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远行与准备（三）
我怀着对霜知的歉意向小队下达了命令。蜜芽芽欢喜得跳了起来，莱多米尔则是止不住地摇头。奎妮恩走到一旁跟于里昂热还有桑克瑞德代替我和他们讨论起了接下来的事宜。 我走到霜知身边拍了拍她的后背，还没来得及开口，霜知就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事。” “真的？”我反问道。 “嗯，不过既然去了就待一阵子吧。”霜知跟我说，“好歹......咱俩在黄金港好好逛逛。” “好。”我拉住霜知的手，“我答应你。” 等奎妮恩讨论完后，桑克瑞德告诉了我们有关东方战况的详细信息。东方的反抗军多半出自多玛的难民，跟红玉海的海盗也有交好。根据最新的情报来看，光之战士他们在延夏的帝国驻地救了一批茨菰村的村民，取得了一定的信任。最近他们也从其他地方得到了本以为已经身亡的多玛皇子飞燕的消息，加雷马人同时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向延夏地区的人也发出了最后的通牒，要么死，要么提着飞燕的头来觐见。为了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拂晓一行正准备前往北方的太阳神草原寻找飞燕。 因为已经取得了东方海盗们的帮助，届时我们从黄金港横渡红玉海会方便很多。到时候再根据光之战士的行动，根据塔塔露的提示再去寻找他们就行了。 至于去往黄金港的方法，他们也已经制定好了。原本商量好的船只在明天入夜之前都会在利姆萨·罗敏萨的码头等待我们，但我对于前往黄金港的时间提出了异议，希望于里昂热可以帮我们延缓两天的时间。并提出了拂晓血盟中要有一个精通魔法的人传授给我们与以太水晶有关的传送魔法的要求。 于里昂热欣然允诺，事情谈妥之后，我们便离开了石之家回到旅馆。不得不说拂晓的办事效率很高，我椅子还没坐热，就有拂晓的人找上了门来进行传送魔法的指导。我和奎妮恩学的还比较快，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掌握了个大概，蜜芽芽和莱多米尔这种几乎不接触魔法的人学起来花了不小的气力。老师是有水平的，两天的时间虽然没有让我和奎妮恩能够随时随地地传送，但也已经可以利用以太水晶进行传送了。至于霜知，她本身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相关的魔法，所以也不需要去别人来教。她趁着这段时间帮我们准备好了一系列物资，并委托商队送往了利姆萨·罗敏萨。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考虑到东方的反抗进程，就算没有学会传送魔法咱们也得出发了。通过别人的帮助，我和奎妮恩、霜知先用传送魔法在中午时分先行传送到了利姆萨·罗敏萨，在等待莱多米尔和蜜芽芽赶来的期间先做好一系列的准备。 时隔8年重新踏上故土，我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利姆萨·罗敏萨咸湿的海风与记忆中没有丝毫变化，以太之光广场也是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吟游诗人的演奏、商贩的吆喝、甚至还有乞丐的乞讨，比起乌尔达哈和格里达尼亚热闹不少。西边的东国际商贩路里挤得水泄不通，茫茫多的人从那条为了设立市场而被开凿出来的隧道中吐出，又从广场向内被吞入。海都的广场上永远人满为患，还都是新的面孔，比起富丽堂皇的乌尔达哈皇庭，深幽静谧的格里达尼亚森林，海洋边的利姆萨·罗敏萨仿若一条流动的宴席。 广场南方的树下聚集了不少人，都在围观一个维埃拉族姑娘跳舞。维埃拉修长曼妙的身躯灵活地舞动着，随着树叶间洒下的碎光在风中游弋。见识广如奎妮恩都未曾见过这般景象，她小声地感慨道：“比我们在乌尔达哈看过的还好看。” “走吧，趁蜜芽芽和莱多米尔来之前，先跟那帮海盗对接好。”我呼出一口气，催促道。 利姆萨·罗敏萨的整座城市坐落在悬崖之上，崖壁之间靠钢铁架起的天桥连通。也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海都的道路错综复杂，上下层甲板之间的路通过密集的线路穿插在了一起。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但是毕竟有我这个“本地人”在，倒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会合地点：位于利姆萨·罗敏萨上层甲板的俾斯麦餐厅①。 与我们交易的这名海盗隶属于百鬼夜行，它是利姆萨·罗敏萨三大海盗团之一，拥有几艘便于长距离航海的大型桨帆船，且对往东方的航线有颇多的经验，是我们前往东方最好的帮手。具体的事宜，书记塔塔露早先就已经帮我们谈妥了，所以和百鬼夜行的交涉也很顺利，我简单地出示自己的身份，签下一些合约就算完成。海盗们让我们在明天的中午去下层甲板的轮渡码头上船，说完头都不回地就走掉了。 “他们办事好干脆利落啊。”霜知说。 “是的。”我将在俾斯麦餐厅点的果冻一饮而尽，“办事不利索的要么被吊在桅杆上，要么已经沉进海里喂鱼了。剩下的可不都得利索点。” 我并没有危言耸听。小时候的我好奇心旺盛，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瞎凑热闹，海盗们之间解决纠纷的这些事我可没少见，而他们的惩罚同僚的手段，只会比我说出来的更加残忍。 “不愧是海盗。”奎妮恩感慨道。 “但为什么总是海盗......”