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莫之文接到外卖员电话的时候就觉得这声音未免太嫩了,不过他们手里都拿着手柄,没法松手,他就趁中盘跑门口去给对方开了锁,让对方送上来。 程展心一次拿不下十几份糖水,先拿了两袋子上来,他敲开房间的门,看见白天那个黄发男生,两人都愣了愣。 “你……不是……”莫之文看着程展心的脸,有些犹疑地问,“你还兼职送外卖啊?” 程展心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又把糖水给莫之文,道:“楼下还有八份,能再帮我开一下锁么?” “我陪你下去拿吧,”莫之文拿了陆业征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门禁卡,又把糖水放到矮柜上,干脆地对程展心说,“你一趟也拿不了八份吧?” 程展心看着他,还没想出拒绝的话,莫之文就推着他的肩往外走:“好了走吧。” 进了电梯,莫之文自来熟地对程展心自我介绍:“我叫莫之文,在国高部,高二。你刚上高一吧?普高部高一不是要统一住校吗?你还出来送外卖。” 程展心摇了摇头,道:“我高三了。” 莫之文有点吃惊,因为程展心看上去挺小的。 “我上学早,”程展心解释,“我属兔。” 莫之文吓了一跳:“你上学也太早了,比我大一届还比我小一岁……那我说你高一也没什么问题啊。” 程展心侧过脸看着莫之文,“嗯”了一声,底楼到了。 程展心送外卖的电瓶车就停在门外,莫之文过去帮他提了一袋,又回去刷了卡,电梯开始上行,程展心开口道:“下午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莫之文用手拍拍程展心的肩,道,“不过,我原本以为普高部都是乖学生呢。” 程展心笑了笑,说:“乖学生多。” 莫之文看见程展心的笑容,心里紧了紧,忍不住说:“其实……有时候不反抗也是纵容犯罪。今天你应该报警。” 程展心抬起头,看着莫之文未经世事、充满阳光和正义感的脸,终究没有扫兴,只道:“我下次会的。” 把糖水拿进门,程展心就要走,莫之文拽着他不给他走:“我多叫了好几份呢,你吃了再走。” 程展心只好换了拖鞋,陪他走进去。 客厅里坐了五六个男生,下午把门踹断的那个高个子也在,看见莫之文拉了个送外卖地进来,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问:“怎么?” 莫之文刚想解释,发现自己还不知道程展心的名字,有点尴尬地想问一句,坐在一旁的林悬突然叫了一句:“程展心?” 程展心看了林悬一眼,道:“lb87526?” 林悬愣了愣,才说:“我靠,你记性太好了吧。” “你们认识啊?”莫之文问林悬。 林悬还沉浸在程展心可怕的记忆力中,过了几秒才说:“lb啥啥的是我的序号,之前我不是去美国游学吗,学校要交材料,是程展心帮我写的。” “收费服务。”程展心加了一句。 林悬笑了:“哦是,还不便宜。” 程展心实事求是地说:“也不算贵吧。” 林悬连连点头:“不贵不贵,毕竟是您老亲手写的。” 莫之文递了一碗杏仁露给程展心,问他:“什么来钱的你都干啊?” 程展心接在手里,用勺子搅了搅,并没有吃:“不违法的就干。” “那你的电话给我存一个,我有空也找你写。”莫之文拿出了手机。 坐在他旁边的陆业征又皱了皱眉。 程展心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他拿出了一个很小的蓝屏手机,认真地把莫之文的号码存了进去,又说:“谢谢。” 莫之文看着那个十多年前流行的手机,又想起程展心下午被人摁在地上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又有点发涩。 程展心倒是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样子,他的手机震了起来,是糖水店老板娘。 店里外卖单攒起来了,外送员小程还不回去,她着急了。 程展心挂了电话,把杏仁露放下,重新和莫之文道了谢,才告辞。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机从口袋里滑到了地上。但陆业征客厅铺着地毯,程展心的手机又小,谁就都没有发现。 