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中

    买菜的时候孟夏迩能陪着，逛街他就溜了，说自己有直播任务，打死不跟孟妈妈走。他本来就觉得逛街无聊，跟杨浩思出门当atm还可以接受，跟他妈肯定会被老阿姨们热情问候一番。

    “让杨浩思跟你去，好吧？”他不忘推销几句，“他挺会挑衣服的，你俩去吧。”

    孟妈妈爱热闹，叫一帮老姐妹儿来家里集合，一起去玩，孟爸爸看见人多立刻躲进屋子和儿子叙亲情。杨浩思倒是很会应付阿姨们，他嘴甜，一口一个“阿姨像姐姐”，还给阿姨们化妆。这么专业的描眉画眼阿姨们可没享受过，一个个对着镜子都可美，夸孟妈妈这大外甥不错。

    杨浩思倒很习惯自己随机的身份了，大外甥好歹比室友还亲近呢。

    “阿姨，你眼睛这么好看，平时要是把眉毛画上得迷死多少人啊，有眉毛有精神！”杨浩思挑了支眉笔给阿姨，“你头发黄点，拿这个颜色的好看。”

    那阿姨被夸得脸红，嘟囔：“平时哪有这时间，五十几了，捯饬那么好看人家该说我了。”

    “天呐阿姨，我都要打扮呢，谁说你我就去打他！”阿姨摸他的脸，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夸他长得像大闺女人也挺贴心。

    他现在怪幸福的，又或者是岁数到了，终于愿意抽出时间体谅他人，很多之前的烦恼都想通了。他过去对中老年人尤其大妈敬而远之，现在明白了谁都会变老，大家都过得挺辛苦的，有不能接受的东西就别强求人家了。同性恋可能对叔叔阿姨们来说还过于“新潮”，自己总不能指着这个年纪的人和年轻人一样接受的快。

    所以对于身份，杨浩思没啥追求。世间的事情总是很奇妙，有的东西你越不追，它就越往你怀里扎。猝不及防，他就听见孟妈妈说了。

    “什么外甥，这我儿子爱人。”孟妈妈冷不丁一句这个，把其他大妈都整懵了，她还很淡定的嗑瓜子，“谈好几年了，感情特别好。”

    老姐儿几个震惊，当着小杨面也没说啥，就说之前咋不知道啊。等到去公园跳舞的时候，杨浩思走开说去买冰棍儿，她们才聚一起围着孟妈妈问东问西。

    “雅梅啊，你儿子啥时候……这都没听说过啊！”

    “这是那啥同性恋不？”

    “你家老孟也同意？你不着急啊？”

    孟母坐在中间正位，拿一把大红花扇子扇着，很淡定。“同意啊，我可支持我家儿子了，自由追求爱情，我们做父母的肯定支持嘛！”她俨然一副先锋模样，“你们都土老帽儿了，这同性恋一直都有的，那猫儿啊狗啊都有，大自然里，很正常的！过去那个是封建，保守，现在文明了开放了，那可不就谈恋爱呗！”

    “这跟男的谈……这也不能结婚吧？家里还得有个女人，俩男孩儿那太邋遢了！”

    雅梅女士一听，露出个轻蔑的笑容：“那电视上内谁谁，刘什么，那个主持人，不也是同性恋吗？外国结的婚，这东西人家老外都不觉得奇怪呢！谁说俩男孩邋遢的？女孩能收拾男孩不行啊？反正我家嘟嘟是挺勤快的，他打小就独立，初中就住宿了，那宿舍小地板扫得倍儿干净……”

    杨浩思搁公园推板车的小贩那里买了俩柚子，在后面听阿姨吹孟夏迩如何勤奋独立卫生负责，听乐了：孟夏迩一盆袜子能泡三天才洗呢，记着给袜子换水都算他讲究了。

    回去的路上，杨浩思挽着孟妈妈说：“阿姨，我没想到你能这么介绍我，我以后是不是要管你叫妈啊？”

    阿姨冷哼一声：“还没结婚呢，你现在叫不给改口费啊。”

    “妈咪~”

    孟妈咪抖了一下：“少给我来那个洋叫法啊，受不了，大小伙子的，好好说话！”

    小杨搂着妈咪很能顺杆儿爬，赖皮，问：“阿姨，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不错很好啊？原来我跟他还因为您分手来着呢。”

    阿姨说：“是吗，啥时候？”

    “就好久之前了，有一回也是假期，你来家里住了好几天，那时候孟夏迩跟你说我是他室友。”

    “哦想起来了……”阿姨看看他，“你这柚子挑的不行啊，一看都生的，不够黄！你还吃冰棍儿，都十月份了，小心老了牙都掉光！”

