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春种（一）

    凉州番禾地区陡然出现的军队，随着人数的增多，渐渐切断了秦侯国和中原的交流通道。

    这些诸侯凑出来的联军，将番禾地界变成了只进不准出的隘口。

    不管是西出的难民，还是贸易的商队，全都隔绝了开来。

    中原诸侯联军，甚至都已经做好，在番禾驻军，引来秦王带兵攻打。

    可惜千算万算，传到东炎朝廷的消息，却是秦王按兵不动，好似根本没有发现番禾的驻军。

    还是一如往常控制着玉门关，没有丝毫东出的迹象。

    这些诸侯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这是秦侯国的惑敌之策。

    另一边知晓番禾有了诸侯联军的秦侯国，在秦王的指示下，在周边分散了数量众多的密卫，监视这支诸侯联军的动向。

    也开始调动境内军备，开始囤积玉门关。

    秦王没有开战的打算，毕竟如今的秦侯国支撑不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漠北游牧的战争，耗光了秦侯国的战争潜力，境内巨大的人员缺口，迫使秦侯国需要休养生息。

    本来还有一条补充中原难民的道路，可现在被诸侯联军彻底堵死。

    但可不代表没有其他补充人口的道路。

    秦侯国开始大力鼓励生育，并且还将这个和税收减免以及生活补贴挂钩。

    同时开始在低头臣服的漠北地界，为诸多签署贸易通商的草原部族下发指令，将北上前往草原游牧控制地界的中原人，收拢整合之后，带往秦侯国地界。

    这条政令又和通商减免相关联。

    秦侯国此刻开始从各个方面大力补充人口。

    在秦王云光的规划中，最多二十年，要将秦侯国的人口，翻上十倍。

    再次之前，中原管他洪水滔天，都和秦侯国无半点关系。

    秦侯国和中原凉州番禾的诸侯联军，一时间形成了微妙的制衡关系。

    隔着百里，双方都是严阵以待，随时发兵的情景。

    但真的要开打，恐怕谁都不会是先出手的那一方。

    国宴之后，秦侯国民间也开始缓缓褪去迎接新年伊始的欢乐氛围。

    各行各业也都步入正轨，开始进入新一年的劳作之中。

    秦王云光在处理完近来一段时日的政事之后，带着还未开学的女儿前往了高昌大营已经提早规划好的军屯地区。

    驻边屯田，是秦军已经刻入骨髓的一项技艺。

    虽然军屯的田，不是主要的粮食产地，可不管何时何地，军屯田的数量都最少在万亩之上。

    秦军人数最充裕之时，军屯田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十万亩。

    要不是秦军兵卒还有规定的训练，巡逻职务，这个数字还要往上翻好几倍。

    屠胡战之后，军屯数量锐减，但也有两万亩是耕种状态。

    不过国宴后这一年，两万亩军屯田可是一亩都不剩。

    这些已经开垦，肥地后的良田，都被土改司分发给了新加入的中原百姓。

    两万亩的田地，对跟随秦军加入的那些人数众多的百姓，都是杯水车薪，但总要比重新开垦，养地之后，才有好收成要好上不少。

    秦侯国这么些年的粮食储备，足以支撑开垦新土地，达到标准收成前百姓的日常果腹。

    今年的秦军军部，也在秦王的示意下，挑选出了新的耕种地区。

    春种之时，军屯地区到处都是热火朝天，辛勤劳作的精壮汉子和健硕女子。

    悠长响亮的山歌，在劳作之时，也从这些军人口中传出，回荡在有些清冷的蓝天下。

    秦王云光也牵着女儿的手，来到了早早就让军部预留出来的四亩未开垦的土地前。

    “消停点，不许乱动啦...”

    一声短衣打底的秦王云光，很是随意的蹲在田埂边沿上，根本没在意干黄的尘土贴上了衣服。

    云夭此刻也穿着行动方便的衣物，不安分的扭动小脑袋，眺望着周围的风景。

    由于不安分的小脑袋四处乱动，惹得身后给女儿扎着丸子头的秦王云光很是无奈的开口出声。

    本来扎头发手艺就不怎么娴熟的秦王云光，要是因为女儿乱晃，不注意扯下几根秀发，这个小丫头肯定又要泪眼婆娑的转头盯着他。

    “爹爹，快点，快点。”

    云夭有些迫不及待的摇晃着手里的小锄头。

    似乎对于体验开垦土地这么新奇的事物，让她很是兴奋不已。

    “好了。”

    秦王云光刚松手，云夭就一下子窜了出去。

    欢乐的跳在将要开垦的土地前，兴奋的抬手指着地面，回头冲着自己父亲呼喊。

    “爹爹，咱们吃的东西，秋天就从这里面长出来吗？”

    秦王云光从田埂上起身，很是随意的抬手拍了两下屁股的尘土。

    拿起手边的锄头，大步迎了上去。

    “嗯，不过要想吃上夭儿喜欢吃的蔬菜，可先要将这里的土翻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是给土地伯伯松松筋骨是吧！”

