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打草惊了蛇 抽身已难撤（三）

    12点刚过，助理推门进来，“韩院长，今天中午您没有日程安排，我是不是这就让食堂送餐过来？”，经过一上午肚皮官司加闭门运筹，还是真耗费精力，被助理这一提醒，韩天朝这时忽然感到了强烈的饥饿，那感觉像是有人从内向外用小锤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自己的肠胃，一阵紧似一阵，他刚要应下，并要求比平时份量多送一些过来，可突然又一转念，“嗯，不用了，我今天去职工食堂吃去，你尽快将工作小组前期汇集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说完，便穿衣离开了。新建的职工食堂位于新综合大楼的一楼北面，面积约有1000平米，这里无论是器具设施、用餐环境、菜品的多样，价格的亲民较之以前的老职工食堂那真是天壤之别，食堂正式对职工运营那天，韩天朝还专门安排时间来剪彩祝贺，对他来说，当初力排众议，在综合大楼建造设计中加入职工食堂这一项，并在后期运营中由医院补贴经费，在剪彩仪式上他的那一番；吃的好，心气才定，饿着肚皮，会寒了人心的大白话，可是为他赚了不少人气，韩天朝也很是满意自己这番俘获人心的小手段，有时人便是这样，得利便会忘义，新综合大楼自筹备之初便遭各种非议，什么透支医院未来财政，有意讨好省市领导搞面子工程，过于超前设计缺乏有效论证，院领导个人中饱私囊。如今，这样的声音小了很多，而韩院长体察民情，为普通员工办实事愿意自顶压力，新大楼高端大气符合三甲医院“人设”的议论却明显占据了上风。韩天朝才走进食堂，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当班的、交接班的医生、护士、其它行政岗位的员工都三人一堆，五人一群的聚在一起边吃边聊，韩天朝并不时常来这里，他的出现，让一些与之相熟的员工马上便汇拢了过来，嘴中一边嚼rou菜，一边忙不迭得向他问好，韩天朝也是满脸堆笑，一一回应，这时，已有人通知了食堂负责人，正要将他迎至此处设置不多的一间包房内，韩天朝摇手表示拒绝，声称自己就在食堂大厅里吃饭，并让负责人就按职工正常餐标给他准备一份饭菜。看着负责人匆匆送来的餐盘，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荤菜很“硬”，素菜丰盛而量足，并且还有一份餐后的水果拼盘，可能真是饿了，也有可能是食堂师傅的做菜手艺确实是不错，韩天朝吃的很是满意，他边吃边问仍围在身旁的人们，大家都吃好了吗？对于食堂的饭菜、卫生条件有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见到本院的大佬在这样的环境下，与自己这些普通职工能如此亲近且和善的相处，人们内心都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和强烈的表达欲望，七嘴八舌的争着回答韩天朝刚刚随口问出的问题。食堂负责人立在一旁，一脸紧张的看着吃饭的韩院长，尽力捕捉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随时准备为对方的一个皱眉或是咀嚼的停顿致歉改过，见到众人围在身旁，一团乱糟糟的模样，他板脸出声制止：“你们别围在这里了，让院长安安静静把饭吃完嘛，你们这样搞，对院长的肠胃不好啊！”听到这话，人们的声音一下便小了下去，边低声嘀咕着边就要作势要散开，韩天朝连忙用筷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制止了负责人的话头，也阻止人们离去的脚步，“不用，不用，你们说，我可以边吃边听，能听到职工的真正心声，也是我这个做院长的荣幸和职责所在呀！”“对了，你们应该都参加了那天的‘警示大会’吧，来说说，大家都怎么想的！”韩天朝喝了口汤，问道，听到这个问题，围着的人们一时间有些发愣，不由面面相觑，若是平时私下里，这件事定是人们最感兴趣，谈资也最浓的话题，可眼前，面对提出问题的这人，这个话题就显得敏感而微妙了，人们相互看向身旁的人，脸上挂着讨好、揶揄的笑容，都期盼着别人能主动跳出来，承担起这个不知如何回答才对的问题，心中只是懊恼，刚才为啥不借故便溜走掉，为凑个热闹，结果到好，把自己架在了这里，走不是，留也不是，不说身陷尴尬，说了惹事上身。