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君若云间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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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发愣,小铃子旁边说道:“难怪那贼子说你英雄救美,这jiejie要是去了小还庄,可得把红莲姐比下去了。” 岳霖回过神来,掏出丝帕为秦乐乐包扎伤口:“小铃子,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吧。” 小铃子伸伸舌头:“公子,我要不是一天到晚响个不停,商先生怎会叫我小铃子?噫,那匹马儿好生神骏,定是这jiejie的,我去牵过来。” 一边牵马一边道:“这jiejie如此美貌,难怪坏人打她主意。对啦,公子,陈先生和方先生今晚还在桑梓苑等你呢。” 岳霖将秦乐乐抱上马背,靠在自己肩头,吩咐小铃子:“回城后,去请吴一鸥先生。” “知道了。”小铃子不骑自己的小马,却爬到乌云的背上,惊叹:“这马儿走得好生平稳,也不知jiejie从何处得来?” 岳霖习惯了他的话唠,也不理他,只想心事:义军眼下的规模和实力远不如当年岳家军,随着它日益扩大,朝庭怕是会找借口打压,届时义父将如何应对?他回山照顾师公,几月未有书信,想来是因路途受阻之故。 新兵北上遭遇袭击,数十人阵亡,如何妥善安顿其家眷,陈方两位先生怕就是为此事而来。 近来大雨不断,粮食必定欠收,后勤供应要更艰难。书院的招生也还未启动,得与少歧兄先理个章程。 垂目见怀中昏迷不醒的秦乐乐:这小娘子看样子出生不错,却也被迫独自在外漂泊。 河山破碎,满目怆惶,这乱世,何时是个头?他长叹口气,双腿一紧,马儿如飞而去。 秦乐乐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方世界。 头顶暗黑,无日月星辰,脚下火焰炙热,周围充斥着痛苦杂乱的呼喊,她身陷其中,找不到出离的路。 清凉的水珠洒下,在她的额头和嘴唇,如幼时阿娘制的冷香露,几滴能消去酷夏的热浪。 忽然她坠入极寒冰河,眼见便要溺亡,白衣飘过,有人稳稳地托起了她,臂膀温暖有力,如学步时阿爹的牵扶。 晨昏,冷热,痛苦,安乐,几度交替,不知过了多久。 秦乐乐苏醒过来,见一双月牙般的眼睛正望着她笑:“好啦,你终于醒了。吴先生真乃神医,说你今日会醒来,你果然在今日睁眼。” 秦乐乐看他样子陌生,皱眉发问:“你是谁?我在何处?”转目发现自己躺在竹榻上,窗外是个小小庭院,参差错落的种了各色兰花。 “我是小铃子,我家三公子为了照顾你,将你安排在他的书房,不象其他客人住桑梓苑,这里白日有张翁和崔嫂打理庭院和厨房,夜里便只有我与我家公子,对了,先生回来时也住在他自己的房间。” 他啰里八嗦地说不清楚,秦乐乐追问几句,才明白此地叫吹花小筑,有两个庭院,桑梓苑是待客之所,兰园则是三公子及其义父的起居地。 秦乐乐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绵,忆起昏迷前的场景,感激道:“谢谢你们救了我。” 小铃子咯咯地笑:“我哪有这个本事?那两个强人武功不弱,是我家三公子打跑的,哼哼,我家公子的名头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贼子不信,公子就只好摔他们跟斗,可惜你没有看见,那跟斗摔下去,伤不了他们,屁股可是要痛得要命。” 秦乐乐听他大吹大擂,也不言语,转目四顾,发现屋里陈设简朴,四壁皆书,想起惊鸿一瞥的那道白色身影,心道:原来这三公子是个读书人。 小铃子见她不语,继续道:“你别害怕,你虽然没爹没娘,不会没去处的,三公子说了,只要你愿易,你可以住这里,小还庄也行,小还庄有许多孤儿,和你一样,都是先生和三公子在路上捡的。” “你怎知我没爹没娘”秦乐乐奇怪又恼怒,那小铃子一片好心,言语中流露出来的怜惜,却是伤了她的自尊。 小铃子答道:“你自己说的,你昏迷时不停地叫,娘你不要死,还拉着三公子的手说,爹,你真的不要我了么?jiejie,我是孤儿,三公子也是,我们同病相怜,你安心养病好了。” 秦乐乐闭了闭眼,想起自己被人欺负,心下凄切:我若不是出来寻找爹爹,怎会遇到这些恶人?
正难过时,又听小铃子道:“jiejie,我家三公子对你可好啦!这几日他办完事,便天天不睡觉地守着你,用凉水为你退烧,还请吴先生给你治病,吴先生医术好,一般人可请不动他。” “是么”秦乐乐听罢很是感动:不过萍水相逢,竟有人如此对待她。 “是啊,三公子是天下最聪明,最仁慈的人,那年……”小铃子话没说完,就有声音打断他:“小铃子,你又在啰嗦什么?” 随着一阵药香飘来,岳霖推门而入,依旧一袭半旧的白衫,手中的青瓷碗冒着热气,他清浅的笑意在氤氲软烟后若隐若现。 他先将药碗置于案几,再轻轻扶起秦乐乐的头,为她垫高靠枕,哄孩子一般:“你才醒来,千万不可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来,把药都吃了。” 转身端过药碗,小心地用勺子盛出,细细地吹凉,最后才送到秦乐乐的嘴边。 秦乐乐望着他温文儒雅的模样,心中一热,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她自小锦衣玉食,差奴使婢,但这般被人关怀体贴,却是除了爹娘再无别人。 爹爹离府后,她深受翁翁宠爱,旁人对她尽是讨好奉迎,偶然受点委屈,她也能加倍地找寻回来,施赛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那一日,她却差点被人卖到肮脏之处,幸亏这位三公子,从那寂静无人的古道救了她。 岳霖见她无声哭泣,以为她伤痛难忍,取出手巾拭去她的泪水,温言安慰:“没事了,好好吃药,很快便好。” 秦乐乐听罢,顺从地止住泪水,抬眼微笑:“好,我不哭,三哥哥,谢谢你。” 她叫得自然,岳霖却是心中一跳:我觉得她似曾相识,她对我一见如故,难道我们之间,真有某种关连?看她笑中带泪的样子,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她没爹没娘,我不能让她再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