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雨交缠着枝叶飒飒作响,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里,不知觉增加了沉重感,原本喧嚣的寨子比平时寂静许多,大多数人早早睡去。 一人有目的性得朝寨子某处进发,军靴踩在泥泞里,一步一个印记,雨水很快便把坑洼地面灌满。 站哨的士兵警惕性的观察着来人,直到斑驳的光影照在男人身上,断了线的水珠砸在他的肩颈,浸深衣料的颜色,终于看清楚来人模样,标准的挺直腰背,敬礼。 “骆爷。” 骆弈头发早就湿了,没有阻挡性的水渍一直顺着额头往下流,一颗水珠恰巧挂在鼻尖上,在英俊的面容上,增添一分性感。 “里面有情况吗?”他把手插进裤兜,故作严肃。 “报告骆爷,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都听说一点白天的事,里面女人是个刺头,骆弈把人关到这里来,还不允许厨房送晚饭,看来是要成心折磨。 士兵这声大动静直接把对面男人弄得眼皮一跳,这大晚上的,真是成心想让人听见。 他命令一声:“在下雨,回去休息吧,今晚不会有事。” 然而士兵并未有任何动静,骆爷什么时候如此体恤,简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以免有诈。 坚持道:“不累。” 骆弈叹了口气,他的兵这么执着也是种本事。 “让你滚听不懂?” 这话一出,士兵直接不敢吭声,立马缩着头溜走。 回头观望周围一圈,骆弈靠在柱子上回神,忍不住去摸自己脖子上已经凝固的血痂,这女人是一点也不嘴软。这么些年没见,苏丫头也真是越来越虎,也不知道她那些兄长教了些什么,身在敌营,竟敢这么直接的抢枪,是觉得自己命硬吗? 要是没有提前预判到她的小动作,也没有上保险,他这个英勇牺牲名头不但没了,还被突然窜出来的女人击杀,怕也能成为金三角的大笑话,好生有趣。 确认四周暂时安全,他立即行动从外打开紧闭的大门,小心翼翼轻声的踏进屋里。 这是一个狭小封闭的房间,也是他亲手把人扔进去的,因为这样,他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屋内漆黑一片,看不清具体环境。 天际闪电浮现,瞬间照亮这片大地,他幽暗的眸子也正好看见草席上的可人儿。 雷声大作,苏念柒小小身板蜷曲成一团,发出难受的哼声,熟睡中也皱着眉头。 骆弈走到面前,显现出最真实的情绪。 他试着伸出指尖去抚摸对方的脸颊,但又怕苏念柒突然醒过来,用着白天那双冷冽的眼神看着他,质问他。 最终,他还是选择退步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身后的苏念柒哼声叫了句:“江哥哥。” 就这一声,彻底让骆弈僵硬身姿。 他以为对方醒了,转过身去发现只是在说梦话,瞬间松了口气。 这声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了。 “小七。”努力压着嗓子,最终忍不住从喉间发声回应。 指尖触碰到苏念柒脸颊那一刻,眼底的情绪彻底赤i裸裸的表露,只是……好像有些不对劲。 又急忙把手放在对方脖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按照他长久以来的判断力,苏念柒身体温度很明显低于人体正常体温。 他又回头看了眼外面这该死的天气,一直在温室中长大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在这闷热潮湿多雨的环境下坚持这么多天。 伸手覆盖在对方额头上,细汗早已把打湿了发根,手指轻巧的把头发往后拨动。 她刚刚梦中在叫自己,是因为身体难受吗? “小七。”骆弈顾不得太多,慢慢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搂进自己的怀中。 天空再是一声惊雷,苏念柒身体条件反射的往他怀中钻,寻求这突然的温暖。 走到门口,他深呼一口气,用上半身尽可能的遮挡住从天而降的水珠,加快速度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到达自己的住处,门口两个放哨的士兵很是懂规矩的转过头去,骆爷抱得女人更不敢多加揣测。 骆弈把人放在自己床上,正在他手忙脚乱准备从哪里开始处理低烧时,自己身体却也一瞬间清醒般的伫立,他在干什么? 盯着被自己抱回来的苏念柒,心情无比的复杂。 曾经的小丫头早已蜕变成一位丽质的成熟女人,尽管不知为何沦落至此,身在不养人的土地上,身体病态,却掩盖不住娇美的面容。 苏家人常说小七长的更像她妈妈,性格像爸爸。他虽未有机会见过阿姨,记忆中苏伯的性子,那也确实是说一不二的倔强的不行,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是数一数二。 摸着对方肉肉的耳垂,苏念柒没有打过耳洞,右边耳肉中间有颗不大不小的痣,他知道。 手上尽情的把玩触摸,直到对方耳垂通红,他才急忙收手。 嘴上还念念有词:“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原本他可以不顾生命危险的完成使命,可现在自己的心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对方的生命安全。 这个寨子,表面上由他统治着。 接管这片土地近四年,也不能彻底根除他人眼线,因为上头还有人。 如果他擅自带人离开这里,肯定会派人过来,更加保不准对方的安全。 在这个地方,最可怕的是人心。 人的城府到底有多深,永远窥探不到底线。 