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逃兵（上）
“滋滋滋……” 略微刺耳的声音在阴暗的山洞中发出来。 马启程拿出了背包中的单兵电台，这是他们队伍唯一能与支部接发信息的铁疙瘩了，当然他还有一把半自动手枪，整整一个弹夹二十发子弹——他刚刚确认的。 “还没好吗？小马！” 山洞入口传来一道粗狂的声音，他们队伍的队长连战正在外面警戒着。 “已经挂上紧急代号了，看支部那边能不能收到了。” 启程朝着洞口大喊着，听得出来这离洞口有点距离，喊完启程冲着更阴暗的里面喊道。 “老刘！...老刘！” “还没死！” 有些疲态的声音传出来，让启程稍稍安下心。 “那家伙呢？” “不知道...还有呼吸，估摸着那一下让他昏过去了。” “应该拿盆冷水怼他脸上就可以醒过来了。” 启程确认了子弹可以随时出膛便收回手枪，同时整理了队伍的物资，还剩三盒弹夹，是老刘冲锋枪的弹夹，还有两个手榴弹。 默默摇摇头，启程估摸着这点东西不够他们回去了。 “你可少说点话吧，要不是小辛那一下，咱都得死在那里。” 从阴暗中走出一个人，撑着有些湿润的洞壁，老刘脸色苍白，看向他的膝盖，半截腿已经没了，只剩下被血染红，被泥土裹脏的纱布被绷带紧紧地缠绕在断腿处。 “怎么？你还给那家伙说起话了。” 启程看着老刘笑了笑。 老刘神色有些复杂，确实，辛亚明刚来到他们队伍时，就属老刘对他态度最差。 因为辛亚明是臭名昭著的“分配生”。 “行了，我又不是什么愣子，那家伙厉害着...不是吗？” 说着，启程指着老刘的断腿，要不是辛亚明，老刘估计就是丢脑袋了。 “嘶....诶...” 老刘靠着墙壁慢慢滑下来，不时地低哼几句来抑制痛楚。 “要说些丧气话了吗？” 启程打趣道。 老刘无趣地撇了一眼，也不在意启程的话。 “启程...你得有...三十岁了吧。” 老刘忽然扯起了家常，这反而让启程感觉更加的不安了。 “来支部多久了？” “三个月，从西部T1调来的。” “知道了，你刚来那天就一直强调你是T1的。” 老刘挥挥手打断了启程的话。 “那你他妈的还问！” 启程抽出身上的抽了一半的烟，这可是好东西，递到老刘的嘴角旁。 老刘也没多想，低下头咬在嘴里。 “尼古丁，止痛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狠狠地咂了一口烟，老刘才继续说道：“你说你是T1的，怎么跑来这里了？按道理说都是西部找其他地方要人，你小子反倒是跑出来了。” 启程撇着嘴回道：“西部确实是在要人，但是总不可能一直要，其实更多的是交换。” 老刘这时也才想通启程为什么只是个信息员了，来的时候一直没怎么敢问，一是担心是个有脾气的主，二是这种话说出来的人或许没有恶意，但谁又能说得好呢？ “给你看个宝贝...” 老刘忽然想起什么，从内袋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是一个脸上裹着泥土的小女孩，不过对方似乎正在玩耍的样子，露出开心的笑容对着镜头。 “啧啧...可惜了，没洗干净小脸，不然我就娶了。” 启程装模做样地摇摇头。 “去你的吧，我女儿，轮得到你？” “叫什么？” 老刘明显的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陈幼玉。” “跟妈姓？” “那天生的时候我差点死在手术室里面，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好像过了半个月，她妈难产走了......” 老刘没继续说下去，他觉得他有些自私，让孩子跟妈姓，在别人看起来好像他是对老婆的愧疚和补偿，但其实幼玉是他老婆的小名，没人知道的小名。 沉寂了片刻，地上已经掉了大半的烟灰，老刘掐灭烟头放在一旁，随后抓起一把土盖在上面。 “你这伤回去的话，多少能捞点东西吧？” “鬼晓得，反正是可以离开了，至少他们不会拿个瘸子冲锋吧？” 就在两人谈话时，一阵低吼从洞口处传来，随后就是一连串哒哒哒的开火声。 启程迅速站起来，扒着墙壁迅速靠过去，老刘也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 “老刘你再去叫叫那家伙，那家伙醒来就更好了。” 启程抽出手枪，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口前进。 随着刺眼的光芒印入眼睛，启程看到一只硕大的狼趴在一个人的身上，还能看到流满一地的鲜血。 “队长？” 启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同时手枪举起来对着那匹狼。 “死了，帮我挪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启程算是放下心来。 双手扯着狼的后腿，是一头很重的狼，启程感觉有些吃力。 “斥候狼...队长...” 启程暗道不好，那声低吼估计已经把同伴叫来了，一群狼得至少来一支精英队伍，而且要火力充足的那种。 连战坐起上半身喘着粗气，刚刚用枪托顶住了狼的扑袭，虽然没被咬到，但是那一下震着很难受。 “赶紧走...上山顶！” 连战站起来，有些踉跄地跑进山洞中，扛起昏迷不醒的辛亚明，拍拍老刘的肩膀，示意要离开了。 连战扛着辛亚明，启程搀扶着老刘，速度非常的不快，而且还是上坡。 透过树林的缝隙，连战姑且观察了一下，结果只能看到一片繁绿树林，但预计高度在山腰左右。 这座山战术上被称为西山，很简单，就因为在支部的西方。不过大多数人都叫它坟山。 “呜啦！” 暴躁的怒吼从侧面的树林传过来，随后就是咚咚的震地声。 “后退！” 