    那回是第六次分手，他们吵得很严重，说实话杨浩思总觉得这才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分手，没想到蓝莓技高一筹。

    “我怎么那次还跟你复合了，我怎么这么好哄！”趴在床上，小杨用手指戳孟夏迩的胸口，“孟夏迩，你好大的福气！”

    孟夏迩拍拍他：“有福同享好吧，你也是好大的福气有我。”

    那时候孟妈妈来了自然是对杨浩思阴阳怪气百般挑剔，表面上给点面子背后问孟夏迩能不能换室友，这小伙子太怪，长头发还花里胡哨的，娘里娘气看不舒服。尽管杨浩思已经很努力假装自己是个直男，可他怎么掩饰都会露出马脚，偏偏始作俑者从不肯和自己站在一条线，让人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太爱别人的时候总会忘了自己的规矩，说好要勇敢站在阳光下，却总是只能站在影子里。这些改变并非全是坏处，但意识到时总会让人痛苦，杨浩思以为自己不会为谁改变自己一丝一毫，他当自己有多特立独行高岭之花，原来碰到爱情也会昏头。

    迫不得已他只能承认自己是个普通笨蛋，然后继续持续性昏头，偶尔坚定自我。

    “如果你打算就这么一辈子的话，那咱们就到这儿吧。”

    孟夏迩总讲“再说吧”“再等等”，他意识不到拖延人希望的残忍，两个人都很自我，于是自顾自的发火，自顾自的分离。

    杨浩思觉得孟夏迩残忍，不出柜像场漫长的凌迟；孟夏迩觉得杨浩思绝情，说分手像倒水般简单。

    第六次分手好长，孟夏迩和朋友们在ktv玩真心话大冒险，喝了很多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前男友。他抽到个大冒险，“打电话让前任来接你”，酒精上头每个人都起哄，所以发了房间信息给杨浩思，说自己喝醉了手机也快没电。

    好烂的借口，现在哪里都能借充电宝，所以孟夏迩笃定绝情的杨浩思不会来。

    不错，杨浩思也这么认为，一开始。

    他走到门口就觉得自己傻逼了，但还是推开门看了眼孟夏迩有没有事。杨浩思还挺会演戏，说“我是他室友，给他送下钥匙”，脑子也转得很快，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回老家，怕他没带钥匙回不去。

    高贵冷艳了三十秒，小杨出门“哇”一声就哭了，他放下的是自己的钥匙，上面挂着星黛露。他抹抹眼泪，在隔壁超市买了包纸巾，发信息让孟夏迩明天记的把钥匙给自己寄回来。

    孟夏迩追下来，他们俩像偶像剧，一个跑一个追，跑到十字路口红灯，孟夏迩说我错了，杨浩思说你没错，你哪里有错。

    “我一定说，一定，再等我最后一次，行吗？”

    “什么叫最后一次啊？是多久啊？每回都是再等等，你……”杨浩思自己觉得问“是不是不爱我”太多次，换了一句讲，“给我个时间，我要知道我等不等得到啊……”

    绿灯了，谁也没走，身后的车一辆辆过，什么都来去匆匆，孟夏迩才知道杨浩思一直在等他。他的初恋，他说过“很想你”的爱人，也是逆着灯光流眼泪的前任，多混账，本应该是自己让他不要再流泪。

    孟夏迩朝他走两步，杨浩思向他跑过来，湿沉的睫毛抬起，说：“我还可以等，你别回去，咱们回家好不好？我有钥匙，如果你还没换锁……”

    杨浩思觉得好丢人，他该说你个贱人，不出柜耗着老娘干嘛，以后不要打我电话，可现实里他要孟夏迩抱着，哭得喘不过来气。

    幸福以后回忆这些也能笑着说了，杨浩思调侃自己是傻逼，孟夏迩没乐，转过身，他扒拉人：“转过来嘛，干嘛，不是吧，你哭了？”

    “没有。”死鸭子不承认，还把他脑袋搂进怀里，不让看自己的脸。

    “哭啥啊，再哭不像1了，我说我傻逼又没骂你。”

    “杨浩思，谢谢你为我傻逼。”

    “什么呀……”杨浩思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心跳，“你不盼我好。”

    “男的能这么说吗，你嫁给我，我娶你……”孟夏迩说，“反正是结婚，咱俩结婚成吗？我想和你结婚，行吗？你同意下，你答应的话就……”

    杨浩思说：“1。”

    戒指等到明天才补上，孟妈妈眼尖发现了，晚上多做了几个菜，很给订婚宴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