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迷雾小庄
天色阴沉，偶尔有迷雾环绕。 往前走了一个时辰左右，道路才有人行走过的痕迹，显然这个地方不久前下过雨，所以路上有几个鞋印，深陷在泥泞中。 在那个道路旁边，有一些散乱的长骨，是在空气中长久暴晒，风吹雨打之后的样子。要不是一旁有一具比较完整的人骨，早就分辨不清是人骨还是兽骨了。那人骨下半身的骨头缺失了一部分，裹着粗麻衣，破烂不堪。 这也不难猜是出没野兽所为。 走在这条路上，不免让人的心里压抑起来，虽然野兽之类的他们不怕，但这种恐怖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再往前些，视野逐渐明朗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村庄，其实也算不上村庄，更像是一个临时避难所，周围都被破旧的栅栏围住。 随后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摆的巨高的人头稻草靶子，用稻草编织而成的，上面堆满了剑的剑柄，没有剑身，所有的剑柄插在稻草人里面。 小村庄里好一点的能有个方方正正的房子，差一点的就是用杨树表皮铺直，斜盖在木桩上，这样能有效的防雨水。大部分都是后者这样差的，所有的家具瓶瓶罐罐都裸露在外。 两边高大的树中就坐落着这个小村庄，就只有一条道穿行，两边的房子紧紧贴在路边，大约有十多户的样子。 那里都是一些老人，中年妇女，还有小孩。衣物服饰颜色古朴，都朝着灰白色方向浅变，破洞补丁人人都有，无一例外。这大概是同一件衣服缝缝补补，洗了晒干，长久以来就褪色成了当初的样子，那是原本鲜艳的衣物，如今老少衣着皆如此色。 老少都没有任何生机活力，死一般的沉寂，碰到有外人到来，所有人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目光紧盯着他们。 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小男孩飞快的跑了出去。 陈曦一行人从正中走过去，一小孩手上正拿着一个窝窝头吃，看到他们便立刻藏到一侧，露出来个脸一副不屑的样子。一妇女见状赶紧两手抓住小孩的胳膊往后一提，死死的护在了身后。 一婴儿光着身子，仅被一张褐色的布匹包裹着在妇女怀里哺乳，突然大哭起来，这一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但也仅仅是投来目光，没有人会为之所动。 莫愁没有听过婴儿的哭声，这样的尖锐，突然害怕起来，死死的抓住身旁的手臂，眼睛紧闭。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也没有管是谁的手。 妇女将手往上提，使婴儿贴在自己的胸口上，这样一来就听不到哭声了，婴儿就那样吮吸着奶。 终于没有了哭声，莫愁才放开那只手臂，仰头一看，那只手是沈括的手，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走在一起，沈括离她最近。 “沈括大人。”莫愁哼哼唧唧的说了句。 沈括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生气的表情，这里的人似乎都不太欢迎他们，所以一行人便一路走，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待四人都走在前面后，沈括悄悄的揉了揉那只被莫愁死死抓住的手。别看莫愁个子小，她的手劲可不小，显然抓的生疼。 眼瞅着就要走到尽头，马上就能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突然跑出来了一个小男孩，抱住萧云的大腿，小男孩身后的妇女拉都拉不住。她大呼：“廊娃，你干甚？” 萧云心中一惊，以为是有什么危险靠近，便几个大步退，下意识的手放在剑上。 陈曦见状，一手死按住萧云欲拔剑的手。对萧云缓缓的摇了摇头。 小男孩屁颠屁颠的走到陈曦脚跟前，肚子咕咕的叫，眼睛里充满了活力，童真的双眼，显然是饿了很久才会对陌生人伸手。 “女人，把干粮都拿出来吧，给他们分了。”陈曦对苏子衿说道。 “可是……离长安还有好一段的路程，要是路上不顺，拖延了时日，我们就连吃的都没了。”苏子衿小声的在陈曦耳边说道，她生怕自己的拒绝让那些妇女听到。 妇女赶紧跑了过来，抱起小孩就匆匆往回跑。 “不管那么多了，大不了御剑。”陈曦说完，朝苏子衿、萧云、沈括、莫愁看了一眼，尝试听他们怎么说，但是好像他们都没有异议 苏子衿几个呼吸间犹豫了一番，抽出腰间的玉佩，指尖施法，凌空浮现出了几堆装满碎银元宝的袋子，她拿出其中的一个袋子，豪横的走到屋檐下递给妇女。 “仙语录？”陈曦第一次见苏子衿用的这个玉佩。想着之前的事便羞愧不已，嘀咕着道：“难怪上次怎么找也找不到。先前也只是听过种神器，没想到还真有，你还有多少法宝？” 妇女并没有收苏子衿递过来的钱袋，“俺们不需要这些，俺们只想要一点吃的。” 陈曦卸下萧云斜挎在身上的包袱，里面有很多干粮，他也走到更前，递给了妇女，妇女一把接过来，拿出一块先给了那小男孩，自己再拿出一块狼吞虎咽起来。老小都是如此，干粮毕竟难啃，但是他们吃的很快，连口水都没喝。 苏子衿疑惑，“钱不是能买到很多吃的吗？” 妇女有苦难言，反复摇着头，满是苦涩。 见此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小的孩子飞快的跑来，上了年纪的持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围过来，眼神中都是希望，都是渴求的眼光。 也许是于心不忍，苏子衿卸下包袱，把那些干粮都拿了出来。所有人都蜂拥而至，抢了起来，小孩抢到后欣喜若狂，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里不再沉寂，都是一些嘈杂慌乱的声音和咀嚼声。 陈曦和苏子衿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很快干粮就被抢光，分食而空。上了年纪的没抢到，愣在原地渴求的看着一行人。 又一小男孩跑了过来，一手抓着大饼，一手抓着陈曦衣角说道：“大哥哥，能不能给俺阿娘一点，阿娘脚不方便，没抢到。” 对此，陈曦面露难色，颇为无奈。因为就萧云和苏子衿身上带着干粮，并没有多余的。 这时一个厚重且带着口音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全挤在这干甚勒？” 所有人转头一看，一名彪悍的男人站在尽头，衣服也如同那些村民一样，肤色通体黝黑，满脸胡渣，那是一副长期cao劳，风吹雨打的模样，左手一把长矛，右手提着一代用网编制的袋子，装满了鱼。其身后就站着刚来村子时跑出去的男孩。 “阿爹，你看，俺们有吃的。”一男孩开心的跑到男人面前举着一块饼举在男人脸上说道。 “说了嫩多次，陌生人送的东西别随便吃，万一有甚毒药，你们怎么死求咯都不知道。”说着男人手一挥打掉了男孩手上的饼。 苏子衿不悦，恼羞成怒：“好心给你们东西吃，反过来说我们不安好心？这是我们仅有的干粮。” 男孩哭着跑回妇女怀中，妇女搂着男孩，接着又对男人说道：“孩子他爹，俺们实在饿的不行，都吃过了，莫得事。” 男人看着众人口中还在有的没的咀嚼着，便知道这些村民们都饿坏了，自己外出捕食回来晚了，才会这样的。 “你们记住了，但凡看到这些手上有剑的，都要跑的远远的，他们的心肠可没那么好。” 苏子衿气的头上直冒火，已经拔剑就要上前理论一番，男人也不甘示弱，放下手中的鱼袋子，举起长矛抵在身前。 陈曦见势不妙，赶紧拦住苏子衿。“冷静，冷静，我来说。”他将苏子衿半出鞘的剑慢慢按了回去，也可以说是试探性的按了回去。 苏子衿愤愤不平，但也没有再闹，双手交叉摆在身前，眼一闭，头一转，不屑于跟男人争吵。 陈曦一副笑脸上前，手握住男人的长矛上端，轻轻的推了回去。“别冲动，别冲动，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看他们都饿了，就拿了点干粮给他们吃，这是我们自己吃的，没有毒，放心吧” 出于陈曦的这一番话语，男子强硬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于是便慢慢的收回了长矛。