    云夭一脸兴奋的叫嚷起来，丝毫不知晓接下来可不是玩闹打趣的时光。

    秦王云光微笑着弯腰，轻轻抬手刮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小鼻尖。

    “待会看着爹爹动作，知道吗？”

    “嗯！！”

    云夭很是干脆的答应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父亲挥舞锄头的动作。

    随后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秦王云光可不是种地的生手，好多年没挥舞过锄头，刚开始有些生涩。

    但随着时间推移，找到以前熟悉的感觉之后，再也没有一丝生疏的感觉。

    外人站在一旁，根本想不出现在在地里挥舞锄头的人，是秦侯国无可争议的掌权者。

    秦王云光当初来到西域，可是跟着母亲开垦过土地，在盐山扛过盐包。

    当初一穷二白的母子俩，几乎就是靠着秦王云光的肩膀扛起来。

    知晓其中的艰辛，才会格外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另一边的云夭，也在父亲的教导下，有些吃力的挥舞着手里的小锄头。

    一锄头下去，根本做不到秦王云光那般将一大块坚硬泥土翻开的情景。

    甚至只能挖松一小块坚硬土地的地皮。

    云夭做的很是卖力，可大多数时候都是无用功，根本不得要领。

    要是按照她松土的法子，这一亩地的松土，怕不是要两三个月。

    秦王云光倚着锄头，望着咬牙抬起自己小锄头，随后又挥舞下去的女儿。

    宠溺又好笑的摇摇头，随后缓缓走了上去。

    “小笨蛋，你是在挖陷阱吗？”

    云夭有些不甘心的抬起头，倔强的望着父亲。

    “土地伯伯好硬啊！！我挖不动！！”

    女儿嘟嘴委屈的模样，让秦王很想现在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可秦王云光知晓，一味的宠溺终究不是好办法。

    “来，爹爹教你！”

    秦王云光微微弯腰，手把手的开始教起了自己女儿。

    小家伙天资聪慧，很快掌握了发力技巧。

    只不过由于年幼，力气本来就小，还有锄头的大小，翻松的土地根本没有达标。

    但这些秦王云光都没出言告知，甚至还鼓励着自己女儿翻土的动作。

    一番耕作之后，很快到了晌午时分。

    秦王云光抱着汗水浸湿碎发的女儿，靠在大树下休息。

    云夭这会儿都累瘫了，藏在父亲的胸膛中，一点也不想动弹。

    “来，喝点水。”

    有些生无可恋的云夭，微微张开秀口，没有丝毫抬手的打算。

    “啊....”

    秦王云光歪头瞅着女儿小口抿着凉白开，轻声询问。

    “累坏了吧...那下午就在这里好好歇歇。”

    云夭听闻先是一喜，随后又坚定的摇着头。

    “不要，那里还有好多地没翻呢，夭儿可不能偷懒...”

    说出这些话的云夭，那叫一个纠结。

    今天只是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她就觉得自己再也不想活动胳膊。

    只想此刻躺在父亲怀里好好休息。

    可平日里的教导，让她知晓，做什么事都不能半途而废。

    秦王云光也没开口阻拦，只是微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尖。

    随后将自己发妻准备好的餐盒拿出来，父女二人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饭饱之后，午后困意上头，云夭疲惫的打着哈欠。

    小脑袋在父亲胸膛轻轻拱了几下，在春季午后的微风中，惬意的闭上眼。

    她要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时分还有好多事呢。

    秦王云光靠在树后，低头凝望着女儿安详的睡脸，抬起头眺望着长出些许绿芽的树枝。

    午后恬静淡雅，安静祥和，让他也格外惬意。

    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微微带起了一抹笑意。

    不是太过刺眼的太阳，缓缓在天空中移动。

    晌午休息的时间很快悄然离去。

    秦王云光怀中的云夭，却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第一次耕种，就让平日里精力充沛的小家伙感受到什么是劳累。

    只不过秦王却没停下的打算。

    小心翼翼的将女儿平放在歇息的毛毯上，在她的身躯上盖上一层衣物。

    蹑手蹑脚的离开休息的树下，朝着忙碌了一上午开垦的土地走去。

    四块为开垦的土地，就只是让女儿知晓劳作的艰辛。

    她那么大的年纪，本来就不是劳作的主力军。

    只是为了让她知晓粮食的来之不易，才有了今天带她耕种的情况。

    秦王云光知晓，因为自己现在地位的缘故，女儿所接触的事物，就不是平常普通人家孩子可以接触的范围。

    但却不妨碍他让女儿云夭知晓粮食的来之不易。

    免得小丫头长大，变成一位何不食肉糜的娇蛮之人。

    扛着锄头朝着开垦土地走去的秦王云光，回头凝望着安睡的女儿，宠溺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失落。

    至于失落什么，谁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