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爱情的声音(04)
初夏时节,群山翠绿。 车停在下山的路口,等待贺槐生和贺芩扫墓出来。 丁永贵蹲在车头前的路边抽烟,抬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夏蝉,“夏小姐怎么不跟着过去扫墓?” 夏蝉笑了笑:“那贺芩非杀了我不可。” 丁永贵说:“不会,大小姐就是有点骄纵,人还是好的。” 夏蝉瞥他一眼,笑问:“丁叔,你以前是不是对我挺有意见?” 以往丁永贵迫于贺槐生的压力不得不与夏蝉打交道,但见面必定没什么好脸色,何况他还被周兰碰过瓷,恐怕打心底里瞧不起她们母女。 丁永贵面色有些尴尬,诚恳说道:“我以前不了解你……贺总他很不容易,这些年也不是没遇到过别的女人。她们要么图钱,要么就当真贺总懦弱无能。” 夏蝉听着,渐渐沉默。 “……但夏小姐你不一样,你不轻视贺总,也不故意谄媚。这次你能有这样的胆识,我很佩服。” 片刻,夏蝉淡笑道:“贺槐生这样的人,值得有人为他付出。” 丁永贵猛吸了口烟,“贺总谋划这么多年,终于成功,我替他高兴。” 昨晚在家,兄妹俩都喝了酒。贺芩喝醉了,抱着贺槐生大哭。 哄住了贺芩,贺槐生又拿了几瓶啤酒去阳台上。 夏蝉到他身旁坐下,也开了一瓶,陪他喝。 人继续激动的时候,总是容易喝醉。最后,夏蝉将贺槐生贺槐生扶上床,拉上了窗帘,帮他取了外机,又把手机设置了静音,自己取了床被子去客厅,将空间完全留给他。 他醒了这么多年,需要不顾一切地醉上那么一场。 醒来,路仍然漫长崎岖,但无论如何,头顶总有星光相随。 不一会儿,贺芩挽着贺槐生,自墓园里走出来。 丁永贵急忙灭了烟,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贺槐生走过来,“久等了。” 夏蝉笑说:“没等多久。” 贺槐生瞥见贺芩拉开了后座车门,忙说:“贺芩,你去坐副驾驶。” “哥,我想跟你坐。” 贺槐生看着她,不为所动。 片刻,贺芩轻哼一声,摔上了门,走到前面去了。 贺槐生蹙眉,“越大越没规矩。” 贺芩不服气,“哦,你谈恋爱以前,可没说过我没规矩,真有意思,你这规矩的标准还能随时变化的。” 夏蝉见贺槐生还要训他,伸手将他一拉,笑着摇了摇头。贺槐生这才作罢,随着夏蝉上了车。 车往回开,贺芩忽说:“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说。” “现在贺启华也抓住了,家里是不是该恢复常态了?” 贺槐生一顿,“什么意思,现在不是常态?” “现在怎么算常态,以前才是常态。” 贺槐生正要开口,夏蝉忽说:“我也正要说这件事,既然事情结束了,我搬回去住吧,免得打扰到贺芩。” 贺槐生转头看向夏蝉,盯着她的表情,似要分辨她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在跟他闹别扭。 然而夏蝉神情平静,显然是认真的。 贺槐生微微蹙了蹙眉,没吭声。 夏蝉笑了笑,“我还是一个人住比较自在,贺芩恐怕也是。” 夏蝉既如此说,贺芩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转头看了贺槐生一眼,就等着兄长拍板定论。 谁知贺槐生说:“暂时就这么住着。” 夏蝉顿了顿,看着贺槐生,小声说:“腿长在我身上,你拦得住我么?” 贺槐生眼也没眨,低声说:“那就打断。” “……”夏蝉笑了,“你有病。” “听我的。” 夏蝉说:“我妈预备跟王洪韬简单办个婚礼,我最近得帮她的忙,然后还得另外找个工作。每天要到处跑,跟你们住一起,确实不大方便。” 贺槐生沉吟,“那我跟你一起去月牙湾。” 贺芩听两人讨论得旁若无人,便有些不高兴了,“哥,我要跟你一起住。” 贺槐生没出声。 车里气氛有些凝滞,最后,贺芩小声说:“那……那要不还是保持现在这样吧。” 夏蝉忙说:“不用……” “夏蝉,”贺槐生将她手一攥,强硬道,“就住着,听我的。” 夏蝉不想当面跟贺槐生闹僵,一时没再说话。 贺芩似乎以为夏蝉说要搬回去只是欲擒故纵,越发地不高兴,平时趁着贺槐生不在的时候,总会明嘲暗讽几句。 夏蝉最初只觉得她就是这性子,让让也是无妨,但久而之久,便有些不耐烦了。她这人最不爱虚以委蛇这一套,也从不愿费心去讨好不喜欢自己的人,即便这人是贺槐生的妹妹。 但她这几天在外奔波,忙着给周兰筹备婚礼,也没抽出一个合适的时间给贺槐生商量这事。 这天,夏蝉开着陪周兰去影楼取了照片,回到金葡园,一打开门,却见客厅里多了个人——许久没见的申雪霏。 申雪霏正和贺芩窝在沙发上拿电脑看视频,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申雪霏先听见关门声,立即将音量调小了,起身同夏蝉打招呼。 夏蝉也打了声招呼。 申雪霏笑说:“夏小姐有一阵没去过槐荫路了。” 