等大门关上了,林悬看着莫之文走进来,问他:“莫大学霸什么东西写不出来,要花钱买?” “你怎么认识他的?”莫之文没理会林悬的嘲讽,认真问他。 林悬对着莫之文叹了口气,道:“程展心你都不知道,学校门口那个滚动屏里滚了两年的奥赛冠军啊。” 莫之文进出校门都是车接车送,没看到过那块屏幕,也不关心普高部的消息,不过能让合德高中放在校门口屏幕上滚动两年的,肯定不是平常人。 他突然想起从电梯出来的时候,程展心走在他前面,脖子后好像有一块发黑的淤青,心中疑惑更甚:“奥赛冠军怎么这么……缺钱?” 林悬摇摇头:“这是人家私事,谁知道呢。” “也是……”莫之文想得有些出神。 “你们还玩儿不玩儿,”陆业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玩儿就散了。” 林悬跳了起来:“当然玩儿!” 莫之文被动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待到糖水店打烊,程展心上楼回家,一个光头正站在他家门口,看见他走过去,还笑眯眯对他招招手:“展心,今天糖水店给你结薪了吧?” 程展心默然地看着光头,光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欠条,写着程烈又欠了人两千多块,摁了手印。 程展心过目不忘,何况他都看了成千上百次了,这手印就是他爸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千五百块钱,给了光头,道:“这个月只有这么多。” 光头拿过去点了点,看程展心垂着头的样子,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抽了张一百还给了程展心,道:“算了,留点儿钱吃饭。” 程展心起先不接,光头就抓过他的手,把钱塞在程展心手心里,大力拍了拍他的肩,才唱着歌走了。 程展心进了门,摊开手看着那张一百块,又从书包夹层里拿出了五百,放在了一起。 这就是他下个月的所有伙食费。 程展心想看看手机上有没有什么未接来电,左找右找却都找不到。 他手机又小又破,不会有人偷,程展心回忆了刚才的经历,断定唯一的可能就是落在了莫之文那儿。 他看了看时间,十点一刻。这个时间,莫之文应该还没睡,程展心就急急忙忙骑着车过去了。 幸好小区保安还认得程展心,把他放了进去,他到了楼下,按了方才的房号,过了会儿,有个不属于莫之文的声音从视讯仪里传出来:“哪位?” 程展心愣了愣,简单和对方解释了来意,对方给他开了门。 程展心一上去,看见门开着,房里只剩陆业征一个人,陆业征好像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电影,漠然道:“自己找。” 程展心走进去,一眼就在地毯上看见了自己的手机,上面还有莫之文给他发的短信:“下班了吗?” 程展心对陆业征道了谢,走出门,给莫之文回了个下班了,又加上了一句,手机掉在你朋友房子里了,刚拿到。 没过几分钟,莫之文就来了回讯:“陆业征脾气臭,你不要理他。” 程展心开始骑车,便没有再回复。 莫之文再见到程展心,是三天后,食堂门口。 国际高中部和普通高中部的食堂是两栋不同的楼,挨着建在一块儿,国际部的矮一点儿,两栋楼中间隔着一条小径。 莫之文和陆业征下了课去吃饭,就看到齐穹搂着程展心,迎面朝他们走过来。 程展心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齐穹人高马大,脸和程展心挨得很近,在对程展心说话,脸上的笑看着就不正派。 莫之文和程展心发过几次短信,程展心很忙,回得就慢,加上莫之文也还没想出让程展心帮忙的由头,两人聊了几天,话题也没深入。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莫之文真没有能让程展心帮忙写的东西。 看见莫之文,程展心也没有显得如释重负,他神色如常地和莫之文打招呼:“你好。” 莫之文默不作声地看着齐穹搭在程展心肩上的手,按捺住想把那手拨开的冲动,问程展心:“来吃饭?” “怎么着,我们普高部不能吃饭?”齐穹半是挑衅半是嘲讽道。 莫之文没理会齐穹,对程展心道:“要不要来试试国际部的食堂,我正好谢谢你上次帮我写东西。” 