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重演当年
破败的旧仓库里，通风口风扇吱吱地转着，一下一下阻隔着昏暗的月光，将原本就不甚明亮的仓库变得忽明忽暗。 锈迹斑斑的铁梁上垂着一根粗壮的铁链，秦凡被吊在半空中，手腕处青紫一片，他低垂着脑袋，悠悠转醒。 一阵沉重的痛意从手腕处传来，秦凡眉头紧皱凌空扭动了身子，却没办法挣开束缚，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被死死困住了。 回忆昏迷前所遇到的，秦凡脸色陡然一变，他睁着眼前环顾四周，忽而一阵明亮的光线自头顶落下，秦凡微微眯了眯眼，缓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地上躺着的一个人身上，那人穿着一身保安的服装，灰白的头发，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然而更多的，却是那股死亡的气息。 秦凡盯着老人看了很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这个老人，不就是当年爆炸案里他救下的人。 “认出来了是吗？”忽而一道阴冷诡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秦凡心下一惊，他用力别过头，朝着身后望去。 身后阴影里，站着一个人，随着话音落下，他缓缓走到了，不，是飘到了秦凡的身侧，惨白的脸，一身警服，目光阴狠地盯着秦凡。 “倪放……”秦凡眸间带着不可置信，呢喃道。 “亏你还记得我。”倪放围着秦凡缓慢地飘着，满身阴气，话语冰冷。 “原来，这世上，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存在，秦凡，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朝一日，可以亲眼看看你眼底害怕的神情，当年，你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是防爆部队所有人的偶像，可是为什么，你这个神一般的存在，却会放任我被炸死，我苦苦的哀求你没有听到吗？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去救他……”倪放的话说的很慢，带着无尽的哀怨，又好似没有任何感情，苍白的令人窒息。 秦凡的心像是被狠狠砸过，痛的无以复加。 他浑身微微颤抖着，倪放错了，那不是害怕，那是浓重的愧疚和自责。 “是啊，我没救你，救了他……”秦凡自言自语。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救他不救我，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和一个有着大好将来的警队精英，为什么你救他不救我！”倪放怒吼道。 “要不因为你，我妈不会死，我弟不会变成孤儿，我的家庭，我美好的未来，全部毁在你的手里！”倪放身形一晃，同时，原本躺倒在地老人一下子竖了起来。 倪放附在老人身上，走过来一拳狠狠地击打在秦凡的腹部。 秦凡的身子朝后甩去，手腕磨破，鲜血淋漓，他闷哼一声，眉头深深皱着。 “为什么不给我解释，说啊！”倪放一拳又一拳地击打着秦凡，秦凡生生承受着这份暴击，然而，却始终沉默不语。 他无话可说，确实是他有愧于倪放，当年，是他的一念之差害死了他，害的他家破人亡，今日哪怕是倪放打死他，他也不会解释半句。 “你不说是吗？你以为我会轻易地让你死吗？还记得这里吗？”倪放停下手中的动作，伸手扣住了秦凡的下巴。 “看看这里，这里，就是当年的那个仓库，没想到吧，在那样的爆炸之下，居然人还愿意把它重建，记得吗？那三颗炸弹就放在这里，这里，和这里。”倪放在仓库里跑着，痴狂地指给秦凡看曾经那几颗炸弹的位置。 “你杀了我吧，为你自己报仇。”秦凡低声说道，这些年他以为他可以忘记当年的事情，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他做不到，他忘不了当年的火光冲天，那激烈的爆炸声到如今依旧在脑海久久不散。 “不，我不会亲手杀你，我要让你体会到那种绝望，那种面对死亡的绝望，被大火吞噬，身体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彻骨痛意，秦凡，我要你绝望，要你尝尝我曾受过的一切。”倪放大笑起来，他转而从一侧的包里拿出三枚定时炸弹，分别放在当年放置炸弹的三个点上。 秦凡额间布满细密的汗水，他看着倪放的动作，低吼道：“你直接杀了我，何必这样。” 他虽然不知道现在的这里是哪里，可是当年这里的方圆三公里之内是有住宅区的，单看炸弹的份量，爆炸冲击即便不大，却应该也有两三公里远，这样的后果如果是因为他一个，那他是无论怎样也承受不起的。 倪放大笑起来，他歪着脑袋看着秦凡，“怎么，怕了吗？” “倪放，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阳光开朗，待人和善，为什么死后却变得这么偏执，暴戾，你要对付的人是我，害死你的人是我，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你想重演当年的爆炸，可曾想过你的一时之快，会因此伤害多少无辜的人。”秦凡沉下心，缓缓说道。 “你还是不懂，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的当年的袖手旁观成就了今天的我，我是死了，成了一抹怨气不散不肯投胎的游魂，连死后每日都要战战兢兢，害怕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的美餐，亦或是没有香烛供奉，****潦倒，为一口香烛也要被鬼打的遍体鳞伤，而我之所以还存在，就是为了等今天，我会站在远处看着你，就像当年你在远处看着我一样，当年我有多绝望，现在，你就该有多绝望！” 倪放笑了，笑的一脸狠厉。 “第一颗炸弹，还有三分钟，第二颗，五分钟，第三颗，七分钟，等你死后，我会吃了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言罢，倪放兀自闪到了一侧，背靠着仓库的墙壁，目光森冷地望着秦凡。 嘀，嘀，嘀。 定时器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变得尤为刺耳。 秦凡侧眸看着不断跳动着的红色数字，身体开始挣扎起来，他不能放任倪放这么做，以这样的方式杀死他，他死不足惜，可是仓库之外那些浑然不知的人，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