“俺告诉你，你们这些拿剑的没一个好东西。” “也不全是每个执剑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嗯？”男人又强硬的嗯了一声，嗓音极低。 陈曦见其还是这般态度便改口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怎么说都行。” “廊娃，过来，把这些鱼带过去给阿娘烤了。”男人指着那个小男孩说道。 就此陈曦便和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拼了命的贬低自己，但还是被男人的声音吓的一惊一乍。 莫愁早早之前就饿了，和小男孩一样，肚子咕咕叫，在这个小村庄又耽误了些时间，长安一时半会是到不了了，于是她突然想起来，那半串在郧阳城被踩坏的冰糖葫芦，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那块布是沈括的，她一直没还给他。 虽然放了有几天，她没有在乎，可能也不知道放久了会坏掉这个道理，于是掀开拿出一个放在口中，“嗯，好吃。”饿久了，什么都好吃。 突然有几个小孩闻着味纷纷跑到莫愁身边，平时都是她仰视别人，这下终于有人仰视她了，她俯下头来，笑脸莹莹的看着那几个小孩。 “……姐……姐，好吃……”小男孩一岁不到，喃喃学语，口齿不清。 “jiejie？没想到我也有被别人叫jiejie的时候。”莫愁开心道。 那可是糖，试问有哪个小朋友不爱吃糖呢？莫愁也知道了他们也想要吃，于是她蹲了下来，将半串糖葫芦一颗一颗的掰下来，眼瞅着只有最后一颗糖葫芦，还有一个小男孩没有分到，她有点犹豫了。 她很饿，只吃了一颗，现在就要全部分享出去了，有点无奈。“分享？这就是分享吗？” 她看着那一群分到了糖葫芦的小孩那样开心，还有苏子衿和萧云把干粮也都给出去了，村民们都那么开心，于是她不在犹豫，闭着眼睛递了出去。 远处还在和陈曦纠缠的男人看到这一幕，提起长矛在掌间转了半圈，长矛就已经对准了莫愁，“屁娃们都让开。” 说完便将一个长矛直直的准备丢出去，速度很快，陈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来不及做出反应，长矛就已经丢出去了。 苏子衿和萧云在给干粮的时候就已经站在前面，莫愁旁边只有沈括。长矛丢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点防备都没有。 只见沈括眼疾手快，提剑便猛的向下一挥，本以为能将长矛击落在地，但谁知那长矛经历了太久的风吹日晒，残破不堪，被沈括的那一剑砍断成两截，后面那一截落在地上，有矛头的那一截依旧在往前飞去，丝毫没有受到这一剑的影响。 沈括惊慌失措，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慌乱，眼见上一秒莫愁还毫不知情的在分享冰糖葫芦，下一秒就一柄长矛朝自己飞来，她站起来之际，那一秒迎头而来的长矛定格在了眼前。 她眼球睁的极大，那一刻的眼中已经能倒映出长矛的尖端，眼中流露了太多的惊慌。矛头带来的威力很大，莫愁一齐白发被那股力量吹的凌乱。 她偏过头来看，一只大手紧紧抓住那半截长矛的末端，那正是沈括的手，只见他整个人身体都是向前倾斜的，可能再斜一点长矛就刺到莫愁的眼睛了。 “沈括哥哥！”莫愁愣在原地轻生说道。 沈括快速抽回，借势往后一甩，长矛插在背后的地上才勉强站稳。 小孩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长矛吓的大哭起来，几名妇女纷纷上去抱回自己家的孩子，哄在怀中。 “你干什么？”陈曦朝男人怒吼。 “拿剑的每一个好东西！”男人说完气冲冲的走回那间破房子里。 “你……莫名其妙。”此时的他眼中稍稍起的红血丝，不过还好，没那么严重，只是这种征兆预示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妇女朝男人大声说道：“你弄啥嘞？他们没有恶意。” 男人没有说话，默默的背对着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