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灭门
看到推车上露出的尸体一脚，雷森也终于确定。楼下那对年轻男女根本不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而是日记最后提到的，上门求助躲避风沙的人。显然，这里原来的主人已经惨遭他们毒手，这对男女才能鸠占鹊巢。 “大叔……”安什莉一下子有些慌了，雷森此时却似乎侧耳细听着什么，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安什莉噤声。 果然，房间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门缝下透出的黑影也在闪烁。 雷森果断出击，冲过去一脚用力踹在门上。 门被踹开的同时，外面也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雷森与安什莉冲出去一看，刚才那男人正捂着喷出鲜血的鼻子倒在地上，旁边还掉了把砍刀，看样子是被踹开的门撞倒的，女人手里拿着捆绳子，看到雷森冲出来后整个人震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想到雷森他们竟然有所防备。 男人捡起砍刀狼狈爬起，雷森已经再次冲了过去，跃起一脚踹飞男人，同时把他作为借力点，在空中旋身再出一脚，将女人也踹飞。 女人被踹到楼道边，先是撞上了墙，弹回来时肚子又撞在楼梯栏杆上，顺势一翻滚，竟直接掉下了一楼！ 雷森没有理会躺在地上的男人，直接下楼；安什莉过去一看，才发现男人躺在地上抽搐，嘴里白沫和血花吐个不停；雷森刚才一脚直接踹碎了他的喉咙，已经要了他的命。 “求求你！放过我吧！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被强迫的！人不是我杀的，都是他干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女人掉下去时，因为翻滚了两圈双膝先着地，直接摔断了双腿！被地毯盖住的地板被砸得凹陷下去一大块。但女人顾不得疼痛，仍拖着双腿拼命往门口爬，还不停地向雷森求饶。 雷森没有理会，也不打算放过她。刚才这女人手里已经拿上了绳子，明显是已经打算跟着那男人对他们下手了。既然他们有意暗算自己和安什莉，那就要承担后果！ 长刀正准备出鞘收割性命，忽地，雷森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异动，连忙闪开。 “啊！！！” 那被地毯盖住的凹陷地板忽然掀了起来，一个头发凌乱、只有上身穿着一件单薄衬衣的女人，从地下冲了出来。那地毯下竟然有个地窖！想必之前听到的异响，也是这她在地窖下发出来的。 地窖下冲出的女人满面狰狞，如疯子一般！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旁边的断腿女，立刻如疯狗般扑了过去，一下骑在断腿女身上，抓着断腿女的头发，把她的脑袋疯狂地往地上磕撞！ “你还我老公的命！还我女儿的名来！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断腿女毫无反抗之力，不停挣扎，不时发出惨叫。 “啊！啊！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的杀的！啊！” 很快，断腿女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伸出的双手无力垂下，只不时抽搐。雷森与安什莉只静静地在楼梯上看着，谁都没有阻止。 从刚才细枝末节的对话来看，这疯女人才是房子原本的主人，而这对年轻男女不止霸占了她的房屋，还杀害了她的丈夫和女儿，也难怪她看到年轻女人的瞬间就陷入暴走状态。 断腿女已经没了声息，但疯女人依然抓着她的脑袋撞了很久，直到鲜血与脑浆子的混杂物慢慢蔓延，淹没了小半个客厅，疯女人才力竭瘫坐在一旁。 随即，疯女人又看见了楼梯上的雷森安什莉：“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也是跟他们一伙的是吧？！” “你冷静点，我们没有恶意，跟他们也不认识。”雷森伸出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但疯女人瞪大着双眼，还捡起旁边一块尖利的碎木片，与雷森对峙：“放屁！你是想骗我对不对！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会再被你们骗了！” 