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雾海之行（三）

    身体完全潜入水中后，云汐的世界一瞬间变得宁静起来，明明还是能够听到大海中水流的「汩汩」声，但这和风声完全不一样。

    它是黑暗中唯一声音。

    视野一片灰暗，仔细想来，人生数十年，这貌似是她第一次潜入大海，之前虽然有玩过海上的娱乐项目，但那和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世界安静后，人的思绪就容易飞散，闲静状态下，大多数人会容易想起悲伤的往事，云汐控制着自己的思维，确定一个方向后，灵力展开，向前冲去。

    海水的阻力会限制人的速度，但那也很有限，云汐并不担心。

    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云汐在海中潜游了数十分钟，忽然，暗沉的海面下多了一道更加漆黑的影子，她的身形骤然一顿，指间灵光散开，看清了前方的黑影。

    那不是海兽，而是一个山体。

    云汐从海中钻出，抬头望向前方。

    浓浓的晨雾当中，一座岛屿兀然浮现，浓雾遮蔽了它的躯体，云汐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辨别出它究竟有多大，但之前的半个时辰内，她明明都没有遇到任何生灵与岛屿。

    大雾中突然出现的岛屿，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只是即便知道可能存在危险，云汐身形一闪，从水中腾身而起，落到了岛上。

    岛上的雾气并不比海上薄，即便是以云汐的视力，能见度最多也不会超过百米。

    身体落地，脚下是松软的泥沙，云汐一个不慎便被泥沙浸满了脚，湿意让人难受，她皱了皱眉，灵力一阵，将污秽散出，身体也变得轻盈，向前走去。

    想了想，云汐又指间灵力一闪，将幻雪衣劈在了身上，同时将仁之玉化作一枚翡翠指环带在指间，再将雨汐剑握在手心，灵脉保持着运转，随时可以调动体内灵力。

    做完这一切，云汐方才安心了不少，继续向前走去。

    无数细沙铺成的海滩并没有持续很长的一段距离，云汐仅仅向前走了数分钟，便已经看到了一棵棵青翠的树木，林木茂盛。

    云汐回头看了眼身后，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脚印已然消失。

    「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怀揣着心中的不解，云汐脚步再次迈开。

    树林中植被非常茂盛，枝桠间树叶青翠，脚下落叶枯黄，灌木伸出的刺芽拦住了大多数的空处，这里完全没有人类或者说其他生灵来过的痕迹。

    剑气环绕在云汐的身旁，她独自前进着，拦路的灌木被斩碎了个干净，走了一段距离后，云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后看去。

    断枝垂地，一切似乎很正常，但云汐却凝着眉，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等待。

    约莫数十秒钟过去，惊人的一幕发生在了云汐的眼前。

    低上断裂的灌木枝叶缓缓消散，如云雾一般散入了空中，而灌木丛上，原本的断枝处，很快便重新长出了新的枝叶，而且形状姿态竟是和云汐斩断之前一模一样。

    云汐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一梦你知道吗？」

    云汐识海中的一梦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很是神奇。」

    即便是以一梦和云汐加起来的阅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一梦问道：「会不会是你们人类的某种神奇功法？」

    「也可能是某中妖兽的特异能力。」

    两人互相猜测，这样的能力其实和境界并无关系，因为从云汐的感受来判断，这座岛屿并非环境，而是真是存在的。

    而真实存在的东西，居然能够断枝消弭，枝叶重生。这样的能力并不来自境界，而是来自某种自然法则。

    就像凤凰生来便可涅槃，雪狐生来可生多尾，这些都是独属于它们种族的能力，其他妖族哪怕境界再高，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再比如云汐所修的洛神心法，洛神心法所带来的治愈和净化能力是其他人怎么都达不到的，除非同样修行这样的功法。

    这海岛上所发生的异况，便像是类似的能力。

    云汐转身，望着大雾中的丛林，愈发觉得这座海岛格外神妙。

    突然，云汐手抵着下巴，转身往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步行了小半个钟头，云汐果然再没有看到任何的沙滩，她已经被困在了这丛林之内。

    「现在倒是被越困越里面了……」

    云汐轻叹一口气，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

    纤细的身影在丛林中走过，依靠着自己本身的实力，云汐倒是也不用担心的其他的危险。

    就在她苦于到底怎么才能走出这方世界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晨雾渐薄，云汐的视野开始变得清晰，她看见前方的林间似有一道出口，明亮的光芒让人一是看不清出口背后是什么。

    云汐加快脚步，向着那边小跑过去。

    除了树林，云开雾散，云汐怔在了原地。

    林间深处，是一座深坑，深坑之内，无数屋舍伫立，人来人往……俨然一副城市的光景。

    不过这些屋舍皆是呈圆形环绕，在城市的中央，屹立着一堵环形城墙，城墙不高不厚，但城墙的内部，有一座似乎有一泉清湖，湖上水雾飘渺。

    「这是怎么回事？」

    云汐没有想到这林间居然还存在这么一座城市。

    「真是见鬼，这里居然生活着这么多人？」

    同样惊讶的还有识海中的一梦，它借着云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发出由衷的感叹。

    「先下去看看吧。」

    云汐耸耸肩，来到深坑旁，找到一条开辟出台阶的坡道走了下去，她没有引人耳目的飞行，而是保持着低调，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人。

    走下深坑，云汐来到那座城市，城市的外部没有城墙，只有较深的水渠，看上去是避免洪灾的，云汐走过水渠上的石道，向着城市内部走进。

    「站住！」

    一声呵斥传来，云汐转头看去，看到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大刀，一双眼睛盯着云汐，问道：「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云汐想了想，轻轻点头。

