娜把琥珀洗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布兰登以前的衣服。智能系统检测过后，确认她并未感染丧尸病毒，再给她用了一些药，治疗寄生虫和皮肤病。

    丽娜手非常巧，利用车上的简单工具，就给琥珀做了一双合脚的鞋。琥珀很新奇地踢来踢去，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布兰登已经把狼rou给处理好了，做成了一大锅好吃的菜。另外再配上几盘蔬菜，

    丽娜耐心地教会了琥珀用刀叉，不过她还是经常用手抓。料理过的狼rou显然俘获了她的心。吃过饭后，罗兰和丽娜在收拾，布兰登已经牵着琥珀的手在散步了。一开始琥珀很不适应穿鞋，走路歪歪斜斜，但没走多一会儿就正常了。

    从此以后，琥珀就管丽娜叫mama，管罗兰叫爸爸。看着布兰登渴望的眼神，罗兰点了点头。从此这就算一家人了。

    “这座城，呃，我是说曙光之城，”罗兰问，“我们在这里停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曙光之城是一座开放的城市，经过了将近一百年的发展，现在人口已经达到了五十万。”治安官傲然说道，“我们依靠的是严格执行的法律，互相帮助的热情。总体来说我们不养闲人，但并不是指老人或者孩子就会被踢出去。每个家庭都要通过劳动获取生活资料。只要家庭能支撑，养几个闲人也不是什么问题。而老人们的智慧往往会给我们更多的指引。即使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只要曾经是有用的人，无家可归者我们也会集中赡养。孩子是我们的未来，不管什么样的孩子，来了以后，我们都会安排他们进学校学习。所有法律法规在我们市政厅都能查询到。”

    “真是一个文明的大城市呀！”罗兰的感慨，让治安官十分满意。

    了解了罗兰的来历和基本情况，治安官挥了挥手，罗兰赶紧站起来准备离开。

    治安官说：“对了，不知道你对异能者了解多少？变异丧尸呢？”

    罗兰又坐了回去：“完全不知道。”

    “听家里老人讲，以前很多年，我们都是普普通通地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异能，丧尸也就这样。可是大概从十几年前起，突然有人觉醒了异能。我们曙光之城的第一个觉醒者是火系异能者。一开始他的能力仅限于能在任何地方引火，方便了我们出行，在外烹饪照明之类的。后来他的能力越来越强，甚至能放出离体的火焰，那火焰可以点燃丧尸，即使在水里也不会灭，直到丧尸被烧为灰烬为止。

    “这么厉害？！”罗兰满脸惊讶，自己都有点儿佩服自己，演技真是不错。

    “常见的异能包括水火土风四大元素系，力量、敏捷、耐力等体能系，拥有异空间的空间系，恢复与治疗的生命系，最可怕的是精神系，能控制精神力量比自己弱的人，甚至能控制丧尸。异能的出现打破了凡人的法制体系，现在对于这类‘超级人类’的管理，我们十分头疼。他们在和丧尸战斗时具有超强的作用，但他们又具有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能力。

    “丧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了变异，我觉得更像是一种进化。那些丧尸一开始只是身体变得更结实，不容易腐烂。然后变异丧尸中就开始出现了类似于体能系的异能，力量、敏捷和耐力显著提升，甚至出现了巨大化的丧尸，我见过最大的身高超过了五米，一般的城墙就很难抵挡了。另一些丧尸的进化路线是智慧，他们从一开始具备基本的思考能力，逐渐进化到和人类基本相当的智力水平，最终向精神系发展。其他类型的丧尸目前我们还没有接到过报告。”

    罗兰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原本对自己强大能力的自信也有了一点动摇。

    “谢谢您的提醒！”罗兰真心实意地给治安官鞠了一躬。

    回到临时住所，罗兰忍不住把治安官说的都告诉了丽娜。

    丽娜哈哈大笑：“原来满世界的法师战士的，你没觉得有问题，现在几个异能者你就觉得担忧了？”

    罗兰看了看布兰登和琥珀，说，“我担心他们呀！我们离开了他们怎么办？”

    “有格洛丽亚罩着，这世界的规则只会对他们有利。”