疯女人只有上半身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这风沙之中的孤独小屋温度不高，但即便瑟瑟发抖，女人还是满脸凶恶地瞪着雷森与安什莉，攥紧了手中的木片，直到木片割伤了她自己的手，滴下鲜血，也没有松开。 其实如果细看，疯女人的面容也算端庄，难怪会被囚禁在地窖中，看来那霸占了房子的男人原本是准备把她作为玩物圈养。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加上凌乱的头发和狰狞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很是可怖。 雷森并不打算跟一个疯子计较，倒是安什莉愤愤不平：“什么一伙的！你搞清楚！是大叔先帮你解决了他们，那个男人也是大叔杀死的！不然你以为你有机会出来报仇吗！” “死了？那个男人死了？” 疯女人愣住，盯着安什莉，看她一脸认真不像说谎，片刻后才如释重负般再次瘫坐在地：“对……那个男人该死！他最该死！他趁着我们睡着，和这女人杀死了我的丈夫！还有我的女儿！还让我……还让我看着他们的尸体，把我给……” 说着，疯女人痛苦地捂着脸，痛哭失声：“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心软把他们放进来，是我害死了我的丈夫和女儿！我的女儿啊啊啊！！！！” 哭了好一阵，女人突然像疯魔般换了一副表情，带着满脸泪痕和病态的笑意，四下扫视：“女儿，乖女儿~你在哪里？在玩抓迷藏吗？妈妈要来找你咯~” 四下看了看，女人目光再次对向雷森和安什莉，像是又失忆了似的：“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快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 “快滚！！” “你……”安什莉顿时气急，雷森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她已经疯了……没必要跟她计较。带上我们的东西，走吧。” 安什莉无奈，只得快步回房间拿上行礼包裹，跟着雷森离开。雷森和安什莉在疯女人狰狞的目光下，刻意从大厅边缘走过，绕开了她，推上摩托车走出了房门。 此时，外面的风沙已经稍稍减弱，不再像来时那么暴烈。 还没骑上摩托车，雷森就听到房子里传出东西掉落在地破碎的声音。很快，房子里传出熊熊火光，还有那女人疯疯癫癫的呼喊。 “女儿，你在哪里啊？妈妈的乖女儿，你快出来啊~让妈妈再抱抱你~” “大叔，她这是……” 安什莉看着房子里的变故神色复杂；雷森抬手阻止安什莉再靠近那房子，沉默片刻，又将摩托车摆好，在安什莉诧异目光下走向院子里的小推车。 掀开盖在推车上的破布，底下，果然是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虽然都已经开始出现腐烂，但还是能感受到他们此前遭受的痛苦，两具尸体上皆遍布刀口，死状恐怖。 雷森很快又将破布盖上，没让安什莉也看到这刺目的一切，随即双手抓着手推车，在外骨骼的动力加持下轻易提了起来。 手推车最终被雷森甩进了燃起烈火的房子，和那疯女人一起，也被火光吞没。 “走吧，我们没什么能帮她做的了。”雷森让安什莉上了车，自己也坐上摩托发动，催下油门。 重型摩托驶入风沙，安什莉双手搂着雷森的腰，目光却盯着熊熊燃烧的房子，许久，直至那火光越来越远，始终没有转回来…… 摩托车又开了一天一夜，即便安什莉再三提议，雷森也没有再停下休息过。 已经远离了沙暴，但前方目所能及的，还是荒漠，不知又开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点建筑的影子。雷森也很注意，不时就会去看自己有监测周边辐射功能的腕表。好在一路走来并没有遇上辐射区，摩托也能始终保持直线疾驰。 越是靠近，前方看得越清晰，那是一片建筑群，坐落于飞沙荒漠之中，只是远远看着，就能看出那片建筑群比之前的德文城还要大得多。 忽地，安什莉支支吾吾地道：“大叔……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的……就这样回去的话，我爸肯定又会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我会闷死的……” “这样的世道，有一个能安全生活的地方，还不满足吗？”雷森没有丝毫动摇：“你一定要回去，外面太危险，不适合你。” 安什莉本来还想争辩，可话到了嘴边却莫名哽住，嘴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想到马上要和雷森分别，安什莉只觉伤感，搂着雷森腰的双手更紧了紧。 