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想要无可取代,首先就是要与众不同。与众不同之后呢?不是继续创新,而是持之以恒。据谢威观察,其实很多人不愿改变,过快的改变会让他们不安。比如街头张家的嫲嫲,每回来都只要蜜糕,从来不看新产品。这种人还真不少,他们永远只接受固定的几种口味,有些甚至在审美上都只接受那几款模样,别的再好也不多看一眼。诚然年轻人喜欢新鲜玩意,可是他们也始终有持续爱好的东西。通杀所有的客户是不可能的,那么就要好好锁定市场!哪些人,才是值得自家珍惜的客户。 误打误撞之下,带有茶叶味道的果子成为了谢威的招牌。好又多原就有茶喝,配上茶果子,倒有些重了。所以当堂点的客人喜欢茶果子的并不多,可是打包时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中国人爱茶爱到骨子里,只要沾上一个茶字,凭空都生出三分雅致来。配上精致的包装,客户群体逐渐稳定下来,谢威便不再追求更诡异的创新,而是凭借茶果子的基础,慢慢微调一些花样。细节也更加注重,比如茶果子的颜色以及搭配的碗碟与包装,几乎样样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经典的口味,亮眼的造型。就这样,谢威真正的把自己的果子铺跟山寨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这一步垮的很小,却至关重要。茶叶是谢家的本行,是带给他幼年无数幸福的基础。如今再摸不到贩茶的路,至少挂个边也安心不是? 就在谢威逐渐找到生意窍门时,中元节悄然而至。中元节祭祖的习俗,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很浓郁。讲究的地方还会放河灯,不讲究的至少也要烧纸钱。纸钱不是烧了就行,得先烧一份给土地公公,因为要拜托他给带去,先要给快递费才行。而寄给家人的,也要用黄纸裁好做了信封样,塞入纸钱封好,写上收信人和寄信人。一般而言一个故去的人至少是十个包裹,谢家有五个墓,一个活人要写一份。如今谢家活的只有两只,所以需要一百份。当然省事一点的人家,可能夫妻写作一个包裹,也可能按房数写作一个包裹。总的来说这个封建迷信很麻烦,又不能不做。 在这个年代,这种事通常是男人做。因为识字的人本来就很少,识字的女人更少了。再说祭品类的,传统里多少对女眷有些抵制。也不是说女人不能写,但最好是男人写,女人打下手。没有人知道这个传统的缘由是什么,只是大家都遵守着。当然他们家要烧的还有燕绥家人的份。这些不用周幸操心,燕绥自己会提前很久一点一点的虔诚的准备。这就是家人处的好的,与跟家人感情一般的两种情况外在的表现了。 谢威对家人自然是有感情的,可是最近他很忙,忙着做生意,忙着思考。这些事自然就交到了周幸手中。自古以来烧包裹,比较流行的做法是自己打好包,给点钱让左近的读书人代写。周幸也随大流的跑去找读书人,不想中元烧纸包与过年写桃符,乃读书人最好捞钱的时候。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还拽的二五八万,写一个竟要五文钱!钱是小事,周幸被他们的态度气着了,她又不是不会写!还真死了了张屠夫,就不吃带毛猪了! 郁闷的拎着一篮子纸包,冲到好又多不远处有个李记纸扎铺一顿搜刮。老牌的纸扎铺子服务相当周到,信封都给做好了,自己只写上内容便可,十分方便。买了一百个雕版印刷好的信封回来,重新打包后,就守在店里奋笔疾书。一时郑娘子从厨房出来,见周幸埋头写包裹呢,一脸喜意的道:“哟,大娘这字真好,比秀才们都不差了!也替我写几个罢!今年我家那位犯浑,这多早晚了还没准备呢。秀才那里早排的满满当当,我正愁呢!” 阿娟清脆的笑道:“好个郑娘子,你还指使起主家来了!” 郑娘子道:“我这是求主家赏!” 周幸笑道:“我没空,一百个呢,不知写道猴年马月去。你去李记买了包裹,叫阿娟与你写。我白教了她这么长时间,这会儿总要有些用途才是。不过你也别亏了她,字不好,便算外头的半价。” 郑娘子苦着脸道:“大娘你太精了!” “我不精啦!那阿娟得的钱我也不要,都留与阿娟做嫁妆可好?小娘子出嫁没嫁妆可直不起腰。我家的人,必不让受委屈的。” 阿娟愣了下,忙摆手道:“大娘别说笑话,这钱我不能要。” 周幸笑道:“我不缺这几个钱,你若是写不来,把阿狗也唤上。”说到这里,又扯开嗓子喊:“伙计们若是还没写包的,便来我这里登记一下。