程展心侧头看了齐穹一眼,他的下眼睑微微下至,眼睛就大得有点苦相,程展心瞳仁也很大,有时候随便看人一眼,哪怕没表情,也好像在埋怨别人。 昨晚上程烈回来了,又喝了酒,程展心没躲开,被他爸揍了,疼得大半夜没睡着,现在眼底还有些血丝。 被他瞥了一眼,齐穹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突然僵了僵,力气卸掉了一些,颇有些虚张声势地问他:“国际部贵公子邀请你吃饭你还不去?” “好的,”程展心推掉了齐穹的手,对莫之文说,“谢谢。” 莫之文圈着他的肩把他往国际部食堂带,道:“别总是跟我谢来谢去的了。” 不过没走几步,莫之文的手就被陆业征拉开了。 三个人以一种微妙的距离往食堂走过去,到了门口,程展心对莫之文说:“我还是不上去了,我带吃的了,下了选修课被他拉过来的。” “说了带你尝尝,别翻脸不认人啊,”莫之文跟他开玩笑,“我们伙食不错的。” 程展心还想拒绝,陆业征开口了:“你跟他磨蹭什么?你这么帮他,他饭都懒得跟你吃一顿。” 程展心呆了一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去不去?”陆业征俯视他,眼神疏离。 程展心和他对视半晌,才道:“去的。” 陆业征闻言就往电梯走,莫之文拉着程展心跟上,点点前面的陆业征,无奈地跟程展心摇头。 陆业征一眼瞥见莫之文对着程展心那德行,就觉着自己费力不讨好。 要不是莫之文总心心念念程展心,他还真不想管这档子事儿。 他带着莫之文和程展心到了三楼中餐厅,去卡座随便点了几个菜,翘着脚看莫之文跟程展心套近乎。 陆业征和莫之文青梅竹马,莫之文一向是同情心同理心同时过剩,稍微不注意点,就被人骗了。 像程展心这种缺钱的人,碰上莫之文这样人傻钱多的,还不立马贴上来。 那天程展心把手机掉在他家里,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陆业征突然问程展心:“你手机号多少?” 程展心正喝茶,听陆业征一问,一口茶呛着咳了半天,才跟他换了号码。 莫之文对程展心道:“我第一次看阿业问人要号码。” 陆业征瞥了莫之文一眼:“你消停点。” 程展心把自己的号码报给陆业征,陆业征输入之后,直接拨了过去,程展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的。”陆业征言简意赅道。 程展心把陆业征号码存了,问他:“请问你叫——” 陆业征懒得跟程展心多说,抬手抽走了他的手机,想直接把名字输进去,拿到手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这个九宫格的按键。 陆业征乱按了一气,不小心退出了存号码的界面。 “这什么输入法。”陆业征皱着眉看手里的小蓝屏手机,不承认自己不会用。 程展心靠近了陆业征些,重新把手机拿了回来,把刚才的数字又输进去,问陆业征:“是左耳旁的陆么?” “嗯。”陆业征看着程展心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一个“陆”就打了上去。 “还有家大业大的业,南征北战的征。”莫之文插嘴,给程展心介绍。 程展心把陆业征名字打出来,点了保存。 程展心的手很漂亮,但是右手手腕上有一块青斑。 他校服码子偏大,站着的时候盖住了大半个手背,什么都看不到,现在手拿手机打字,袖口往下落,他手腕又很细,青斑就露了出来。 陆业征和莫之文都看到了,陆业征没吭声,莫之文却忍不住要问:“展心,你这儿怎么了?” 程展心低头看了看,应该是昨天他爸用酒瓶砸的,他面不改色道:“在厕所那天弄的。” 陆业征本来对他印象就不怎么样,见他糊弄莫之文,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这是新伤吧。” 莫之文看了陆业征一眼。 陆业征平时不搭理人,更不屑于跟人争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先是跟程展心要了号码,现在又让人下不来台。 程展心没说话,他把袖子拉下来了一些,改用左手夹菜。他左手使得很顺,看上去和惯用手一样流畅。 莫之文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展心,你左手用得这么好?” 