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老章进京记
陌生的帝都，与沪海常见的弄堂民风迥异的胡同。 灰色渔夫帽下的章雅梦素面朝天，穿着普通的白色印花短袖、普通的水洗做旧牛仔裤、普通的帆布鞋，推着一个普通的铝合金飞行箱。 “咻咻～” 一声口哨，她站定在胡同深处，某块门牌号上写着“帝都·西城·什刹海·石碑胡同233号”的外宅门前。 “呼～晏清工作室，还真是四合院，挺酷～” 在确认了地址门牌旁边另外一块稍大点的金属铭牌上的内容后，章雅梦长舒一口气。 即使灵魂伴侣投资人、公司高管团队情真意切，用大幅度提薪、m5（director，总监级）升m6（vp，集团副总裁）职级等等一系列条件尝试挽留她多次。 老板林洁女士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谈了一大堆诸如章雅梦作为初创成员培育整整五年才终于让这家初创公司从默默无闻逐渐红出圈，成为陌生社交app领域里的独角兽企业，大好局面属实不易之类的话。 上周末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正式从这家任职五年的公司离职了。 虽然无悔离职这个决定，可章雅梦毕竟在沪海四年大学再加五年工作经历，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沪海这个城市生活、工作了将近十年。 好不容易熟悉一个城市的生活节奏，蓦然间出现了另外一种可能，要去帝都发展，生性洒脱的她心情难免还是有一丝复杂。 其实这个可能性来得也很突然，昨天，也就是周二的晚上，某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猎头，恰巧得知章雅梦刚离职的消息，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位”的敬业精神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这位猎头不遗巨细地向章雅梦推荐了好几家沪海本地的大中型互联网企业放出来的“内容审核业务端”高层管理岗空缺职位需求，而对未来职业方向定位并没有那么执着于内容审核的章雅梦则是敷衍且随意地听着。 电话打了很久，正当章雅梦逐渐失去敷衍的兴致，打算随口礼貌几句挂断手机时，电话里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中止。 章雅梦听到这位自己并没留存姓名但工作态度称得上勤勤勉勉的猎头男同学，用极其诧异的语调和他同事交流起另外一桩业务。 … 陌生男声：“哟！还搁那打电话呢？赶紧看看邮件吧，帝都那边的双保险都拉闸了…” 沉默，一阵鼠标键盘声。 勤勉男哀嚎：“啊！苗总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们领英今天推过去的两位候选人，全特么都是有过世界五百强企业director（总监）职级任职经验的资深公共关系专家，最后告诉我全军覆没？” 同事男：“我们候选人那边反馈是说，晏清工作室无法提供明确的岗位说明书，存在职能分工不明确的风险。” 勤勉男不解：“什么意思？” 同事男解惑：“人家说得比较委婉，意思是苗总那边可能想找个能时时冲在一线、充当多面手角色的候选人。” 勤勉男吐槽：“这样的候选人能升到总监吗，总监不都是坐在办公室里恰咖啡～” 同事男一惊：“嘘，你小声点，你赶紧刷新一下收件箱，苗总那边似乎也意识到了痛点，邮件更新了对候选人的要求。” 鼠标点击声。 勤勉男哀嚎：“不是吧？” 同事男丧气：“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加班、熬夜、重新归档合适的候选人呗。” 勤勉男已然忘记电话那头还连线着章雅梦，连遭重创，张嘴正待再度哀嚎时。 他耳边传来了章雅梦兴致盎然的声音： “抱歉，我似乎有听到晏清工作室这几个字，方便说一下这个职位的具体要求吗？” 声音不复最初的元气满满，但职业素养不赖的勤勉男还是给章雅梦介绍了一番新收到的候选人需求。 章雅梦认真听着，她眼前很自然地浮现起当初那期《星语丝路》彩蛋里被众人围观着跟不上时代的手机，表情淡定的男人。 …那首这段时间反复循环的，那位男人自弹自唱的《才华有限公司》。 …那句在她心头反复叩问、萦绕多时的歌词：“最好扮演谁的锦上添花，承认吧。” 章雅梦内心深处潜藏多年的一段秘辛往事也趁机往外探了探。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晏清不是也跟一个姓袁的有番…」 按捺住悸动，章雅梦眉梢一挑，眼角带笑对着电话最后来了句：“你们领英那边有我的简历，对吧，麻烦你帮我推一下，我觉得自己还挺合适的，挂了，拜～” 收了线后，勤勉男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点开电脑上他先前并未做仔细研究的章雅梦简历。 他熟练地将简历拉到近期更新项认真看了眼：【（近期有更新）学历：硕士研究生——震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在职mpa毕业masterofpublicadministration（公共管理方向研究生）】 章雅梦在沪海互联网业内向来以精于用户内容控制而名声鹊起，所以勤勉男做的所有功课也都是紧紧围绕着内容审核方向的管理岗位。 “差点灯下黑，果然我还是不够细致勤奋。” 确认了章雅梦简历符合客户更新的职位需求后，勤勉男庆幸之余当即便通过即时邮件将章雅梦的简历发了过去，而没过多久苗妙那边就发来了面试邀约。 一切这般恰到好处，或者不如说机缘巧合，才有了章雅梦这趟帝都之旅。 与苗妙的面谈一切顺利，章雅梦展现出自己独当一面的公共关系专家能力以及她做为拥有五年初创公司创业元老经验的多面手综合实力，成功征服了有些挑剔的苗总。 双方在待遇这一块也谈得相当愉快，遵从晏清的要求，手头逐渐宽裕起来的苗总为这个岗位开出的薪资待遇让章雅梦都颇觉意外，这个数目比起一贯以薪资优渥而闻名的互联网企业都高出五成。 「这位自称老章的章小姐，除了稍高一些、漂亮了一些之外，可以说几乎没有缺点了。」 精准身高1.587米的苗总傲娇地想着，本着为晏清树立权威的美好意愿，苗妙端着嗓子郑重提醒着章雅梦：“章小姐，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稍后还有最后一关，我们工作室的老板，晏清老师会亲自面试你。” 章雅梦点头表示理解：“应该有的流程。” 苗妙再度强调：“他可是要求一贯都相当严格。” 端坐着的章雅梦又挺了挺已经很直的腰：“苗总，我会好好表现的。” “如果他那边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今天我们应该就可以定下来。” 满意的苗总莞尔一笑，她忍不住糯声安慰道：“你不要紧张啦，他虽然严格但是人很好的。” … 就这样，苗妙带着章雅梦去了拉片室找晏清，走她入职前最后一道流程——苗总强行增加的老板亲自拍板环节。 章雅梦脑补中的这道流程，至少晏清会跟自己有上一番言语上的交锋或者考校。 她面前转过身来的晏清敛起有些扭曲的表情，指着银幕淡定解释道：“你好，没吓到你吧，我在拉片…” 章雅梦摇头，苗妙在背后轻轻推了推她。 “晏清老师，您好，我叫章雅梦，您以后可以叫我老章。我毕业于……” 就在章雅梦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到第二句时。 晏清摸了摸已不再刺挠地圆寸发型，和煦地笑道：“年纪才多大，就自称老章？” 章雅梦早习惯了被人问这个问题，也不恼被打断自我介绍，她很是从容地回复着：“我想着，总有一天会被人这么叫的，就提前先适应上呗。” 晏清赞了句：“心态不错。” 「也没觉得他有多严格，难道私底下是笑面虎类型？这跟网上的风评也不一样吧…」 章雅梦暗自嘀咕着，继续开口：“嗯，晏清老师，那我继续，我毕…” 晏清直接干脆地伸手打断了她的表演：“以后叫我清哥就好，欢迎加入咱们工作室，老章同学。” 就这样，被晏清虚握住右手指尖的章雅梦轻松通过了苗总着重强调的最难一关。 苗妙领着章雅梦去总经办签下了一份没有试用期的三年劳动关系合同。 合同内容对员工的约束力低到章雅梦都忍不住有些替雇主的专业能力感到担心。 在苗总的亲自陪同下，章雅梦在二楼空着的三间办公室里挑选了一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 空空如也的办公室里，苗总有失威言地用软糯糯的声音表示，由于她对招聘的进程估计有误，还没来得及去订购办公桌椅、电脑和其他设备。 笑着示意无妨，章雅梦暗自思忖着：「我家总经理很可爱啊！似乎这趟帝都之行是个很nice的决策。」 更让章雅梦意外的是，工作室的标准新员工入职流程还赫然列着一项：分配宿舍… 苗妙在内院左边那栋“晏清工作室员工宿舍楼”的二楼给她分配了一间带起居室的套房。 带着一些好奇，章雅梦穿过起居室进到卧室里。墙纸家具和氛围灯满眼都是浅粉色，卧室的中间摆着一架米白色带着蕾丝窗幔和床帘的公主床。 章雅梦撇了一眼苗妙，旋即松开了手中推着的铝合金登机箱，走到床边用手试探着床垫弹簧的松软程度。 章雅梦满意地在床垫的边缘坐下来，烂漫道：“其实小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能有这样一张公主床。” “房间的装修风格都统一是这样的，我们工作室的规定就是每个员工都会分配一套宿舍…” 苗妙努力地挺直腰板，平视着坐在白色公主床的章雅梦。 她尽量肃声强调：“但我们并不强制要求员工一定得住公司。” 章雅梦理解道：“这已经很好了，本来我还打算抽时间约中介看房，听说什刹海的房子不太好租。” 苗妙一愣，点了点头，又抬头环视了卧室一圈：“可这些墙纸跟森系的你实在太不搭了，委屈啦。” “没事，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章雅梦粲然一笑，她随口开了个玩笑：“总不至于真像细语上瞎编的段子那般，设计时刻意耍小心机装成奇怪的风格，不想别人住进来。” 苗妙双颊微红，她矢口否认道：“不是我定的装修风格！” 章雅梦茫然：“？？？” “老章，你先收拾行李吧，到饭点我电话叫你。明天上午咱们再张罗电脑、办公桌椅和其他设备的事。” 苗妙羞意难当，端着嗓子交代一通，便转身要出门。 章雅梦起身把苗妙送出宿舍，她心里又笑又悔道：「怎么办，我这入职第一天就得罪了可爱的总经理。」 … 「可恶啊，几年前细语上的金点子，老章怎么会知道？」 独自下楼的苗妙也在暗恨言多必失，她忍不住腹诽章雅梦：「喜欢刷细语，缺点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