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值得与执念
老者沉默，似是在思索着，良久后才摇了摇头：“抱歉，我无法回答你。我能看到你在很努力地追寻着什么，但我看不见你所追寻的东西在哪……” 一听这话，雷森难免有些失望。盲眼老者则继续道：“……你并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这世界现有的一切自然也不属于你；你想找的人……可能离你很远……也可能……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老者又是好一阵沉默。 良久后，才继续道：“不管是哪种可能，你都该谨慎考虑一下……是否还要再继续现在走的路……”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肯定找不到她了吗？” “这……我不知道……”老者摇头：“我只知道，逆命而行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命运给我们的东西都是注定的，如果你非要去追寻不属于你的，可能会失去更多……” “失去？”雷森苦笑着摇头：“我什么都没有，还能再失去什么？” “恐怕……不见得吧……”老者依然语色平静：“凡有所失去必先有所得到……我有看见，你来到这个已经不属于你的世界……走上了这条本不该走的路……已经得到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雷森愣住，猛地想到了安什莉。如果要说他这一路上有得到什么，恐怕也只有安什莉这个同伴了。 “你误会了，那不是什么属于我的东西……”雷森叹了口气：“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能耽误她。我也不会停止去找我想找的人，那是我还活着的全部意义……” 老者并不惊讶，依旧淡然：“这世界已不属于你，自然会让你早点离开。至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只能由朋友你自己来决定……” “但老夫还是要提醒一句，凡人往往觉得自己能把控命运，但实际还是走着早已注定好的道路；朋友，你坚定不移的追寻固然可贵，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真的追寻到了……是否真的能看到想看到的东西……这条路到底是真的值得，还是说只是朋友你的一腔执念……” 这次，淡笑出声的却是雷森：“值得也好，执念也罢……人活着，总得有点理由吧……” 说着，雷森把手收了回来。转了换了个更实际点的话题。 “对了……你知道我现在带着一个朋友……”雷森想着安什莉今天的颓废状，叹了口气：“她的父亲……刚遇到了一些意外，已经不在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要一直都因为这件事难过，开心起来？” 盲眼老者呵呵一笑；“既是你的朋友，怎么让她开心起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 雷森脸皮一阵抽抽，看着盲眼老者，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老头或许真的有点神道，但他说了半天，基本等于什么都没说。 懒得再聊下去，雷森起身回到了越野车上。安什莉已经在后排座位躺着睡下，雷森自己则坐在驾驶室里，略开一点窗，锁上了车门。 盲眼老者依然坐于篝火前，火光映照着他苍老的面容，厚厚的一条麻布绑在眼前，在夜色下颇显几分神秘…… 天刚擦亮，雷森就已经醒了。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外面早已没了盲眼老者的身影。如果不是地上还有那燃尽的篝火堆，雷森甚至怀疑昨天遇到老者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雷森看着不远处那曾经差点‘吃掉’盲眼老者的土坑，无奈的撇撇嘴：“这老头……可别再掉坑里了……” 等安什莉醒了，越野车才再次出发。安什莉还是那张颓丧的脸，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毕竟是丧父之痛，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也情有可原，可这样的安什莉让雷森很不习惯，他还是更喜欢往日那个活泼机灵、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着“大叔、大叔”的女孩。 莫名地，雷森又想起那盲眼老头说过的话。 “我更清楚怎么让她开心吗……” 雷森喃喃自语着，不自觉有些走神，没发现前方地面有块缺口。越野车立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雷森有些愕然，再次猛踩油门，越野车腾挪了两下，还是没有恢复前进。 确认车子周围没有人后雷森才下了车，这才发现越野车的左前轮陷进了一个泥坑里。 “……怎么了……” 安什莉从副驾驶里探出脑袋，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没事没事，就是踩到了泥坑，你去司机位上，我从后面推。等我推的时候，你就踩油门，把车弄出来。” “可是……我不会啊……” 安什莉不会开车一脸为难，雷森却道：“没事，我教你。” “最左边的是离合，中间是刹车，最右边是油门。”安什莉已经坐到了驾驶位上，雷森在车外指导着：“等你感觉到我在推车后，先踩住最左边的离合挂挡，然后踩最右边的油门，感觉到车子在动以后，就把离合松开。记住，油门踩大力一点。” “哦……” “记住了吗？那你准备好。” 雷森绕到车屁股后面，双手一撑，咬牙开始发力往前推。 “就是现在！快踩油门！” 雷森推着车大呼着。旋即，汽车引擎再度发出轰鸣声。泥坑里的左前轮卷起飞舞的湿泥，排气孔冒出黑烟。 同时间，雷森身上的外骨骼监测到运动反应，开始提供动力加持。强大的推力加上越野车本身的马力，左前轮终于离开了泥坑，一次成功重新回到了正常的道路上。 越野车又往前开了几米才停下，雷森跟上来的时候，安什莉已经打开了车门。 “你还挺有开车的天赋的。” 雷森说着，安什莉却没有任何反应，绕过车前又往副驾驶位而去。 看她那依然沮丧的神色，雷森心头一紧，脑袋蹦出一个想法，被这想法驱动着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安什莉：“等等。” “嗯？” “接下来的路，你来开吧，我先教你怎么掉头。” 安什莉满脸疑惑，雷森则过去直接打开了副驾驶位的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怎么？”雷森轻笑：“从这到血狼平原，可有好长的路要走，而且你跟着我总得能帮上点忙吧？不如就先从开车学起，如果我平时开车累了，你还能跟我轮换一下。” 安什莉愣了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我以后……跟着你？大叔，你、你不送我去平八的村子了？” 雷森则关上了副驾驶门，司机位的门仍打开着：“不乐意吗？” “乐意！乐意！” 安什莉拼命点着头，赶紧钻进了越野车驾驶位。 雷森确实清楚该怎么才有可能让安什莉开心起来，只是之前他一直都更倾向于让安什莉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过平静的生活。但现在安什莉因为没了父亲沉浸在悲痛中，如果还把她放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未必是件好事。 但让她跟着自己，又真的好吗？雷森自己也不确定这一点，他只能确定，相比去平八的村子待着，安什莉更愿意和他待在一起。虽然这不足以让她马上跨过丧父之痛这道坎，但至少能逝缓安什莉的悲伤。 安什莉只试着开了不到半个小时，雷森便让她把车停下，又接过了方向盘。虽然嘴上说着让安什莉和自己轮换，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雷森在开车，又是整整一天的行进。 快入夜时，远处出现了一座背山而建的城市。这是前往血狼平原的直线道路上，必须要经过的最大一座城市，旧世纪时期雷森还曾经在这执行过任务。 越野车开上了一条破败的公路，雷森正打着哈欠，副驾驶位上的安什莉突然紧张起来。 “大叔！有人跟着我们！” 雷森通过后视镜仔细看，确如安什莉所说，在他们后方远处出现了两个影子，正逐步靠近着他们的越野车。看样子是两辆车，只不过没开车灯，所以不太显眼。 雷森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后面的两辆车似乎感觉到什么，也加快了速度紧跟而来，还打开了车灯。 右后方的是一辆厢型车，一个人从车子的天窗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火箭筒，正向越野车瞄准。 “艹！”雷森暗骂一声，赶紧对旁边的安什莉道：“坐稳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雷森说着打开了车窗，拿出左轮准备对尾随他们的人发动攻击。 恰逢此时，跟在越野车左后方的车子也打开了天窗，同样钻出一个人，但他手里拿着的却不是武器，而是一个电子喇叭。 “前面的车辆！马上靠边停车，接受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