程展心道:“我小时候是左撇子。” 后来他爸看他用左手不顺眼,把他左臂打骨折,吊了两个月石膏,他才改用了右手。 吃饭间,莫之文又问了程展心不少问题,程展心都答的似是而非,陆业征愈发觉得程展心说个话都遮遮掩掩的,肯定心术不正,吃完就划了卡拉着莫之文走了。 程展心本来想喊住陆业征,给他一份饭钱,但陆业征腿长走得快,程展心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没影了。 程展心思前想后,磨到晚上,还是给陆业征发了消息,问陆业征中午的饭多少钱。 程展心倒不是清高,他是看出陆业征看不上他,也看出陆业征觉得自己想贴着莫之文占便宜,就不想承陆业征情。 哪怕是一顿饭,程展心也想跟陆业征算算清楚,划清界限。 过了十五分钟陆业征回了他两个字:不必。 程展心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有种事情没办成的烦心。 不过没过多久,陆业征突然回了电话过来,程展心接了,对面说:“你那天送的糖水,再给我送一份来。”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程展心很是摸不着头脑,他那天送了十几份过去,陆业征也不说清楚是全要还是要其中一份。 他想了想,告诉老板娘,上次那个大客户又要一模一样来一套,老板娘高兴坏了,立刻给他做了装进保温箱,程展心又去了陆业征家里。 陆业征给他开了门,见程展心左右手都提了一袋,皱起眉问他:“怎么这么多?” “……楼下还有,”程展心说,“我以为你说要一样的。” “我是要我吃的那份。”陆业征语气不怎么样道。 程展心没有生气,好声好气道:“我不知道你吃的是哪一份。” “你不是记性很好吗?”陆业征讽刺他。 “我走的时候你还没吃。”程展心说。 陆业征一愣,他早不记得了。他今天是跑了半小时步出来,恰好口渴,看见程展心那条短信,回了个“不必”之后,突然想起那天那碗糖水还算爽口,就想让程展心再送一次。 没想到程展心居然抓住了他语言中的漏洞,不要钱似的送了十几碗过来,这人为了做生意也算不择手段了。 “我再下去拿。”程展心说,他把手里的两袋递给陆业征。 陆业征伸手接了,食指指腹碰到了程展心的指尖。程展心手很凉,他回家之后换了件厚一些的深色外套,看上去更瘦了。 陆业征看着程展心回身出去,想着与其傻站在门口给他开好几次门,还不如陪他去拿,就叫住了程展心,对他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程展心送外卖的车是糖水店老板娘给他买的一个二手电瓶,后面装了个很大的保温箱,和现下流行的外卖软件送货员骑的车有点像。 糖水店老板娘算了笔账,按照糖水店的外卖单数,让程展心派送比和外卖软件签约更划算,加上她也很可怜程展心,就还是让程展心送了。 陆业征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电瓶车,他看程展心打开保温箱,拿了一袋出来,就主动接了过来,程展心一看里面还有两袋,也有点不好意思,就说:“算了,我带回去吧。拿到你家你也吃不掉。” 时间不早了,糖水店都打烊了,陆业征也不可能再约朋友过来就为吃点糖水,程展心拿回家,万一债主堵门,还能请债主吃一顿。 陆业征没说什么,提着袋子径直往回走,程展心只好也拿了跟上去。 陆业征把几个大袋子都摆在了桌子上,看程展心要走,拽着他的帽子把他拉回来。 “怎么了?”程展心问他。 陆业征用下巴指了指一大桌纸盒子,道:“陪我一起吃。” 程展心还想拒绝,陆业征敲敲桌子,程展心考虑到这也是他留下的烂摊子,就妥协了,坐了下来,帮陆业征把糖水都摊在桌上。 陆业征点着一份他不喜欢吃的有黑糯米的东西,说:“你吃这个。” 程展心不喜欢吃汤汤水水的东西,也无所谓吃什么,就拿起来小口小口地吃。 陆业征迅速地把他想吃的那份吃完了,程展心也没吃几口。 陆业征抬头一看,程展心那两个黑糯米球基本上是完整的,心说程展心这人怎么这么能给人找不痛快,便不客气地对他道:“你为什么能连吃个东西都得这么不情不愿?” 程展心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听到陆业征这么说话,就放下了碗,说:“我吃饱了,先走了。” “你钱不要了?”