    罗兰卸下了心头的担子，安安心心陪着两个孩子，看布兰登教meimei学一些简单的知识，陪着孩子们到楼下与金龙玩耍。第一天还遇到了有人丧尸病毒发作，被时刻监控的士兵一枪击毙的场景。不过两个孩子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这就是末世习以为常的生活吧！

    两天过去了，临时住所外面的大喇叭通知大家收拾东西，可以进城了。

    进城之后，他们的住宿条件略有改善。第二道城墙内就是一大片小区，密密麻麻的楼房普遍都是好几十层高，里面全是套房，有了一些居家的氛围。而进城的人里，竟然有一大半和他们不一样，是领了任务出城的，进城后就四散走了。城里一片安详，路边甚至还有一些摆摊的人，完全没有末世景象。现在看来，严格的隔离制度还是挺有用的。

    罗兰领到住房钥匙的时候，在市政厅住房中心一本厚厚的合同上签了字。从这时候起，他就已经欠下了曙光之城一大笔租金。这时候他想起了治安官说过的话，曙光之城不养闲人。苦笑一下，他也得去找工作了。

    丽娜带着孩子们收拾房间。罗兰把东西扛上楼去之后就直接去了市政大厅的任务发布处。这里真是人山人海，人们高谈阔论，有人讲着一些一夜暴富的奇迹，还有人兜售战胜高级丧尸的秘笈。罗兰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佣兵大厅。

    作为新来人员，罗兰能接的任务都非常低级。有一个常年任务吸引到了他。任务很简单，就是出去清扫丧尸，按照消灭的丧尸数量领取奖励。单个丧尸的奖励极低，不过如果运气好，或者组队的话，也有可能会获得不菲的财富。这个任务太适合罗兰了——至少他有车，能去别的个人很难到达的位置去。

    接受这个任务竟然有专门的窗口，还得排队。其实对于普通人，搞不好这就一去无回了。

    “你有担保人吗？”

    罗兰没想到登记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这个，老老实实说道：“没有，我是新来的。”

    窗口里的办事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问：“有车辆、武器吗？”

    “都有，车可以越野，近战和远程武器都有。”

    “那我先必须告诉你，第一，你没有担保人，又是第一次出任务，所以你的收益会比正常奖励少一些，因为我们要将一套设备租给你，租金从你的收益里扣。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你至少要杀够十个丧尸，才能抵扣掉你的租金。第二，你要注意，尽量不要离城太远，如果死在外面，我们会找你的家人收取损失费用。同样，你的收益我们也会结算给你的家人。第三，设备的具体使用方法在设备包装里有，请不要损坏，不论什么原因的损坏，都要赔偿。第四，杀掉的丧尸你必须都焚烧干净。最后，回城的时候，必须排队接受隔离，检查正常了才能进城。”

    罗兰默默地点头。办事员看他老实，再提醒了一句：“城里是法制社会，城外就是法外之地，除了丧尸，你也要小心别人。”

    告别了好心的办事员，罗兰领回了一个纸箱。里面放着一个远程通讯设备，和一个小型的随身摄像头。打丧尸的时候打开摄像头，会有实时记录，通过远程通讯设备传回城里，所有的奖励都是根据实时记录进行结算的。这倒是省去了需要带回凭证的麻烦。

    带上布兰登，罗兰告别了丽娜和琥珀，再一次来到了城外。曙光之城附近显然几乎没有丧尸了，单独的任务者最先清扫的就是这里。罗兰毫不犹豫，直接开车往远处走去，直奔一百公里以外，这里应该是单个或者小团队任务者外出的极限。

    在无人机的指引下，车辆前方出现了一群丧尸，数量不多不少，大概五十个左右。罗兰跳下车，拎着双手斧正要上前，远处一队车辆快速开来，在距离罗兰十几米的地方发出了刺耳的紧急刹车声。

    “站住，这里包场了！”

    “哟，这是我先找到的，你们想要抢，怕是不行吧！”罗兰指了指身上的摄像设备，“都录着呢！”

    “你们这些人就是太天真！世界已经改变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走上前来，“这个世界是我们异能者的！城里我们让着你们，但是城外，是法外之地！”

    “你们都没开录像？”

    一阵大笑，不但我们没开，你的那个也失效了。我们有设备屏蔽信号。

    “那我也不开了。”

    罗兰关掉了摄像头，用力地握了握双手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