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姓什么？” 宋兰璐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然后看向单明晓，无比自然地问道，“妈，我们要去参加哪一家的丧礼啊？” 昭海冰和昭少华唇角一抽，只要单明晓无比自然地说道：“我打电话问问。” 说着，单明晓就举起手机，熟练地拨了一连串的号码，从容地走出了小卖部，模样无比自然，任谁也兴不起什么防备之心。 “好吧，”宋兰璐用手在耳边扑棱了两下，似乎是热的很，她小声地嘟囔着，“这见鬼的天气，怎么这么热啊？” 老板娘顺口道：“可不是吗？ 这天气可越来越热了，坐着不动都满头的汗。” 说着，老板娘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眉宇间也有一些烦躁。 宋兰璐目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套话，她做出一份道：“怎么有两家人办丧事啊？ 还都赶上了这几天，这是有什么缘分吗？” “谁知道？” 老板娘随意道，“可能都到岁数了吧，住在这边的老人可不少，这寿命又不是谁能定下来的，刚到岁数了就走了呗，这谁能说得准啊？” “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几个月走了不少老太太老大爷了，小区里的丧事就没停下来过，隔三差五哭哭嚎嚎的，别提多扰民了。” 老板娘的眼睛半闭了起来，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睛下的黑眼圈十分浓重。 宋兰璐笑了一下，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道：“哟，老板你这黑眼圈可不小，熬夜了？” “熬夜伤身啊……” “哪熬夜啊？” 老板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春困秋乏夏打盹呗，我这天天跟睡不醒一样，麻将都有几天没打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宋兰璐果断交钱结账，还顺手拿了瓶可乐，这才出了小卖部的门。 一出来，宋兰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单明晓没走多远，就在门外等着，还装模作样地打着电话，一见到他们出来，赶忙把电话挂了。 昭海冰和昭少华看着宋兰璐的脸色，心也渐渐沉了下来，如果不是见了宋兰璐的本事、如果不是这事跟他们家的事有点联系，他们也就信了老板娘那一套“年龄到了就去了呗”的理论，但即使是老年人多，丧事也不应该这么频繁吧？ 又不是医院。 昭少华结结巴巴地说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丧事？” 宋兰璐没有回答他的话，昭海冰拉了一下昭少华的衣袖，警告般看了他一眼，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万一宋兰璐有什么坏心，直接让昭少华也出事，这还有地方哭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昭海冰也越发觉得这个小区有些诡异，明明是大热天，太阳火辣辣地烤在头上，却让昭海冰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寒意，让他都觉得有些冷。 宋兰璐定定地看着小区上空，昭海冰他们自然是看不见的，但是宋兰璐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黑气绵延不绝，像浪花一样向上翻涌，形成一些奇怪的图案，仿佛有什么正给它源源不断地提供食物一般。 宋兰璐在这一刻，突然明白那些黑气是什么了。 是死气、阴气和怨气。 这里似乎是有人布了什么阵，阵初是什么宋兰璐也不清楚，只知道现在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而可怕的阵。 这种阵宋兰璐也没有见过，她并不懂这个世界的玄学，自然也不懂这个世界的法阵。 死气，是这个小区的人被掠夺生命力之后、散发的那种行将就木的死气；阴气，是人去世后所带出来的气；怨气，是命不该绝的人骤然离世之后所留下来的怨气。 小区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有一个硕大的黑眼圈以及非常大的眼袋，就仿佛那眼袋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样，散发着瘦削又不详的感觉。 宋兰璐突然有些膈应。 这里的情况，就仿佛有人在豢养什么东西一样。 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兰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明晓小心翼翼地问道：“……很棘手吗？” 说不上棘手，就是有些膈应，而且因为她并不熟悉这个世界里的法阵之类的，破阵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完美。 