陆业征看着他,从一旁外套里拿出钱包,要给他钱。 程展心站了起来,说:“算还你中午的饭钱。” 陆业征没强求,说:“行,那你走吧。” 程展心弯腰把他那份糖水盖子合上了,他刚转过身,陆业征又改了念头:“你等等,吃完再走。” “这哪里吃得完……”程展心看着满桌的东西,“上次你家有七八个人吧。” 陆业征想了想道:“猜拳。谁输一次吃一份。” 程展心没想到陆业征看着挺稳重老成的,人这么幼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来拒绝他。 陆业征打量着程展心,道,“打游戏你也不会吧,好学生?” 程展心权衡利弊后,觉得猜拳也太傻了,就说:“还是打游戏吧,你教教我。” 陆业征找了个双人竞技类游戏,拿了个手柄丢给程展心,他家里暖气足,程展心有点热了,就把外套脱了,捡起了手柄坐在陆业征旁边,问他:“怎么玩?” 程展心的t恤领口卡在锁骨下面一些,能隐约见到他锁骨上有条血痕,陆业征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陆业征简单跟他说了游戏手柄的操作方式和游戏规则,程展心听得很认真,还低头拨弄了一下手柄的方向键。 他用大拇指拨着按键,感受了每个按键的位置,记在心里。 陆业征看他好像有些出神,便问他:“懂了吗?” 程展心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懂了。” 陆业征也不想让他太懂,立刻按了开始,想趁乱先赢几次,没想到自己竟连三分钟都没撑到就输了。 程展心轻松地放下手柄,评价道:“太简单了吧。” 陆业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程展心看了看桌上,指着最满的一盒杨枝甘露,道:“你吃这个吧。” 愿赌服输,陆业征拿起杨枝甘露,在程展心专注的目光中吃掉了。 “换个游戏。”陆业征言简意赅道。 接下来陆业征又吃了两盒糖水,程展心都忍不住笑了,抿着嘴看着陆业征,问他:“还玩吗?” 陆业征长得很高大成熟,性格也傲,但本质上还是个高二学生,被程展心一笑,脸都臭了,等程展心不笑了,他才冷冷地说:“换个玩法。” 程展心点点头:“怎么玩?” 陆业征上上下下看了程展心一番,最后说:“做俯卧撑吧。” “……”程展心不愿意,“我做不起来。” “我做十个,你做一个,”陆业征道,“谁先不行谁吃。” 程展心还是不肯答应:“你先做十个我看看。” 陆业征就伏地做了十个,故意做得慢了些,假作有点吃力的样子,程展心才说:“好吧。” 程展心体育很差劲,学着陆业征摆了姿势,刚想挺起身,昨天被他爸用酒瓶敲过的肩胛骨的位置突然一疼,又趴回了地上。 陆业征终于一雪前耻,凉凉道:“吃吧。” 程展心爬了起来,挑了一碗炖雪梨,吃了两口,觉得热,便没有防备地把长t恤的袖子捋了起来。 陆业征回了个消息,一抬头就看见程展心白皙瘦弱的手臂上,布满了被虐待过的痕迹,和他白天手腕上露出来的青斑一样,大多是新伤,还有一道像用一片碎玻璃划出来的伤口,刚刚结痂,从手肘到手臂中间,足有十公分长。 注意到陆业征的目光,程展心把袖子又放了回去,默不作声地吃着。 陆业征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他从小学拳击和散打,见过很多伤,但是像这么毫无章法的施虐型伤害,他确实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陆业征才闷声问程展心:“这是怎么来的?” 程展心迅速地把炖品吃完了,道:“我真的不吃了。” 陆业征没拦着他,让他走了。 陆业征对程展心的印象还是难以扭转的不佳,而对于程展心对莫之文的态度,他依然持保留意见,但也不能否认,程展心并没有那么让人厌烦,可能也没什么坏心眼。 他身上那么一堆伤,或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程展心骑上了他的车,一看时间,都十二点了。 希望今晚程烈不回家,那程展心就能睡个安稳些的觉。 他习惯了疼痛,也不会觉得疼痛有多难以忍受,但不论这是第多少次被人看见身上的伤口,程展心都学不会比沉默更好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