他起身拿盆倒了点热水,准备用毛巾擦拭身体,在解开对方衣服纽扣上犹豫不决,多少有点趁人之危的意图。 艰难的行动着,果然解到第二个纽扣时,床上人儿便有了动静。 苏念柒头疼炸裂,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她使劲的掀动眼皮,却无力只睁开一点小缝,屋内的光线让她恍惚在白天,甚至因为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便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便合上眼傻笑的埋怨:“江觉迟,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说着,眼泪便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润湿了床褥。 骆弈就站在旁边,喉咙难受发紧不敢出声。 等人没了动静,他便慢腾腾的双膝跪在地上,一眼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儿,握着对方的手,亲昵的放在唇边,小声道:“我的小七。” 这几年,他时常都在想。 他心中的姑娘,应该找一个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陪伴终生。 去年,他还觉得对方应该把自己早忘了,说不准结婚了也不一定。 此时此刻,第一次动容当初的决心。 终究是,亏欠了她。 当苏念柒再次进入熟睡状态,他便轻轻的行动解开衬衫,直到肩膀和手臂一块块淤青进入自己的视线,骆弈此时的心情更是不好受。 “这些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嗯?” 他小心的擦拭,又找来时常备在身上的跌打药膏,温柔的涂抹,手上粗糙的老茧触碰在细嫩的肌肤上,梦中的人儿也会不适的扭动。 骆弈一边心疼又是一声埋怨:“亏你还是个医生,怎么冒冒失失。” 她如若更安分点,存在感小一点,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处理完毕,骆弈便一直坐在床边陪护,时不时测量对方的体温。他疲惫瞭望着深夜里的寨子,等雨停了,便有硬仗等着他们打。 - 苏念柒醒来时,屋内没有其他人。 她瞪大眼审视四周的环境,陌生感充斥着整个脑海,吓得一屁股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是哪里? 难道她睡一觉就被运往别的地方。 这个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竹子做的桌椅,有一个简单的衣柜,床被也是硬硬的。 放晴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被子上好生好看。她的目光从房间转到窗台,身体有些发软的站起身来,墙体很厚,里面还包了一层水泥,看来有做防弹保护,还比较隔音。 观望四周,原来自己还在这个寨子中。 而且此时的位置地处腹地,地势偏高,这应该是寨子中最好得环境了。顺着窗户的方位,还能看见自己昨日被关的房子。 那么……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瞬间惊魂的坐回到床上,衣服不可能是自己解开的。 活动了下四肢,确认没有多余不适感,甚至疼痛减缓许多,她扒拉下自己的衣领口淤青,好像被人上了药,能闻到一点土腥味,跟治跌打损伤的某中药气味相似。 这么好心,到底是谁呢? 刚想着,门便被推开了。 骆弈从外面走进来,就见着屋里的小丫头立即钻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大半个身躯,嘴巴还在动。 “你在骂我?”他依稀能听到几个字。 苏念柒白了一眼,嘴上违心的说:“我怎么敢骂你呢,怕你还来不及呢,怕你把我丢进黑漆漆的小黑屋里。” “看来病好了,脑子很清醒。”竟然没有跟他嘴硬。 苏念柒不是傻子,虽然昨天确实被吓得不清,也发现那样确实行不通。 她也看得出来对方没想杀自己,而且还给自己涂药没做什么越界的行为,倒跟其他人有点不同,至少像个男人。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她更好奇这个问题。 “你生病了。”骆弈把一碗蜂蜜水放在床边,这是纯正的野生蜂蜜,营养价值高。 苏念柒见不得陌生人对自己的突然好心,总有一种恍惚感,明明昨日还想把她扔到臭味熏天的牢笼。 她盯着男人脖子上的血痂,心想不会又是报复自己的方式吧? 骆弈知道她转动的眼珠子在想什么,便解释:“喝吧,没有毒。” 又添了句:“要我喂你吗?” 这话一出,苏念柒连忙端起碗开始大口的吞咽,实际上她身体早就脱水了,需要补充大量的糖分和营养,尝到是蜂蜜水后便更加不再客气。 她喝完,便主动开口:“说吧,今天要带我去哪?” “呵……”骆弈轻呵一声,脸颊抽动。 他往前走两步,苏念柒急忙伸出手做出制止的动作,害怕的提醒:“别过来,我们有事好好商量。” “商量什么?” “你可以放我走吗?” “你觉得呢?” 苏念柒觉得这话太过直接不妥当,便换了种思路,继续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就指望着我打工赚钱生存。” “……” 骆弈盯着这满口胡言的一张小嘴,情绪逼真的神态,真是差点就相信了。 甚至有些好奇,还有什么从她嘴里说不出来的话。 “继续说。”他等着听。 紧接着,苏念柒便立马呈现眼泪婆娑的模样,眼眶通红一片,抽泣起来。 “我老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