五文钱两个!叫阿娟阿狗与你们写了!” 竹器柜台的孙丁立马窜到阿娟面前一揖到底:“恩人呐!能否便宜点?” 众人喷笑:“你叫恩人就是为了杀价?这么点孩子的钱你也好意思!” 孙丁道:“我家人口多,又穷。真写完了好大一笔呢!” “多少人呀?” “算来要写三百个!七百五十个钱呢!好阿娟,你算我七百个钱吧!” “不行!”周幸道:“你找秀才写还要一千五百个钱呢!这都是半价了!” “就是!”郑娘子双手叉腰,“怎底这般小气?阿娟,你们先与我写。晾他们几天!我家也有几百个,好大一笔零花钱拉!” 阿娟笑嘻嘻的说:“嫁妆还不够。” “好不害臊的小丫头!”郑娘子笑道,“真等你出嫁,还靠这个?不说大娘,娘子岂有不打发你的?” 阿娟不答,笑着跑到后头去找阿狗了。周幸笑道:“这真是青梅竹马了!” 有了这个开端,整个好又多都人声鼎沸起来。附近要写包裹的人多了,一个中元节,周幸三人差不多写了近一万个包裹,手都差点写断了。周幸本人写的最少,因为收费比阿娟二人贵,自己也懒怠赚这个苦力钱。阿娟和阿狗却是从未见过这么的多钱,想着这些钱周幸都一文不要的赏给自己,那真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没日没夜的写,比要考进士的人都努力。就五文钱两个的包裹,硬是赚了十七八贯。看的周幸都觉冒冷汗。再看看隔壁的李记纸扎铺的老板,只见到周幸就两眼眯成一条缝,就知道赚的最多的其实是那货!果然术业有专攻啊! 写包裹收拢来的铜钱自然都是散的,阿狗表示他那一份不要了,如果周幸不要就都给阿娟。乐的阿娟一面抖着手一面傻笑。周幸也跟着乐,把两孩子赶去休息,又裁了红线替阿娟穿着。出门跑材料市场的谢威回来倒吓一跳:“家里怎么这么多铜钱?你不是最不耐烦铜钱的么?” 周幸笑道:“阿娟阿狗他们俩个替人写黄纸包写的,都是散碎的钱,我替他们穿上跟铺子里兑了新钱来放好。如今他们还小,使不上这些呢,也不好尽攒着这些旧钱。再有这些纸钞也得换了去。”说着压低声音道:“姑姑说这些钞日后贬的还要更厉害,若是存钱,最好铜板。银子就更好了。” 谢威笑道:“那敢情好,你把钱都打了银镯子,一日带一对岂不更好?” “呸!”周幸笑骂:“这是暴发户炫富呢!” “这是代表我好,家里有钱尽给你打首饰!”谢威又问:“既是他们的钱,怎么自己不来串?” “两个孩子都钻钱眼里去了,写完就嚷嚷手痛。这几日也着实累了些,我让他们去歇着。可别又累病了谁,医药费且不够给的呢。” 谢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元柳那脾气就这么别扭。”哎哎,谢家人出状况,他这个当家也没面子啊。 “快别这么说,她更紧张了。”周幸一说起元柳就肝疼:“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想头。偏我又不是那弯弯绕绕的人,她不说出嘴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往年在教坊的时候,我就最怕阿南,万事憋在心里。什么时候结仇了都不知道。我与她还不至于结仇,只是若有什么不当之处,彼此这么僵着扭着,时间长了便是解不开的死结。何苦来!” 谢威也无奈:“这就是人的性格不同了,我那妹子也不是多话的人。” 周幸揉揉太阳穴道:“说来,铜铁柜台的毛丙家你熟不熟?” “你问我?人家不是天天在你眼皮底下晃么?怎么?他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他看上你们家元柳了!”周幸道,“我不知道他娘好不好相处,你去打听打听。好相处赶紧嫁掉!” 谢威狂汗:“你就这么不喜欢她?” “我喜欢不起,看着她就愁。奴婢的身份是可怜,她又不笨,日后当家做主了,没准这些毛病都改了呢。女人家还是爽利点好。” 谢威决定对此不发表评论,反正元柳也到了该嫁的年纪了,爽快的道:“行,我去问问。他家兄弟三个,他是最小的。怕分不到多少家产。到底是跟了如恒一场的人,我多打发点嫁妆好不好?” 周幸笑道:“我难道是个小气的?还能亏了谁去?我真不待见她就直接许了毛丙了!还担心她被婆婆妯娌欺负做什么?先不提是不是妹妹的心腹,为她的忠心就该好好待她。” 谢威一把抱住周幸:“知道你是好人!你别老管人家的事!倒是管管我们的正事!” “什么正事?” “生孩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