雷森并没察觉到这些。此刻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苏灵的事。 只有雷森自己知道，他坚持送安什莉回家的原因，是想从安什莉的父亲那探听一下，有没有苏灵的线索。从安什莉与苏灵高度相似的外貌来看，两人极有可能有着某种联系，甚至有可能，苏灵就是安什莉的母亲。 如果这个猜想正确的话，雷森也很想看看，苏灵最终选择的人、安什莉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物？他会努力克制自己，不揍对方一顿的。 雷森开着摩托车驶入了砂城，街上各色人等、各种打扮都能看见，甚至还有牵着毛驴、正儿八经的流浪商人。他之前就听安什莉介绍过，砂城很大，任何人都可以进入这里生活，这就导致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她当初走的时候，还没有哪个势力可以一家独大，掌管整个砂城。 安什莉住的地方在砂城边缘的贫民窟，雷森驾驶着摩托车很快到了那里。贫民窟可不常见能开摩托车的人，不少人都投来好奇胆怯的目光。 看到这些着装破烂的人，雷森莫名想起德文城的毛里斯等人，心情也变得有些压抑。 “就是那里……” 在安什莉的指引下，雷森在一间铁皮货柜做成的房子前停了车。可安什莉下车以后，在房门前站了好久，手也举了半天，愣是没有敲门。 雷森也等得着急了：“快敲门啊！” 安什莉回头看了一眼雷森，隐含不舍，最终还是不得不敲响了铁皮房门。 “爸，我回来了！爸！” 没有反应。 安什莉疑惑，再次敲响：“爸！是我！我回来了！” 这次比刚才更用力了一些，可敲了两下，安什莉却发现房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 安什莉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却发现房子里乱糟糟的，安什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大叔！不好了！” 雷森还在思考该怎么和安什莉的父亲打招呼介绍自己，猛地听见房子里传出安什莉的惊叫，连忙冲了进去。 “不好了！我爸不见了！” 雷森霎时一愣，自己刚想好的台词都白费了。 “怎么回事，你冷静点，慢慢说。” “你看！”安什莉指着房子四周：“我一回来，家里就成这样了！我爸也不见了！他会不会出事了啊！” 安什莉急得快哭了，此时的她没有一点平时那男人一般的豪气，已经彻底成了普通的小女生。 “你别急，咱们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雷森连忙安抚安什莉，随即仔细查看起四周。 这家里确实很乱，但雷森细看下却发现有些异样。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反动的痕迹，包括几个柜子多没有被打开，只是倒在了地上，并且上面都已经落了灰，显然已经有段时间了。 同时，地上还有一只鞋，和一些划痕，应该是某人被拖行过的痕迹。 “你父亲……应该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雷森站起身：“他们没有翻这里的东西，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你父亲来的！这里的东西之所以乱，是因为你父亲当时曾经挣扎过，很可能还和他们打了起来，所以这些东西才会倒在地上。” “冲我爸来的？”安什莉一头问号，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是谁可能干这事。 “我爸没得罪过谁啊，他们怎么会把我爸带走呢？” 这时候，门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是个干瘦老头。看到屋子里的两人，老头一阵惊疑：“安什莉？你怎么回来了？” “柏叔！？”安什莉连忙迎上去：“你来得正好！我爸不见了！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叫柏叔的老头叹了口气：“你走了以后不久，马哈就带着人上门，把你爸带走了。” “马哈？”安什莉一听这名字，脸上顿时现出惊怒之色。 通过两人的交谈雷森才知，马哈的父亲哈桑，掌管这附近的几个矿场，是这一带有名的恶霸，马哈平时也是嚣张跋扈，经常欺压这里的贫民。 但安什莉一家却是受到马哈的不少照顾，原因无他，马哈一直都觊觎面容姣好的安什莉，这件事安什莉的父亲也知道，毕竟受着对方的照顾，始终都是不表态也不反对，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安什莉看不上马哈，更不愿与其交往。