一旁的贺芩立即说道:“又没什么公事,当然不必过去。” 夏蝉沉了脸色,瞥了贺芩一眼,但没说什么,只对申雪霏说:“申小姐先坐,我去洗个澡。” 夏蝉回卧室拿上睡衣,走去浴室。 待她洗完,真要打开门出去,便听见贺芩在外面愤愤不平地抱怨:“……她跟陈艾佳是一伙儿的,看中的肯定是我哥的钱,我才不乐意这样的人跟我哥在一起。你看她长得就像是很有心计的样子,以后要是跟我哥结婚了,万一把我哥财产骗过去……” 申雪霏笑说:“你想多了……” “我没有想多!雪霏姐,你不觉得吗?” 申雪霏便说:“你不要以貌取人,我知道夏小姐办事能力是很强的,她还替你照顾过糖糖……” 听申雪霏提起这茬,贺芩更是炸了,“什么?!我是说怎么糖糖都不大听我的话,原来是被她灌过*汤……” 申雪霏有些无奈,“小芩,你带着偏见看人,自然看什么都是偏的。” 贺芩说:“雪霏姐,可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哥吗?你难道一点也不想争取?” 申雪霏沉默了。 夏蝉摘下搭在头发上的毛巾,挂在钩上,拧开门走了出去。 贺芩立时住了声,瞟她一眼,撇了撇嘴。 夏蝉没看她,径直走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将自己东西都收拾好,拎着箱子走到卧室。 她看向贺芩,神情平静,“贺芩,跟你哥打声招呼,我回去了。” 贺芩瞧着她,没有说话。 夏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往玄关的柜子上一丢,换了鞋,提着箱子,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楼下,她把箱子放进后座,上了驾驶座,扶着方向盘,发了一会儿呆。 贺芩这话,摆明了就是要气她走,可她还是中了招,也没法不中招。 夏蝉无声叹了口,发动车子,往自己的出租房里驶去。 房子有一阵没住了,积了一层的灰,打扫起来颇费功夫。 扫到卧室,她便又看见了自己挂在墙上的那副照片,一时停了动作,坐在床沿上,盯着照片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经历一番生死,一些问题解决了;但仍有一些问题,横亘在她与他之间。 晚上,夏蝉接到了贺槐生的电话,自然是问她怎么不告而别。 夏蝉只得说,周兰想在结婚之前,跟她住一段时间。 贺槐生顿了片刻,问是不是贺芩说了什么。 夏蝉矢口否认。 贺槐生便也无法了,只得交代她早些休息。 接下来几天,夏蝉陪着周兰订酒店,定菜单……准备婚礼的各项事宜。 而贺槐生新官上任,星晖百废待兴,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两人三天只见了一次面,吃了一顿饭,没说上两句话,贺槐生接了个工作电话,便又走了。 很快到了周兰婚礼当天。 夏蝉利用陈艾佳的关系,在凯泽给周兰订了一个小厅。早些年的朋友都散了,如今结婚,堪堪只能凑齐两桌人。但王洪韬却很高兴,觉得大浪淘沙,如今留下的才是真朋友。 来的人少,没一会儿就到齐了。 这样的场合,贺槐生自然得捧场,而且带上了贺芩。 贺芩显然老大不高兴,见到夏蝉,先抛了一记白眼。 周兰的好日子,夏蝉不打算与她一般见识,只面上带笑,请他入座。 婚礼仪式一切从简,只让新郎新娘发言,交换戒指,便算是礼成。 王洪韬今日穿了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红光满面,颇能看出几分年轻时意气风华的神态。 他从司仪手里接过话筒,清了清嗓,“感谢大家今日过来捧场,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本来是准备了一篇讲稿,好大几千字,念得滚瓜烂熟,结果早上被我新娘子拿去包油条了……” 席上哄然大笑。 “……所以,我就长话短话,”他微微一侧身,将目光转向周兰,伸出手,握住了周兰的手,“……我曾经荒唐无知,坐拥珍宝而不珍惜。在我最落魄,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一直在等我……”他声音更咽,“今天,这份珍宝,我失而复得。” 周兰也是眼泛泪光,别过头,拿手指轻轻一拭。 这么多年,她早不如夏蝉记忆中的那般鲜妍亮丽,腰也粗了,手也糙了,身上还染上了一股让人厌恶的市侩气。 可此时此刻,周兰穿着婚纱,垂首拭泪的时候,样子很美,比她这一生的任何时刻都美。 夏蝉不知不觉眼眶也有些湿润,便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她抬起目光,忽发现坐在一旁的贺槐生正在看着她,目光分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