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站 家人没有隔夜仇
门内,一家人上演执手相看泪眼的和解戏码。 门外,宣灵默默看着这眼前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当初父母是因为宣年才分开,现在又因为宣年聚在一起,仿佛从头到尾她只是个局外人。 宣灵非常不喜欢这种感受,她只想逃离现场。 没想一转身,恰好撞见彭泽曜,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 彭泽曜朝病房里投去一眼,再看宣灵的表情,当即明白了七八成。 宣灵不想让任何人看出自己此刻的情绪,招呼也不打,径直走了。 她从医院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路,等天色暗下来,路过一家烧烤档,就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跟老板说来三瓶啤酒和烤串若干。 某个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宣灵抬眼看,愣了,大明星居然跟她一路,现在还坐在油烟味很重的露天烧烤档里。 她粉了彭泽曜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小少爷这么接地气。 酒和菜很快上齐了,彭泽曜给她和自己各倒一杯,问她愣什么。 “没,以前听大粉爆料说你几乎不下馆子。”宣灵说。 彭泽曜挑剔道:“的确,我不太喜欢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而且贵。” 宣灵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哥吧,你不放心我怕我出事,是因为在意我哥,所以要保证我不出事。” 她自顾自说,然后将一整杯酒闷下去,然后再给自己满上。 “都是因为我哥……你也是,我爸妈也是。”她低垂着眼,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说完了她又自我开解:“的确,我哥最让人心疼了,从小到大谁都喜欢他,他性格讨喜会说话,又成绩好什么都好。” 彭泽曜听着她絮絮叨叨,看着她旁若无人地闷了一杯又一杯。 酒精渐渐上头,宣灵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 “他们更像一家人,不是么,我就是多余的。” “为什么我必须接受他喜欢男人?我就不能拒绝吗?其实我不歧视,我只是想,想他们也能尊重我的感受……” “其实我爸妈不是偏心的人,甚至会更偏爱我。以前我跟我哥闹矛盾,他们基本会站在我这边……可是我还是觉得难受,觉得自己很多余,他们就说离婚就离婚了,这个家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哥,我哥对我是真的好,小时候大家都羡慕我有个那么疼我的哥。悦悦也经常说,要是我有这么个哥,做梦也偷笑。” 青梅林悦曾不止一次问她,为什么始终不肯原谅宣年。 “年哥也是受害者啊,这件事里谁都不是加害者。”林悦如是说。 被这么一问,宣灵也很迷茫,她反问一句:“那我能怪谁?” 她总得需要找个人去放置那点难受的情绪。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迁怒宣年,何尝不是在折磨她自己。 宣灵喝到最后,整个人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喃喃道:“偶像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彭泽曜容她发泄一通,畅所欲言,直至这一刻终于开口:“这不是你的错,灵灵。” 宣灵闭上眼,将脸彻底埋在臂弯里,眼角的那颗泪便顺着鼻梁流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脚下一空,有人小心翼翼地背起了她,往上掂了掂。 气息很熟悉,很温暖,后背很宽广。 她不会忘记这是谁的气息。 很小很小的时候,宣灵跟只猴子似的,整天到处闹,还喜欢行侠仗义,跟男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 那个年纪的男孩子性格很讨厌,不仅爱扯班里的女孩子马尾,还不经同意亲她们。宣灵看不过眼,撸起袖子就动手了。 男孩的力气也很大,她打架打输了,不仅被打得满脸灰,膝盖、手腕也都擦伤,很是狼狈。 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总是大哥哥宣年,给她处理伤口,背着她回家。 宣年一路无语。 宣灵趴在他后背,试探道:“哥,你生气啦?” 宣年笑了:“这会知道害怕了?” 宣灵见宣年这语气不像在生气,嘴硬道:“他们扯女孩子的马尾,还不经同意亲她们,该打,我这是替天行道教他们做人!” “灵灵做得真棒,”宣年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住了笑,然后说,“不过呢还有很多比打架更有用的手段,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诉诸暴力,知道么?” 宣灵不解:“什么更有用的手段啊?” 宣年没个正经道:“当然是找你哥打他啊。” 宣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趴在宣年的背上,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了一路,宣年什么话题都能接。两人嬉闹一场,迎着落日回家去。 宣灵已经不记得他们那会儿都聊了些什么,但她确切记住了那时候很快乐,以及哥哥宣年背她的感觉。 一如现在此刻,很稳,很暖。 宣年在医院跟爸妈哭了一场,红着眼睛接通彭泽曜的来电,对方在电话里说,灵灵喝醉了,来一下。 他赶到烧烤档,听到了宣灵的好些酒后真言。等到她没声了,才像很久很久之前那样,再度背起她。 背上的重量有别于记忆,宣灵在他不知道、看不到的时候,默默长大了。 刚走一段路,耳边就传来细碎的哭声,从呜咽逐渐演变为大哭,后背也湿了一片——他的妹妹哭了。 宣年眼眶又热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扭过脸,轻声道:“对不起啊,灵灵,对不起。原谅哥哥好不好?” 原谅哥哥的苦处,原谅哥哥的缺席,好不好? 宣灵听懂了,哭得更厉害了。 宣年一时没忍住,眼睛又下雨了。 然后,有一只温暖的手摁住了他的头顶,手指插进发间,揉了揉,动作格外的温柔而体恤。 宣年也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