一年前，马哈提出想要安什莉与其父亲搬去自己家，美其名曰，给他们安排些可以维生的轻松活计。 安什莉哪能不知道马哈的目的？当晚她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家，离开了砂城。实际上，这也是她会下定决心逃家的真正原因。 只是安什莉离开以后，马哈暴怒，还认为是安什莉的父亲故意把她藏了起来，所以在安什莉离开没多久，就派人绑了安什莉的父亲，拉去了矿场做苦工。并且放出话来，让每个见到安什莉的人转告她，想要自己的父亲不受苦役，就洗干净了自己送上门去。 “这该死的家伙！他妄想！做梦去吧！”安什莉愤恨不平地怒骂道。 “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救你父亲出来吧。”柏叔叹了口气：“前几天我遇到了特朗，听他说过，他在矿场看见了你父亲，你父亲处境可不太好。” 安什莉脸上现出悲伤自责之色。如果不是她不告而别，或许她的父亲也不会有此劫难。 “哪个矿场？我现在马上去救他！” “这个……”柏叔此时却是摇头：“这个倒是没说清楚，也可能是我忘了。” “怎么这样？！柏叔你快想想啊！”安什莉着急不已，可是任凭柏叔如何回忆，愣是想不起来一个准确的答案。 雷森把柏叔拉到了一边，摸出一粒辐射药片塞到了柏叔手里：“老人家，麻烦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个矿场？” “这个……” 柏叔看到辐射药片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地收下。 但是他认真回忆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们去问特朗吧，他现在应该在第三街，但是在妓院还是在酒馆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得自己去找找。” 听到‘第三街’一旁的安什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雷森无奈点了点头，随即又压低声音对柏叔道：“安什莉回来了的事情，请你保密，暂时别往外说。” 柏叔这次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又用好奇的目光瞥了眼雷森：“你和安什莉……” “哦，我们是普通朋友。” “朋友？”柏叔狐疑地探出头去，又看了看安什莉，意味深长地笑了：“明白的，明白的。” 雷森无奈，这老头明白个屁，明显是误会了。 但现在也没时间解释太多，他让柏叔先离开，又从倾倒的柜子里随意找了件衣服，撕成面罩，让安什莉戴上。来的时候雷森已经看见，路上很多人都带着防砂的面罩，想来是因为砂城环境恶劣、经常会有飞沙走石的原因。即便安什莉带着面罩，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你好好戴着，别摘下来。在救出你父亲之前，最好别让太多人知道你回来了，以免打草惊蛇。” 雷森亲自上手给安什莉戴上面罩，不忘叮嘱。但他并没有发现，安什莉面罩下的俏脸，已悄悄涨红。 第三街离此处不远，雷森把摩托车停在安什莉家中，两步行前往。 但第三街是个声色犬马之地，即便现在是白天，路上也随处可见站在街边、一把年纪还在吆喝皮肉生意的女人，以及在路上晃晃荡荡的酒鬼。安什莉虽然带着面罩，但姣好的身形还是让几个酒鬼瞪直了眼睛，甚至有人向她吹起口哨。 安什莉强忍内心不快，带着雷森先来到了酒馆。她在这出生长大，柏叔提到的特朗她也认识，只希望能尽快找到他。 很走运，安什莉还真的在这发现了特朗，正烂醉如泥倒在酒馆角落的桌子底下。 “大叔，就是那个人！” 雷森循着安什莉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酒醉的布朗。 只是他没有发现，酒馆另一边的角落里，有个人正盯着他们。 那人先是盯着雷森看了好一会儿，又偷摸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改装过、带有小荧幕的无线电通讯器，调出存储在里面的一张照片，仔细对比着。 再三确认后，那人缩着脑袋走出了酒馆，迅速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启动了无线电通讯。 “喂！你快来！我这有笔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