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了知了
寂静的校园只有午后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空荡荡的教室里空无一人。暑假里，在校园里长住的就只有艾草母女俩。赶走王大志之后艾草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长长的走廊，瘫坐在自家门外静静地守着。屋里母亲屈辱的哭泣声渐渐地低沉下来，呆坐在门口的艾草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柔弱的母亲。 相比学费问题，艾草更担心的是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欺辱，再次寻死觅活。孤儿寡母的，再加上她老妈的确有着招蜂引蝶的资质，即使再怎么低调掩饰也无法遮掩她的文雅秀丽。在这种穷乡僻壤，一个带着小小拖油瓶的妖娆少妇实在是经不起折腾。艾草叹了口气，难以想象当年自己老妈是怎么在荷尔蒙充沛的狼群中挺过来的。 没有自保能力又长得秀色可餐，再加上又没有男人可以依傍，怎么可能不出事呢？女人真苦，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更苦，遇到麻烦除了祈求老天爷开眼放过之外真没其他办法了。听着母亲的哭声，艾草再次满怀感激的想念那个愿意收她为徒弟的师父。 可是一想到刚才趴在母亲身上耸动的那头猪，艾草眼里再次升腾起愤怒的火苗。她烦躁地看了一眼知了狂叫的大树，寻思着哪天就把那颗大树连根拔起。树大就了不起啊，蛀空烂根的比比皆是。 主意一打定，艾草脚尖一点，身形一错，像猴子一样无声地蹭上了树干。略一挑选，素手一翻，一根一米来长，十几公分宽的树杈就被她扯了下来。脚尖再次点开，翻身下地，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的折叠刀，艾草开始若无其事地削着树杈。很快，一根八十公分长的棍子就露出一个锋利的尖头。试了试力度，艾草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摩擦木棍表皮。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艾草没有回头，只是顺手舞了舞手中的棍子，一个简单的武器就已经产生了。 “你要干什么？”痛哭一场之后，艾小花也慢慢平复了情绪。走出房门，一见到女儿手中锋利的武器，艾小花又开始为女儿着急了，带着无法掩饰的nongnong鼻音着急地追问。 “杀人！”艾草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无需咬牙切齿，也不用撕心裂肺地加重语气，就是如此淡漠的一句话却让她身后的艾小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艾草的目光始终落在棍子的尖头上，也没有煽情地安慰。相依为命的母女不需要太多口头交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足以说明艾草此时此刻心中的愤恨。 “草儿，不许你有这样的念头。答应我，草儿，不要伤害到你自己！他是村长，地头蛇，我们斗不过他。”艾小花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用力地摇晃，希望用自己的柔弱力量让孩子放下仇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别说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村长，就算他是阎王爷，我也要把他灭了！”艾草还是淡淡地回答，只不过手中的棍子已经收了起来。无他，就是担心一不小心伤到自己老妈。 “草儿，不要这样，我们惹不起，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艾小花双脚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墙角，低声呢喃，想要打消艾草这个念头。 “惹不起，我躲得起！妈，我们也该走了，这个破地方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属于这里。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了，跟我一起去阅州吧！代课教师工资那么低，一个月千把块钱的工作在哪里都能找到，我还可以勤工俭学，就算是捡破烂我们也能活下去。妈，答应我，跟我一起走吧！”艾草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开导自己的母亲，她担心的是一旦她离开这里去上学就更没有人可以保护她羸弱的母亲了。 “阅州？可是，我……我不能……”艾小花脸上有那么一刹那的犹豫，不过很快就决绝地摇头拒绝了。 “对，去阅州，跟我一起去吧！有你在身边，我读书也安心点。”艾草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坚定自己的决定。失去张牙舞爪的自己，艾小花继续呆在狼窝里的下场实在堪忧。 “不，我不能回去，我不回那……”艾小花眼里闪过一抹绝望，她倔强地咬了咬下唇，似乎多了一丝反对女儿的勇气。 “妈，跟我走吧！那么大的省城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叫艾小花的女人，更不会在意多一个叫艾草的。呵呵，其实，你可以不用给自己起这么奇葩的名字，叫什么艾小花啊？你本来就是一朵花……”艾草扶着母亲站起来，顺手捡起那根棍子小心翼翼地藏在门后，之后才挽着母亲的手臂在小客厅的木椅沙发上坐下来，轻笑一声调侃道。 “你说什么？你知道这事？”艾小花一脸大白天见鬼的样子使劲地盯着自己女儿看，一种陌生感悠然而生。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姓艾，你也不姓艾，更不叫小花，虽然你真的长得就像一朵花，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艾草无声苦笑，愣是把下半句话给咽了下去。她老妈真的很漂亮，就算是年近四十还是难掩身上那种特有的文雅气质，只可惜的是如此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你真的长大了，我的草儿真的长大了。”艾小花眼眶一红，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酸又骄傲地喃喃着。 “妈，跟我走吧！我长大了，也能保护你了！对了，我抓了两条立鱼，红烧还是清蒸？”艾草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打算就此敞开胸怀跟老妈一起接受过去。 对她来说，三岁以前的模糊记忆还是选择完全忘掉的好，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姓什么，但是她却缺少同龄人的好奇心。有些伤疤就算是结了痂也最好不要去触碰它，刻意更改的东西总是难以长久。过去就让它成为历史吧！最艰难痛苦的时间已经过去，就算她老妈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艾草也不会轻易原谅伤害过她们母女俩的人。 这样就挺好的，艾草觉得这个名字就挺适合她的。 “草儿，你真不想知道？”艾小花有些木讷地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她利索地杀鱼洗锅，恍然之间把刚刚痛不欲生的屈辱也暂时搁下了。 “现在不想知道，以后也不想知道。你就当我是你一个人生的，单卵细胞生物，要不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也行。”正在忙碌着的艾草回头冲老妈皱着鼻子朗声笑道，也不赶她回客厅坐着等吃。这个时候让她老妈一个人呆着肯定会更加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她跟在身后忙碌一些的好。至于怎么收拾那个老王八蛋，艾草还得好好地盘算一下。 “我来吧！你的眼睛不能接近明火，来，把锅铲给我吧！”就算是心神不宁，可是一看到女儿要点火开锅，艾小花还是如梦初醒般地将艾草轻推到一边。 “嗯！”艾草轻轻点头，顺从地靠在门边，看着母亲一板一眼地下锅煎鱼，将眼睛往远处望，回避跟火光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