    「是否修灵？」大汉又问。

    「姑且是名灵者。」

    云汐没有明说自己的境界，但也说明了自己是位灵者，她没有扮猪吃老虎的癖好，但万事都要留一手，尤其是在这种完全陌生的地方。

    果然，大汉在听说她是灵者之后，高傲的神情里面便变得谦卑了起来，他也没有要求云汐展现自己的实力，只是说道：「阁下请随我来。」

    大汉带着云汐向着城中走去，说是城市，其实这里和天灵的城市完全没法比，甚至都不如云汐曾经去过的混元州，大多数的房屋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歪歪扭扭，不少都给人一副「风一吹便会坍塌」的感觉，由此可见搭建这些房屋的人是多么的不专业。

    兴许是难得见到新人的缘故，周围不少人都从房屋中走出来，用好奇和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云汐，口中小声议论着。

    「又来了个新人，看来又是一个不小心误入雾海的。」

    「不过她身上那身衣服可真是好看啊，如此雪白的毛绒，应该是某种兽皮衣吧？」

    「你没看到唐武在为她带路吗？想来应该是个修灵

    者了，有钱也是正常了。」

    「你们看她手上，那是储物戒吧？说不定有好多衣服呢！」

    「有又如何？就算她愿意卖出来，我们买得起吗？」

    「……」

    围观者们的交流声格外小，但还是无一疏漏地传到了云汐的耳中。

    唐武兴许也是听到了这些人的言谈，转头对云汐说道：「我叫唐武，请问阁下名讳是？」

    云汐顿了顿，平淡的说道：

    「云泠。」

    「原来是云姑娘。」唐武笑道，「云姑娘不必在意他们的言论，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贱民而已。」

    云汐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还是并不认可「贱民」这个说法，她问道：「我听他们说「又来了个新人」，在我之前难道还有别人来过？」

    唐武说道：「是来了一行人，听说是一名女子和几名男子，他们不是从这里下来的，所以我没见过。怎么，阁下认识？」

    「或许认识，你可知他们在哪？」

    云汐猜测那很有可能就是影念绫和那几个渔民。

    这么看来，之前起雾的那一刻，他们应该就已经被困入着阵法之内了，小影比她先离开，那么先进入这里也就不足为怪了。

    唐武听到云汐的询问，说道：「如果他们中也有灵者的话，那应该也会被领到瞭望亭去，就是我现在带你去的地方。你往那看，最高的那座楼就是了。」

    云汐顺着唐武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座高高耸立的楼房，这楼房比起郧阳城的一些酒楼都不如，但放在整个城市中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房屋通体为灰石所铸，墙体比直，看上去并无什么缺陷，并且墙上还有细致的纹路，屋檐上更是挂着些灯笼，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

    唐武解释道：「瞭望亭相当于是雾海城的城主府，亭主的境界高达劫灵，被关在这里已经超过四百年了，在整个雾海城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亭主广纳贤才，像你这样外来的灵者，他一定会很欢迎的。」

    云汐沉默须臾，还是说道：「可我是要出去的。」

    唐武闻言顿时笑了声，说道：「阁下，每一个刚来到这里的人都想出去，可这里还是发展成了一座城，你猜猜是为什么？」

    云汐看着周围的行人，很多行人看到唐武和云汐，都是不禁停下脚步，看向云汐的眼神又怜悯又羡慕，甚至有些人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云汐大致明白了这里的情况。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见到那个所谓的瞭望亭亭主之前，云汐想要请可能的多了解到一些信息，劫灵境的灵者，一旦起了冲突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唐武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管着叫雾海城，听说是一个自然阵法，总之我听说这里至少有近千年的历史了，千年历史中，下至普通人，上至劫灵强者，还从未有谁能从这里出去过。」

    「那运灵强者呢？」云汐问。

    唐武似想再笑，不过可能是顾及到云汐的境界，还是忍住了，只是说道：「运灵境的大能们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即便遇到，那种随时能够撕裂空间的顶尖强者，肯定第一时间就已经走了吧，哪会进来这里？」

    云汐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别看天灵大陆运灵强者似乎不少，但其实仔细去了解的话，就会发现哪怕算上隐藏在深山中的妖兽们，整个天灵大陆也就两百不到的数量。

    而要知道，整个天灵大陆，光人类便生活着数十亿，遑论其他生灵？

    运灵强者占比如此稀少的情况下，千年时光还真不一定有谁会遭遇这海上的自然阵法。

    唐武见云汐沉默，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好奇，问道：

    「不知阁下究竟是什么境界？初灵还是通灵？又是为何进入这雾海城的？」

    云汐面不改色的说道：「境界谈不上高，至于为何进来，只是今日恰巧出海，不小心遇到海雾，本以为只是正常的大雾天，没想到居然是自然阵法。」

    唐武见云汐不愿明说自己的境界，也没有追问，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一点警惕心是正常的，不过看她年轻的样子，就算是灵者，初灵境也应该是顶破天了。

    随着唐武，云汐很快来到了瞭望亭，走到瞭望亭下，门口一个守卫转头看了过来。

    守卫身穿青色长服，衣服上虽然褪了色，但整体没有破口，十分完整，仔细想来，这一路上，云汐看到的人，大多衣衫破旧，很多地方都是用树叶或茅草覆盖。

    云汐想到之前那几人的对话，知道衣服在这里应该是格外贵重的物品了。

    想来也是，会被关在这雾海城的人，大多都是些出海渔民或游客，这些人中，存在会制衣、会建房的人的可能性是极小的，即便有，制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么看来，生活在雾海城的人，尚不如混元州的那些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