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江畔
乔锦见了乔华脸上显而易见的犹豫,竟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一下子就悟道了乔华更深层的意思,立刻抓着他的衣袖保证道:“爹,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沈公子方才对我们的态度,我也知道沈公子方才的表现似乎是对我们家很不友好,可是爹你仔细想一想啊!咱们可都是与沈公子第一次见面啊?他为什么会对我们家如此这般不客气呢?你看他对于王慎之和林实怎么不见丝毫厉色呢?” 乔华果然和乔锦想象的一样垂下了头,对于乔锦的话他的确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因为这次她的话在理,而且也正是乔华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像沈墨那样的富家子弟都是受过良好的礼仪规矩教导,不会对一个初次相见的人如此的不留情面,除非,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了。 乔华想到这里抬起了头,看着正一脸紧张和期待的盯着自己的乔锦,一字一句的说道:“锦儿,你说下去。” 乔锦见乔华果然听进去了她的话,不禁喜上眉梢,凑近了乔华认真分析道:“爹,这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是乔栀在他面前嚼舌根了,你方才也看到她们那样亲近,可见关系的确不浅,乔栀的话无论如何他都是会信上几分的,所以才会对初次见面的我们这般的不喜欢啊!” 乔华点了点头,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乔锦一番,乔锦在亲戚朋友门户中的确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虽说沈墨那样的富家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沒有见过,但是若是使些手段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恐怕要好好的思索周全了啊! 乔华拍了拍乔锦的肩膀,用安抚的口吻说道:“好吧!我知道你是喜欢他,既然如此,我就顺了你得意,只是我们这一次,是一定要想到完全的方法,一定要让沈公子喜欢上你,否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乔锦听到乔华应允了自己,这才高兴了下來,只是端坐着说道:“我知道的爹爹,你就放心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我一定会听你的,让沈公子喜欢上我的。”乔锦只是想到以后就忍不住的得意地笑了起來,只要以后能得到沈公子的青眼,自己就是真的是人上人了。 另一边的乔栀跟在沈墨身侧慢慢的向街外走去,街边还有些商贩食铺是点着灯笼,照亮了热气腾腾的喧哗街道,两个人一时都无言,只是沿着街道一步一步走着,似是漫无目的,又像是早就寻好了要去的路线,水到渠成,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过后,走过一条长长的林间小路,视线就豁然开朗了。 沈墨和乔栀停止了步伐,他们面前是一条暗自奔涌的江流,在这样的夜这样的月下波光粼粼,十分美丽。乔栀勾起了唇角笑了起來:“真是个好地方啊!我还不知道这里会有一条这样奔涌不息的江流。”说完就自顾自的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沈墨低下头只看到了她的发间和一抹侧颜,便也一揽衣摆跟着坐了下來,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流彼岸,眸中竟是染上了无限的哀愁,沉声问道:“若说美景这里自是极好,可若说别处就未见了。” 说着就伸手指向了江流无限延伸的那一头问道:“你看着江流滔滔不觉得与我们背道而驰,竟是沒有一丝的犹豫回头之意,你可知这江流会通往哪里?” 乔栀紧紧盯着沈墨的指尖,然后慢慢移向了那奔涌着未曾回头的江水而去的地方,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这江流会带着船只通往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就叫做远方。江水奔涌不息,船只随风疾驶,不过片刻而已就会再也看不到踪影了。” 沈墨笑着点点头,慢慢垂下了手似是呢喃的说到:“是啊,那个地方是远方,远到需要跨过万水千山才能到达,而这个地方就会成了回忆,或许美好或许丑恶,只是这些回忆是再也寻不回了。” 乔栀轻轻笑出了声,在沈墨投过來的不解的视线中说道:“可对于那远去的船只來讲,我们这里也成了远方。