宋兰璐眨了眨眼睛，还是不想让单明晓担心，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说着，宋兰璐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荷包，塞到单明晓手里，道：“拿好。” 然后宋兰璐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荷包，最后抿着唇挑出两个最简单的，将荷包塞给昭海冰和昭少华，有些嫌弃的样子。 昭海冰看着自己手里朴素的连个花纹都没有、还显得特别脏的“白”色荷包，又看看自己老婆手里那个花纹精致、做工完美的粉色荷包，突然沉默了一下。 这差别待遇，真的不要太明显啊。 单明晓看了看手里的荷包，小声道：“璐璐，如果棘手的话，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不要贸贸然搭上自己。” “或许我们还可以联系其他的大师，一起来解决这件事情。” 宋兰璐扭头看了看单明晓，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她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软声道：“我知道的。” 单明晓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从宋兰璐的表情上来看，这个小区似乎是挺……可怕的。 “拿好我给你的荷包，昨天我给你的那个你也拿着呢吗？” 宋兰璐问道。 单明晓点了点头，那个荷包就没有离过她的身。 “拿好，别怕，跟在我后面。” 宋兰璐轻声道。 简简单单九个字，却让单明晓有些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单明晓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给予她一些安宁。 走在后面的昭海冰：“……” 昭海冰突然有些心塞。 这些小姑娘缠着他的时候，他烦的不行，好不容易有个小姑娘不缠他，他都来不及松一口气，那小姑娘就缠上他老婆了！ 那是他的老婆！他的！老婆！ 自从宋兰璐出现在他老婆面前，他总感觉自己头上多了一个隐形的帽子。 好苦。 一行人进了小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单明晓总感觉小区里面，似乎比小区外面还要热，太阳滚烫地照在人的皮肤上，让人心里升起无穷的燥意和反感，单明晓甚至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发火的欲望了。 而在这个时候，手里的那个荷包似乎发出了沁人心脾的凉意，那种微凉的感觉仿佛是一种神奇的救赎一般，仿佛可以洗涤他们的灵魂。 单明晓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那个荷包，另一只手也自觉地握住了口袋里的那个荷包，手里升起的凉意仿佛顺着她们的血管侵入她们的五脏六腑，让她们好受了不少。 昭少华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他刚才真的感觉自己就是被拔光了毛串在烤架上的鸡，马上就要被烤熟了的那种！ 而这个时候，一阵喧闹声陡然响起，几个人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只见几个人吵吵打打地骂成一团，周遭的人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都没有给他们几个多余的眼神，直接离开。 而随着宋兰璐他们几个向小区深入，这种吵打的场景还不少，有的人都动上手了，周遭也没有几个人觉得有什么，驻足观看的都少。 几个人越看越心惊，要知道人的本性就是凑热闹的，马路上两辆车子相撞都会有一群人上去凑热闹，更不用说这种情况了，按理说，肯定会有人凑上来看热闹啊，但是偏偏没有…… ……又不是没有人流量，只是没有人看，就是在不远处扇风纳凉的老人，都没有往这边给一个眼神。 这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种事情太多了，多的这小区的人都没有看热闹的心思了。 但是为什么这个小区会有那么多的争吵骂战？ 就是因为天热烦躁？ 昭海冰几个人心里隐约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渐渐地都闭紧了嘴巴，宋兰璐不问他们什么，他们绝对不开口说一个字。 这小区里的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昭海冰三个人都握紧了自己手里的荷包，紧紧跟在宋兰璐身后，生怕自己走错一步路，下场就要惨淡。 宋兰璐突然停了下来，她低低道：“你们不要这么紧张。” “就当我们是来探望老人的，”宋兰璐淡淡道，“玩一下角色扮演。” “一会儿你们两个是受老太太所托来看望病人的，”宋兰璐指了指昭海冰和单明晓，然后又对昭少华说道，“我客串一下你的女朋友。” 昭少华：——！！ 昭少华差点跳起来！ “你你你——”昭少华指了指宋兰璐，略有几分惊恐道，“我我我——” ——你是不是早就觊觎小爷的美色？ 昭少华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一行字。 