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在2G冲浪

    肖乾站在68楼大会议室一排朝南的落地窗前，俯看着脚下CBD又一天的熙来攘往，如同观赏一场车来人往的微缩影像。肖乾松了松领带，直晒的阳光有点热。他早已习惯了咨询公司员工必须着正装的着装要求。同事常常会抱怨这“木乃伊”一般的正装束缚感，而肖乾却觉得，每天这么穿戴整齐的出门，让他精神亢奋，充满斗志。肖乾有着刀削斧砍的立体五官，特别是一双深邃的眼眸，透着让人想要接近却很难看透的神秘感。绝对的自律，让他在185公分的骨架上，添上了只有规律健身才能获得的肌rou线条。所以，即便在争分夺秒涌向地铁站的通勤人流中，他还是能接收到周遭投递来养眼的赞许。突然，身后传来愉快的谈笑声，打断了他的“放空”。他抬手看了看时间——9：57，看来是新员工准时来参加10点的新员工培训。他转向会议室的大玻璃移门，视线正好撞上HR的小助理艾小米。她带着十位新人做完了办公室参观，走进会议室。跟着艾小米走进会议室的王玺，虽然注意到了正看向他的肖乾，但是，他还在认真回答着身边新同事的问题，腾不开嘴跟肖乾打招呼，只能向肖乾点头示意。而他身旁一个“细眼薄唇”的女孩倒是立马放下了跟王玺的对话，满脸堆笑地对肖乾说了句：“您好！”肖乾站在离会议室玻璃门最远处，靠近大屏幕的桌边。他伸了伸手，示意大家随便坐。“远离领导”貌似是职场开会惯例，于是大家便就着入门的地方入座。而“细眼薄唇”却一边推着王玺，一边说：“进去点啊，大家没地方坐了。”直到王玺挪到肖乾身边，“细眼薄唇”才满意地让王玺坐下。她也顺势挨着王玺坐了下来。看着大家都坐定了，艾小米拿起会议桌上的遥控器，按动按钮。电动窗帘“嗡嗡”着缓慢落下，大大的弗氏logo显示在超大液晶屏上。“小米……”艾小米循声看向肖乾。肖乾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大费周章。这时，艾小米才发现肖乾根本没有带笔记本电脑，连提示只字片语的笔记本都没有。看来，她昨天发给肖乾的标准公司介绍PPT是不会在这里展示了。肖乾开门见山：“弗氏是谁，我想大家在加入弗氏后，有充分的时间去了解。今天，我们就为今后的工作做个先导吧。“弗氏所有的业务都是围绕满足客户业务发展需求展开的。我这里有个真实案例。客户的名字我就不提了。客户是一家做线上男性护肤品的公司。现在，他们希望往线下布局实体店。如何快速打开市场，需要我们提供方案。”肖乾的眼睛一一扫过今天的十位新人：“分两组吧。讨论20分钟，然后选一个人上来展示。”等待听肖乾宣讲的新员工们，就这么从观众切换成了主角。王玺自然和身边的“细眼薄唇”分在了一组。“细眼薄唇”迅速做了小组分工，四个工作经验丰富的同事快速进入角色，讨论执行方案，而另一项“重要”工作落在了王玺的身上：“弟弟，麻烦记录下讨论结果。”“哦，也欢迎你一起出出主意呀。年轻人新鲜点子多。”“细眼薄唇”补充道。定活动主题、细化推广内容、设定推广渠道；如何发挥线上线下的协同效应，是不是需要分阶段的层层推进……王玺努力跟上大家的节奏。不到15分钟，他已经写满了3张A4纸。“细眼薄唇”对讨论结果很是满意。“只是，这些套路他们也能想到吧。”“细眼薄唇”斜眼瞄着隔壁的“竞争对手”喃喃道。“让王玺看看还有啥补充的。”队友给了王玺一次“正式”发表意见的机会。“嗯……我觉得这个男性护肤品，听着有点怪怪的。现在有这么多男人关注护肤？”“弟弟，你还在2G冲浪呢？！”“细眼薄唇”不屑的口气，就差一个白眼“点睛”了，“我们在讨论推广。你还在讨论有没有人买。”“就这样吧。先按这个方案展示。时间差不多了。”还好有“善良”的队友打圆场。王玺总算没有继续尴尬下去。“细眼薄唇”要求王玺把记录的内容简单复述一遍，她则快速总结概括，把提纲写在了展示板上。现在问题来了，谁代表小组去展示呢？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让我来”。当然，这里不包括王玺。在大家发表意见前，“细眼薄唇”抢先表示：“让王玺来讲吧。”跟初出茅庐的“小朋友”抢表现机会，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大家只能纷纷表示“鼓励”。王玺一时反应不过来了，刚刚明显被“细眼薄唇”各种嫌弃，怎么现在就轮到他上场了呢？没等他多想，他已经开始了“表演”。好在，大家讨论的逻辑清晰，“细眼薄唇”总结得字迹清晰。