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悼念 十年生死两茫茫
梅儿起身下了地,镜子前梳好头发,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出了小屋。 容奔正在外面候着,见了梅儿施礼道:“王爷正在书房候着姑娘,姑娘请随我去吧。” “容公子可知王爷找我有何事?”梅儿问道。 容奔一愣,拱手道:“这个属下不知。” “走吧。”梅儿也不再多言,随着容奔往书房去了。 容奔倒是颇感意外,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被王爷招幸定会喜不自胜,这姑娘一副无所谓的坦然模样,仿佛一点儿不放心上。 容奔将梅儿领进书房,便识趣的退下了。书房里只萧晋一人,正端坐在宽大的檀木桌前习字。 萧晋喜爱书法,字写得极好,上书房读书时,太傅常对他的书法赞不绝口。 “见过王爷。”梅儿屈身施礼。 萧晋专心习字,梅儿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索性自顾起身,立在地上看他。 他穿着墨绿色的锦袍,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姿挺得笔直,安静的端坐在桌前握笔肆意挥洒,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凤表龙姿,俊逸无双! 这好皮囊下却是一颗只有权谋的凉薄之心,千万不能再被他这幅皮囊迷惑! 梅儿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扭过头去,眼神在这阔朗的书房里随意游移,不知不觉却又转到了他身上。 他半颔着头,薄唇微抿,刀刻般俊朗的五官在她这个方向看尤其具有立体感...... “看够了吗?” 清澈沉稳的声音。 梅儿被萧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唬了一跳,立在地上,尴尬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让萧晋一顿。 萧晋缓和了神色,看着她温和的问道:“你会研磨吗?” 看样子这会他酒似乎已经醒了,人也恢复了正常,不再似上午见他树下饮酒时落寞烦躁。 梅儿见她投向自己的炯炯的目光,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低声回了句“会。” 他想他招招手,“过来,替本王研磨。” 她垂着头走过去。 她却是极擅长研磨,还是上书房读书时常为他研磨练出来的。 --- 上书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学问最差的学生要给最好的学生研磨。 苏眉进上书房的第一次考试,便垫了底儿。 太傅看着她的考卷,捋着花白的三羊胡子,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苏家名门望族,你父亲年幼时也在宫中伴读,六岁能诗,七岁能文,学问是最好的。唉!可惜了,他没儿子,只你这么个女儿,七八岁了竟然连个对联都对不上。” 苏眉看着老太傅捶胸顿足般的痛苦模样,摇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好心劝慰道:“太傅别上火,我现在还小,把身子锻炼好才是正经,我现在一口气就能爬上树,翻墙上房更是如履平地,我爹常夸我身手比小子还灵活。反正我长大后也不想为官做宰的,能认几个字就行了。” 老太傅气歪了三羊胡子,念念有词道:“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苏眉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听得半懂不懂。 老太傅看着苏眉懵懂的小脸,长叹一声,“太子性情沉稳,敏而好学,你去跟他学学吧。”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老太傅牵着苏眉的小手进了萧晋的书房。 萧晋正在读书,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 苏眉还是喜欢那个大树下能伸手接住她的萧晋,喜欢当她哭着要回家,能拿糖果哄她的萧晋。 这样稳重的萧晋,让她感到有些压抑。 她不喜欢。 她瞥着正醉心读书的他,竖起大拇指违心赞道:“太子殿下读书可真认真。” “万物有丑好,各一姿状分。唯人即不尔,学与不学论......”老太傅看着得意门生,捋着花白胡子,又振振有词起来。 梅儿嬉皮笑脸的走到萧晋跟前,拍了一下他肩膀:“嘿!你看的是《金瓶梅》吧?” 老太傅苍白的老脸顿时绿了,气得指着苏眉哆嗦着道:“朽不不可雕,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老太傅说对了,后来的求学时光印证了她真的就是个朽木,学问在上书房一直是最差的。 而萧晋一直是那个如切如琢的玉石。 她只有给他研磨的份! --- 梅儿一面研磨一面斜着萧晋的字。 “你识字吗?”萧晋挥着狼毫,漫不经心的问道。 “认得几个。”梅儿回道。 “哦?”萧晋似乎有些意外,转念一想,这丫头出身秦楼楚馆,能识字也不稀奇。 “你认得这些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 真拿自己当文盲啊?梅儿不屑的回道:"苏东坡的词,悼念亡人的。" “你倒是有点学问。”萧晋侧头,对着梅儿道:“你今后留在书房服侍吧。” “有工钱吗?”梅儿脱口问道。 萧晋难以置信的看着梅儿,冷着脸回道:“没有!” “那我不干!”梅儿不假思索道。 萧晋今日的心情极差,只是强自忍耐着,听她这样没头没脑的无理取闹冷着脸,厉声喝道。“放肆!” “不给钱,凭什么指使我干活?”梅儿一拍桌子,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容奔侯在外面,听到屋内二人争吵,连忙推门进来。 萧晋脸上的怒容勉强平复下来,对着容奔道:“带她回去,本王再不想见到她。” 梅儿被晋王召见的事儿在王府传开,又是一石激起三层浪。 苏婉听闻婢女画扇回说此事也有些吃惊,问道:“可知召她何事?” “当时书房里只有王爷和那丫头,那丫头在书房只待了一会功夫便传来了。” 苏婉绞着金丝帕子琢磨了一阵,“去给那丫头送些赏赐。” 画扇不解,“王妃何必抬举她,如今周侧妃被王爷禁了足已经是失了势,这正是王妃独得王爷宠爱的好时机,您又何必去理那丫头,万一王爷真对那蹄子动了心思,您岂不是......” 不等画扇说完,苏婉摆摆手道:“一个卑微的小丫头有什么顾忌的,只是王爷虽禁足了周氏,但总有放出来的那天,以她娘家的势力,又哪里是说失势就失势的呢,有她在府中一日,我这王妃的宝座便不安稳一日。” “王妃想借那蹄子做文章?” 苏婉冷笑道:“难得她也是个没心思的人,正好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