宋兰璐嗤笑一声，毫不犹豫道：“我觉得我更好看。” 昭少华：“……” “还有，别担心，我不早恋。” 宋兰璐慢悠悠道，“也不喜欢被人当嫩草啃。” 昭少华：“……！” “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和名誉安全。” 宋兰璐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柳奶奶有没有问题而已。” 昭少华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你什么意思？” 昭海冰和单明晓的脸色也立刻不好看了，尤其是单明晓，差点跳起来。 “不要太紧张，”宋兰璐幽幽道，“她应该不知道这个小区的问题，但是她真病还是装病，老太太是意外来探病、还是被人算计狼入虎口，还是需要了解一下的。” “我有预感，或许有什么突破也说不定。” 宋兰璐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刚刚昭少华说道这个柳奶奶的时候，她就觉得这是个突破口，现在也不例外。 宋兰璐扭头看向昭少华，不容置疑道：“你知道那位柳奶奶的住址吧？ 带路。” 昭少华：“……” 好气啊。 好想反抗啊。 但是昭少华的手一离开那个荷包，瞬间就怂了，他立刻将那个荷包握的死死的，憋屈地走在最前面，小声道：“……我记得她是住在三号楼五楼五零三的，但是三号楼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这个小区的楼房应该有些年头了，很多东西都磨没了，遍地都是小广告，走向又奇怪，层层绕绕的，找个楼还真费劲。 宋兰璐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拦下了一个中年妇人，礼貌地询问道：“麻烦请问一下，你知道三号楼怎么走吗？” 那中年妇人烦躁地看了宋兰璐一眼，不耐烦道：“滚。” 说着，中年妇人绕过了宋兰璐，继续向前走。 宋兰璐的眉心皱的更紧。 她长了一张精致的脸，做出一副礼貌乖巧的模样时往往无往而不利，而且只是问个路而已，以前从来没有这般…… 宋兰璐眯起了眼睛，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条烟，又小步追了上去，在那个中年妇人不耐的眼神之中，将那条烟递了出去，中年妇人微微一愣，宋兰璐礼貌地笑道：“请问一下，三号楼怎么走？” 说着，宋兰璐将那条烟往中年妇人的怀里更塞了一下，中年妇人明显还是有些不耐烦，但是看在这条烟的份上，还是给宋兰璐指了路。 这条烟不便宜，就算家里那口子不抽，拿去送人也是个体面的礼物，白得一条烟，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 一条烟到手，那中年妇人皱着眉说道：“就往东走，走到最东头然后往南走，最南头那个就是三号楼。” 说完，那个中年妇人扭头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宋兰璐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个小区里，竟然没有一个正在和睦说话的人啊。” 单明晓几个人楞了一下，很快就感觉不寒而栗。 确实是这样。 哪怕是刚刚看到似乎在纳凉的老人，也是一次都没有张过嘴，几个老人坐的位置也不算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前方。 这一路走来，除了匆匆赶路的、坐在一边发呆的、吵架打架的，竟然没有看到一次多个人说说笑笑一起走的。 不是形单影只，就是暴躁掐架。 昭少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一下子蹦到宋兰璐身边，缩在宋兰璐身后，小声道：“……女朋友，你是不是应该保护一下你男朋友的安全？” 宋兰璐脚步一顿，对着他微微一笑，柔情似水道：“朋友，听说过杀夫证道吗？” 昭少华：“……！” 这么狠的吗？ 昭少华全力诠释什么叫做弱小可怜又无助，但是宋兰璐看都不看他一眼，偶尔的关怀也是对着单明晓去的，让昭少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生错了性别。 “可是，我们又没结婚。” 昭少华试图挣扎。 宋兰璐微笑道：“杀男友证道，也是一样的。” 昭少华：“……” 他们终于找到了三号楼，然后一起上了五楼，这边的老房子非常逼隘，楼梯上都放着一些杂乱的东西，就显得更加狭窄，只能单排行走，宋兰璐走在最前面，昭海冰殿后。 不知道是不是昭海冰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身后“嗖嗖”地冒着寒气。 这个时候，昭海冰和昭少华突然有些羡慕起单明晓的位置来了，单明晓总是被宋兰璐关心着照顾着，绝对的c位啊！ 连荷包都比他们多一个！ 不仅荷包多一个，每个荷包还比他们精致好几倍！ 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好伤感的说。 宋兰璐敲响了503的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老式的门，根本没有门眼这一说，那个人不耐烦地在门口说道：“谁啊？” 宋兰璐看了一眼昭少华，示意昭少华说话，昭少华清了清嗓子，道：“柳奶奶，我是少华，我外婆让我来看看您，您身体还好吗？” 