王玺“顺利”完成了任务。当大家看着肖乾，等待“肯定”的评价时，肖乾却微微摇了摇头：“很遗憾，你们提的方案正是被客户‘枪毙’的方案。”在座的十位新员工都“愕然”了。因为，另一组的方案也是大同小异。“我提醒大家一下，弗氏是咨询公司，不是4A广告公司……”“哦，我补充一下，”“细眼薄唇”站起来，顺手把王玺拉回了座位：“我们在提交这份执行方案的同时，还会提交一份最新的护肤品推广实践调研报告。证明我们的方案在渠道选择、内容设定上是符合行业最新实践要求的。”肖乾看了看王玺，又看向“细眼薄唇”。让资历最浅的队员来开场，如果跑偏，以“老资格”来纠正补充，这个策略可比他们展示的方案老练多了。“作为行业迅速崛起的新品牌，你觉得你的客户没有你更懂行业的最新玩儿法？”肖乾的反问简单却直击重点。“细眼薄唇”一时不知道如何找补，愣愣地不知是继续站着还是坐下为妙。“嗯……我能说两句吗？”王玺却在此刻打破了尴尬的“安静”。大家齐刷刷看向王玺，真是初生牛犊，不知道该闭嘴时，最好别开口。“我……我的意思是……”王玺也发现了此时开口很“危险”，只是已经张了嘴，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觉得这个‘男性’护肤品比较少见。我们是不是应该研究下，市场上还有哪些同类型的竞争对手，还有……男性在线下主要是从哪里了解、购买护肤品的。”王玺顿了顿，不太肯定地扫了眼新同事们：“我的意思是……主要是……我真没见多少男性逛商场化妆品柜台的。”“很好……这就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项目重点。”肖乾说完，看了眼“xiele气”的“细眼薄唇”。肖乾很清楚，王玺能“抢答成功”不是他有咨询师的天赋。他能够歪打正着，要感谢他完全没有专业经验的本能反应。而仅凭这么一点点“运气”就轻而易举地打碎了“细眼薄唇”的运筹帷幄，他也只能为“细眼薄唇”扼腕了。大家为王玺松了口气。而此刻的肖乾，一点没有放过大家的意思：“既然让我介绍弗氏，那么我不妨多说几句。弗氏能给你们出门炫耀的资本，足够的专业资源，还有一个更现实的优势：具有行业标杆值的高薪，让你的下一份offer更有‘含金量’。而弗氏对你们的要求也很简单——绩效结果。顺便说一下，这里的流动率超过30%。欢迎加入弗氏。”艾小米安排了几十场新员工培训。今天这场最是“风格独特”。散场的时候，大家各个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她边收拾会议室，边开口感谢肖乾：“真不好意思。你这么忙，我还临时找你救场。要不是HR的几个高级经理前天被通知，今天要跟新上任的首席人事官开全球视频会议，我也不会跟你开口了……”“客气啥，举手之劳。”肖乾语气和缓，笑容亲切。艾小米是去年毕业的，被陈国豪推荐进的弗氏。就算肖乾不给艾小米面子，也是要给陈国豪面子的。“对了，刚刚坐在王玺身边的那个女孩是哪个团队的？”肖乾问。“你说的是辛宁？就是，折腾王玺半天的那个？”艾小米语气鄙夷。“哈，你对她印象好像不太好。”看来有了一年工作经验，小米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哎，真是什么样的领导，找什么样的下属。她是韩云虔招来的。刚刚办公室参观时，就她话最多。问东问西的：这个是大老板办公室啊。这里的环境真不错噢，跟我以前公司有得一比。”艾小米显然看不惯这得瑟的调调，“她还一上来就夸我长得漂亮……”“这话还能得罪你？”看着小米气鼓鼓的样子，肖乾是读不懂女人间的“爱恨情仇”。“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呢。她那话锋一转。说自己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眼睛细细的，是典型老外喜欢的中国美女的样子。她以前公司老外都说她是全公司最好看的。还说自己嘴唇薄，从小老人就说这是会说话的命。所以，她就适合做个销售。”小米翻着白眼，复述着刚才“感人”的场景。认识职场，大抵是从认识身边的同事开始的。例如，此刻的小米一定想要远离今后的同事“细眼薄唇”。而对于王玺而言，他很确定他是进入了一个“学霸”的世界。他只想祈祷智商在被碾压前，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