连战大喊一声，将肩上的辛亚明直接向后甩过去，他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拿起挂在身上的长枪SG553，转过身，刚刚就是用这杆枪堵杀了斥候狼。 当枪口才刚刚对过来的时候，连战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手中的枪直接被熊爪的巨力拍飞同时捏在扳机的食指直接骨折了。 没有犹豫，连战顺势向着枪被拍飞的方向倒过去，做了个侧滚翻，勉强避过了暴熊的二连击。 还没稳住身子，连战咬紧牙关使劲的朝着和队友相反的方向扑过去，想要先和跟前的庞然大物拉开距离。 在地上滚了几圈，大脑稍有些晕眩。 不过连战不敢多做停留，起身狂奔，同时拿出了身上的唯一的热武器手枪。 很普通的制式手枪，属于支部给每个人装配的武器，连战的身家都在553和匕首上了，至于拿匕首和暴熊对战，连战才不会有那样愚蠢的想法。 “啪！” “啪！” 非惯用手持枪射击是件麻烦事，尽管连战已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但紧急情况下的还是有些不理想。 近距离并不是打不中，那样庞大的身躯是不可能打不中的。 但对于暴熊，除了顶着嘴开枪之外，唯有那双脆弱的眼睛了。 暴熊当然也很清楚，两只熊爪护着眼睛鲁莽的冲上来，这就是它一贯的风格，如果有地雷或者火力足够的话，那还可以考虑诱杀它，否则在山林遇上它，还是逃走吧。 很快，非常快，暴熊仅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拉近了两者的距离。 连战不敢转身逃跑，至少他内心还有作为队长的责任感。 只能低下身子朝着侧面滚过去。 想和暴熊打一个重心差。 暴熊不笨，重重的身体跃起来，朝着连战压过去。 “啊！” 连战收身子慢了些，一只腿算是直接被暴熊压废了。 剧痛传遍全身抑制不住直接大喊出来了。 “队长！” 启程接过辛亚明后就想过去支援，手中的手枪对着暴熊却不敢射击，他很清楚他为什么只能当上信息员。 “启程，带着小辛跑！” 老刘半身扑在想要跑过去支援的启程身上。 “给老子跑！” 老刘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了断腿处的剧痛，双手举着枪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一下启程的后脑。 算是控制了一些力道，否则直接晕过去就是真的全灭了。 “快跑！” 老刘再次怒吼了一声，才把启程冲动的内心叫停。 启程像是失了魂，默默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转过身一路小跑，背着辛亚明就走了。 也算是对自己的枪法自信，老刘趴在地上，双手稳稳地压住了冲锋枪，间断性地连射将子弹都贯入暴熊的侧身。 “突突突！” 暴熊吃了痛，四肢着地急速地跑进了山林中，有着密集的树干遮挡，老刘放弃了射击，开玩笑，他又不是什么狙击手。 “队长！” “别过来！那家伙还会回来的，能跑就跑，我走不了了！” 连战匍匐着身子，拖着骨头已经粉碎的右小腿，爬向被拍飞的553那边。 捡起来，瞄准镜已经被震碎，但看起来还能开枪，只是枪身有几道白色的划痕。 “我也走不了的，队长...” 老刘不停的侧身滚到另一边的树下，打算和队长来一个交叉火力。 “那就准备着死吧，有什么遗言大声喊，说不准小马还能听到。” 仔细看着山林上的动静，依稀能看到奔跑的大黑影。 “tmd，那家伙拔了颗树当盾牌了！” 不仅如此，暴熊还知道竖着树干能够不被其他的树拦住。 “朝着我的！快开枪！” 当连战锁定了暴熊的身影就急忙开口，他也没闲着，枪托顶在肩膀就开始射击，也没打算打中暴熊，吸引注意力同时能打烂木头就打烂吧。 两串不同的枪声响透山林。 太快了！ 老刘有些慌张，本身冲锋枪就不适合这种方式。 忽然暴熊一阵怒吼。老刘只感觉耳朵生疼，晃神间，一道黑影遮住了视线中的太阳。 暴熊将树干扔了过来！ 轰的一声溅起沙尘。 连战关注于眼前的暴熊，也完全不知道老刘那边出了什么事。 不过他也没机会关注了。 两个凑不出一双左右腿的人已经是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两人都没能喊出自己的遗言，老刘还想着回去算是个卸甲归田的小英雄，虽然老婆难产死了，但还有个小女儿，今后的生活还有着寄托。 连战算是个兢兢业业的队长，二十多年的战斗和指挥经验，他经手了三支队伍，或许稳就是他的过人之处，因此职位也没能再晋升了。 启程背着辛亚明一路小跑，刚刚的山洞是铁定不能去了，估计一群狼正候在那，更何况没处理过的狼尸体多少也会引来一些怪物。 没有迷失方向，但是跑在不能算路的路上。 “醒来了吗？” 启程感受到了背上的动静，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四周。 “抱歉晕掉了。” “没有...”启程一时不知该和辛亚明说什么话，平时都是老刘和队长和他有更多的交流，明明他才是年龄上最接近辛亚明的人。 “队长和升哥呢？” 一句升哥让启程抖了抖，他没脸说出刚刚的事情，毫无疑问，他逃了。 辛亚明皱起眉头，他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就打量起了四周，坡度略高的地面，不算密集的树林，加上记忆中的最后的画面。 他知道队伍上了这座坟山。 “别傻站着了，想陪着他们一起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