门内的老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又恢复，她把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单明晓，瞬间一愣，紧接着就是满目怒火，怒声喝道：“——你！” 单明晓在心里冷笑，面上不显，直接道：“柳姨，我妈这不放不下你吗？ 专程让我们来看看你，生怕您这出点什么事。” “我能出点什么事？” 瘦小的老太太不满地说道，她尖眉薄唇，两颊瘦削，几乎凹陷下去了，看起来就有积分刻薄，她扭过头，硬邦邦地留下几个字，“我好得很。” 单明晓目光紧紧地黏在这个老太太身上，生怕错过了她一点点反应，当这个老太太扭头的那一瞬间，单明晓的心瞬间一沉，紧接着就是汹涌澎湃的怒火，让她差点直接冲上去掐住这老不死的脖子质问！ 而就在这一刻，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那种凉意直冲她天灵盖，让她刚刚瞬间升起的火气瞬间消散了大半，理智也回来了一些。 单明晓下意识地回握住宋兰璐的手，握的很紧。 而不经意间发现两个人手拉手的昭海冰和昭少华：“……” 心酸。 “柳奶奶身体好了？ 那真的太好了，外婆一直担心着呢。” 昭少华上前一步，指着宋兰璐道，“柳奶奶，这是我女朋友，今天也和我一起来看你呢。” 老太太的脸色登时就不好了，她的女儿已经和她断绝关系，儿子出国，一年未必能见上一次面，孙子都结婚了，但是婚礼她都没去成，就是看了次视频而已，现在看昭少华带着女朋友过来，她心里能好受？ 注意到老太太的神色，宋兰璐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 从看到这个老太太那一眼开始，宋兰璐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这个老太太这里，必然有一些方向，那些方向说不定这个老太太都不知道，但是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这个老太太的脸色，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的脸色，比楼下看到的那些老年人实在是好太多了，甚至比部分年轻人都要好，根本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更像是没生过病的。 宋兰璐眼眸一眯，笑了起来，她道：“奶奶，你看起来精神真好，要是外婆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唉。” 那个老太太眼眸微变，她问道：“小华他外婆怎么了？” “外婆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瘦的皮包骨头，连口粥都喝不下，”宋兰璐愁眉苦脸道，“要是她能像您一样有精神就好了，您这是有什么保养秘方吗？ 能不能分享一下啊？” 老太太眼睛里飞速地掠过一些什么，宋兰璐一直注意着她，再加上宋兰璐的五感强过普通人太多，老太太眼睛里的那些情绪虽然快的让普通人注意不到，但是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放松、惬意、幸灾乐祸、微妙的嫉恨以及……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老太太似乎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终于将他们几个放了进来，一脸担忧地问道：“小华他外婆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是怎么回事？ 下不来床吗？” 最后四个字让宋兰璐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她将那一塑料袋的东西递给老太太，愁眉苦脸道：“可不是吗？ 根本下不来床。” 老太太似乎是看在那一袋子东西的份上，终于去给她们倒了杯水，宋兰璐看着她的背影，不动声色道：“听外婆说，您前些日子也是病的下不来床？ 这才几天啊，您就全好了？” “您怎么好的？ 用的什么方子？ 看的什么医生？ 还是用了什么偏方？ 能不能推荐一下给我们？” 正在倒水的老太太撇了撇嘴，眼眸里闪过一分倨傲，她的方子，她们也想用？ 她们配？ 她将水端过去，道：“……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啊，还不是自己在床上躺着？ 不像小华她外婆，有儿女伺候着……” 说着，她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怨恨，就在她将水递给宋兰璐的时候，宋兰璐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诧异地瞪着她，正想要咒骂的时候，就见小姑娘笑的灿烂，语气更是柔软无比，“老太太，您是自己说呢，还是我让你说呢？” 刹那间，老太太竟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突然感觉……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