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
七月。 燕燎发现,吴亥近来，每到晚上都喜欢去高楼看星。 看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用得着天天晚上都摸过去看？这得是多闲？ 可吴亥喜欢啊... 难得见吴亥有喜欢的私事，燕燎就算不太理解,也没有多说什么,放任他高兴去做。并且在某日吴亥回到寝宫后,不太自在地问他要不要明日一起去看星。 可以的话，燕燎其实挺想陪吴亥一起去。 吴亥浅笑，走近燕燎,拿过他手上的巾帕,让人坐好，从后擦拭一头湿漉漉的柔软黑发。 指尖都是清爽好闻独属燕燎的味道。吴亥勾了勾唇。 黑发被拢在手中擦干梳好，又于床帐间被解开揉乱,和吴亥自己的纠结缠绕在一起。 拥人入怀,吴亥说：“明日不用陪我，过几日吧。” 燕燎不解：“为什么要过几日？” “过几日天色好。”说着凑到燕燎唇角亲了亲。 这答案感觉有些敷衍,然而架不住倦意,燕燎哼哼两声，没管了。 过了几日,吴亥又提起这事,约燕燎一同去高台观星。 高台下萤火扑蛾，高台上胧月含光。宫人尽退，吴亥携手燕燎步上高楼。虽说热风袭面,可星月当空，却也风流。 只是,没过一会儿燕燎便开始喊热，觉得吴亥最近兴起的喜好实在挺折磨人的。 见燕燎逐渐不耐，吴亥淡淡道：“我年纪尚小时,曾以为流火是天降星子，星子会拖着长长火焰从天而降，划过黑夜，形成奇景。” 燕燎看向吴亥。 “后来翻看的书多了，才知道‘流火’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么一回事，而是星宿西移，暑热减退天气转凉的开始罢了。”吴亥对燕燎展颜一笑，又说：“古书中倒真记载过有星子拖着长长火焰划过天穹的奇景，只是这么多年从未被我遇到过就是了。” 燕燎：“......” 说的都是个什么，燕燎觉得吴亥怕不是在做梦。 扶栏而立，夜风吹起白裳翻飞，吴亥抬头望向天上的胧月与星光。漫天星子入眼，眼瞳里像溜进了一缕星火，深邃而亮。 什么“拖着火焰不拖着火焰的天降星子”燕燎不知道，燕燎只知道，这样的吴亥...... 可比天上的星月好看多了。 仿若明珠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眼前美景如此惑人，让燕燎觉得偶尔一起做做这种梦也挺不赖。 “十二要是喜欢天上星...”想了想，燕燎许诺说：“那我就每晚都陪你一起来看，往后还长，没准哪天就看到什么天降星子了？” 吴亥伸手抚上燕燎脸庞，眸光温柔缱绻，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天上星，我喜欢凤留。” 能不能行了！脸皮这么厚，动不动就说这种话！燕燎被捧着的那处脸皮蓦地滚烫。 吴亥笑了笑：“我在漠北长大，却从没去过边境长城，年纪尚小时，我也曾想过去看看长城，最好是在夏末，等到了夜幕降临，于长城上枕首一躺，抬眼就是夜幕星河，要是运气够好，能看到天降星火，更是好极...” 燕燎一怔，吴亥这番话说的，让他想到了什么... 吴亥确实没有去过边境长城。那些年里，漠北边境动荡不定，突起战事都是家常便饭，长城又是重地，燕燎没事怎么会带吴亥去那。 突然垂下眼眸，燕燎有些懊恼。 他想起来了... 吴亥少时病重的快要死去时，他也不知道哪根筋错搭了，胡乱说了什么要带他去长城看星星...... 那当然只是一冲动随便说说的。看吴亥病情好转，边关怪事也停止了，燕燎直接忘了自己说过些什么，该忙什么又忙什么去了。 哪想...这傻小子竟然一直记到现在。 这得是记了多少年？又做什么把这种无心一句话记得这样深...... 燕燎垂眸，吴亥便轻轻啄吻他的眼帘，亲着亲着薄唇下移，找到唇瓣，四唇相接。 吴亥少时心里就藏着一片星河。 只在脑海里想象过，想象着燕燎带着他去到长城，长城上什么外人都没有，只有燕燎和他，燕燎会拉着他一起躺在长城上，手指天上的星星，告诉他什么时候会有流火降临...... 真是让人心动的美梦，拥有起死回生的力量。 所以吴亥才会因为那片星河的筑起试图抛弃青鸟坊，又会因为那片星河的破灭构建出更多城府。 年少懵懂，砰然心动都不懂。 梦里的星河逐渐暗淡，星子不再，云层上驾驭金乌的人开始每晚每晚入他梦境，又直至某日，梦境突然变味，变成汹涌欲海...... 少年人囿陷其中，早就种下了情种。 走过冬雪皑皑的漠北，路过秋风萧瑟的琅琊，于盛夏梅雨的姑苏刨表心意，终于咸安城里迎得春暖花开。 噩梦也好，痴梦也罢，在太多个四季轮转之下万幸磨成了美梦。从此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一吻气息微乱，四唇分离。 “十二，无双很聪明。” “嗯？” “等他大了，能主事了...我们就把朝中麻烦事都交给他。” “然后呢？” “然后...你想去看长城也好，想去找流火也好，无论是什么地方，我们都一起，一起去看，一起去找...” “好。” 吴亥再次吻住了燕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