这里的记忆,在这个地方依依不舍道别的那些人,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只要乘着船的人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地方,这片江畔也就是世上再也无法割舍的地方了。” 沈墨笑着点点头,一眉一眼在月光下精致不似凡人,他看着乔栀的眼睛里溢满了笑意,似是轻松无意的问道:“你去过远方吗?如果你现在要去远方,你还会回來吗?” 乔栀听了这番问话有些疑惑的看着沈墨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异样,从那满满的笑意中想要找出一丝细细的哀愁。乔栀看着他月光下修长干净的手指,那指尖似乎是微微在颤动,在月光下那样的不分明,让乔栀突然就有些酸了眼睛。 乔栀扭过头看向了江水中扭曲的月光,将眼睛中的酸意一点点的逼退,才轻声说道:“我去过远方,对我而言,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远方。若是有一天,我一定要去另一个更远的远方,我是一定会回來的。因为这里,这个远方,有我牵挂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干净舍去的人,所以我知道,无论我的脚步走到了哪里,我的心一定会促使着我回來的。” 沈墨看着乔栀脸上显现出來的意外的坚定,缓缓地握紧了身侧的手,嗓音干净的问道:“若是回不來呢?一切的一切都是阻碍着你回來,让你寸步难行,你可要放弃?” 乔栀丝毫沒有犹豫的摇了摇头:“所有的阻碍困住的都是我的脚步,困不住我的心,只要我想回來,一年,十年,二十年,总是要回來的,有什么能难得过时间呢?” 沈墨看着乔栀脸上明媚的笑容,心内只觉得触动,她的坚持让他也觉得是可以坚持下去的,他不由的扬起了嘴角,声音轻快了许多:“是啊,只要心心念念的要回來,又有什么能难得到自己呢!” 乔栀笑着看向了沈墨,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了?怎么想起了要來到这里?有什么心事吗?” 沈墨听到了乔栀的问话,一时间只觉得所有的话都一股脑的涌到了喉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却还是在那一刻理智的摇了摇头:“沒什么,就是想要带你來看看,这江畔你从未來过,这里有过太多了分离和相聚,你可有想过有一日,你也会与别人在这里道别呢?” 乔栀垂下的眼眸中瞳孔蓦然缩紧,她知道了,直到沈墨问出了这句话,她才最终将心中的疑惑确定,他要离去了。所以今日才会带自己到这里來,明日他也会在这里和那些人一样,乘着船只离去,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來。 乔栀沒有抬起低垂的脑袋,只是手指攥紧了衣袖嗓音微微有些不易察觉颤抖的说道:“以前沒有想过,可是以后我并不确定,因为道别就一定会分离,而分离却不一定会相聚,有多少人从这里离去,回來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既然不会回來,又何苦要道别,徒增伤感罢了。” 沈墨紧紧盯着乔栀,轻轻地伸出了手,他想要摸一摸乔栀的头发,却只是停留在了半空中,又无奈的放下,目光有些无奈的看向江水那头看不清的地方,声音干净的说道:“从这里离去的人很多,然而再次回來的却是少数,那大概是因为他们对这里了无牵挂,或者是这里的牵挂与外界繁华京都相比终是输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的未归人,一直都杳无音信。” 乔栀抬起了头,注视着沈墨面上终于显露出來的一丝愁绪,试探似的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可有牵挂?若是有,你在这里的牵挂是什么?你的牵挂又有多重要,能否让你的心永远停留在这里?” 沈墨看着乔栀的脸上的询问之意,微微合了一丝眼眸,将所有的不舍的爱慕都一一掩上,才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有,这里有我最深最重要的牵挂,这份牵挂足以让我留在这里放弃一切,那远方的繁华京都与这份牵挂丝毫不能相比,因为,这牵挂是我最不能舍弃也舍弃不了的东西。” 乔栀皱起了秀丽的眉毛,看着沈墨的眉眼,有些呜咽之意的问道:“那你的这份牵挂,是什么?” 沈墨笑了起來,那上扬的嘴角将他所有的愁绪都一一抹去,眼睛似乎也明亮了起來,深刻的轮廓线条也软化柔和了,他沒有立刻就作答,而是低下头将手伸进了胸前的衣内,从中掏出了一直粉色的清香荷包,那是一只合欢荷包,只是沒有想到他一直贴身带着。 沈墨将那荷包拿在手中似是不舍的轻抚了两下,默默地注视着,过了一会才笑着递给了身侧的乔栀:“我的所有牵挂,都在这个荷包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