还在埋头吃饭的韩天朝，正与餐盘中的一块油炸排骨较劲，粗短的手指让他使用筷子的技术并不十分出色，食堂里提供的圆筷头，碰上油滑的里脊小排，怎么也不能把它从盘中顺利的夹至自己口中，筷头与排骨在餐盘中扭打在了一起，相互拉扯着，又用力的甩开，直把那不锈钢制成的餐盘撞得哐哐作响，韩天朝这才意识到，身边很是安静，人们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吵闹了，抬眼一看，身边的人群都在关注的看着自己的手中的筷子，那神情好似正在给筷子加油鼓劲，而眼中的不满则全都给了那块不识时务的油炸排骨。韩天朝有些尴尬，他忙把餐盘向前一推，大度的放过了那个油滑的家伙，说道：“呵呵，我吃饱了，咱们食堂师傅的厨艺真是不错呀！咦，大家怎么都不说了，来来来，机会难得，我今天也正好没有要紧的工作安排，对于上次会议中提出的工作方案，我还真想听听我们广大职工的想法哩！”围观的人们心中又是一阵懊恼，刚刚还以为，有了韩院长大战rou排骨这么一出，韩院长会知难而退，顺势吃完抹嘴走人，那今天自己这群人这条命，便是拜这位排骨仁兄给所赐，没成想，韩院长虽败走筷术不精但却胆气未失，枪头一调，冲着人们又杀了过来。人们支支吾吾，什么领导决策英明，高屋建瓴，我们下面定当坚决执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梦中碎言，含混不清，如梗喉头，上下不畅。韩天朝一直面带着笑意，而此时脸上也显现了一些不耐烦，他忽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人，指着问道：“咦，你是，你是万济棠万老师家的孙子吧？”一直站在人群中没有作声的万一森愣了一下，他没料到韩天朝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认出自己来，连忙上前一步，而人群也像是迎来了救星般，立刻闪出一条道来，“韩，韩院长，万济棠是我爷爷，我叫万一森，在本院的放射科工作！”“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我记得你！”韩天朝满脸堆笑的招手将万一森叫至自己身旁，“你在医院工作也有几年了吧，不过，与我们这些老家伙相比，你们真是年轻呀！年轻人嘛，就应该更热情、也更热血，这样，你来带个头，做个年轻人的代表，把你们对于医院最近要开展的这个整顿工作，谈谈自己的看法，或者有什么建议，也可以在这里一起提一提！”说完，便笑呵呵的看着对面这个面容俊瘦的青年人。周围人们心中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刚刚那像被热油淋到的舌头，似乎又恢复说话功能，七嘴八舌的在一旁鼓动万一森，让他要为基层普遍职工发声，让上面领导了解大家的心意，院长这样不辞辛劳深入群众，我们要畅所欲言方能对得起这份体恤。万一森还在发愣，今天他轮休，到饭点却跑来医院职工食堂吃饭，只因几天前会议上的一幕，一直让他心神不宁，好像只有来到这个熟悉而又有些嘈杂的环境中，他才能感到稍稍心安。对于韩院长到底是不是个异能者，他仍然无法给出判断，因为有时，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或者预予预夺的金钱财富都会赋予人一种精神气质，让他的言行举动多了一些压迫感与控制力，而下面的弱势受众也更容易会产生顺从与妥协，因而那天的情形并不能证明韩院长就身负异能，可万一森又对自己神识所遭受到的冲击记忆犹新，那到底是什么？那个吕修才所发出的警告让万一森寝食难安，需尽快确认韩院长是否为异能者，他对世仁和舒雪有何威胁，他是否真与周醒龙是一伙......问题与危险就在眼前，可自己能拿得出手的办法却少得可怜，这让一向沉着的万一森只觉心烦意乱，刚才面对着餐盘中的一堆食物，却是食不知味，直到抬头看到踱步进来的韩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