霜知吐槽道，“拂晓看上去这么正直的组织，没想到黑白两道都能混的这么好。” “可能......为了达成目标，也需要不择手段一点吧。”我解释道，“况且在利姆萨·罗敏萨，注册过的海盗其实是被法律所承认的。” 这些合法又贴心的海盗临走前特意叮嘱过我们，去东方的路程十分遥远，需要提前准备好足量的物资，尤其是一些柑橘之类的水果。这些东西霜知之前已经找商队拖运过了，付钱之后甚至还能让他们帮我们搬上船，省了不少事。 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蜜芽芽通过通讯珠告诉我们，她和莱多米尔已经进入到了拉诺西亚的地界。距离他们赶到还有一段时间，我提出了自由活动的想法。奎妮恩也想先去保养一下武器，同意了我的想法；霜知不知道干嘛，打算去市场逛逛。 “你要跟我一起去......”我有些难以启齿地向霜知发出邀请，“去我家看看吗？准确的说，我曾经的家。” “当然可以，只是你自己没问题吗？”她问。 “最后再看一眼吧，比起恨我爸，我更想念我妈。”我说。 母亲自缢、父亲潜逃，包括我也失踪之后，家里的资产早就已经被海都政府回收得干干净净了。如今和霜知重新走在陌生又熟悉的“回家路”上，心里的思绪万般变化，但当我最后站在家门口时，又归于了平静。 家门口贴着封条，门把手上覆盖了厚厚的灰尘，就连窗户都有些泛黄了，凑近看也看不清屋内的模样。霜知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跟在我的身后陪我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家门口，我拍拍自己的上衣，像是要拍掉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般，试图将自己身上的过往留在原地。 只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过去就像枷锁和镣铐，年纪越小时戴上的枷锁就越沉重。父亲为我留下的除了骂名，还有一身的累赘。幸运的是，我通过努力证明了自己，也摆脱了这些琐事。但是他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却是不可磨灭的，就连我现在对加雷马人入骨的仇恨，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我恨我的父亲，不仅是因为他勾结加雷马人，坏事做尽，更是恨他因为这件事逼死了我柔弱的母亲，也抛下了年幼的我。 像是很应景的，一滴雨低落在了我的脸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雨滴成片地落了下来。海都在这个时候下起雨来也不奇怪，但碍于无处可去，我被霜知拉着躲屋檐下避起了雨。 面前很快就积起的一小团水洼，我们没被淋湿的衣服，反倒是被雨滴砸在上面激起的水花给溅湿了不少。雨声纷乱而嘈杂，就如同我脑子里的杂音一样令人心烦。 “好倒霉，早知道不来了。”我抱怨起来。 霜知和我靠在一起，我顺势把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安慰我道：“好歹咱们还有地方避雨。也不知道蜜芽芽和莱多米尔怎么办。” “希望有地方可以避避吧。”我说。 我蹭了蹭霜知的肩膀，她不适地扭了一下身子，笑着怪我：“痒死了，别蹭。” “就要蹭就要蹭。”我冲她撒娇。 她把头也靠过来，和我依偎在一起，然后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让我心安。我们保持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霜知突然示意我看向远方。 “你看那里。”她对我说，“那个人的头发......跟你好像。” 我抬起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在道路的尽头看看到了一个身着东洋和服的敖龙族姑娘，她撑着一把火红的纸伞，一头粉色的长发垂坠至胸前，踏着优雅的步伐漫步在雨中。和服的上半身绣满了麦穗的花纹，下半身的裙摆很宽大，但雨水却好像避开了她一样，一路走来，她身上的衣物竟然滴水不沾。 隐隐约约的，我听见了阵阵清幽的歌声。我像是要把嘈杂的雨声从我脑海中过滤一样凝神去听，才听清了那声音正是从敖龙族姑娘口中来的，歌词不断的重复，她唱道： “慈雨急如令 彼时恨兮今时泪 绵绵亦无期。” 她的歌声婉转空灵，听得我竟有些恍惚。 “哎呀，不知道我的脸上是有什么杂物，引得二位对我看个不停呢？”恍惚之间，那名敖龙族姑娘都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她双手拖着伞柄向我们微微鞠了一躬，举手投足之间净是端庄，“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二位。” “抱......抱歉。”我解释道，“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房子，没想到恰好遇到了大雨，只能暂时在这里躲躲。” “真是遗憾......”敖龙族姑娘的垂下了眼眸，她说，“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这便回家，让佣人来给二位送伞来。”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你。”我谢绝了她的好意。 “不用客气，我住在这附近，只是久违的遇到了雨天，起了兴致才出来散散步而已。让佣人来送两把伞并不麻烦。”敖龙族姑娘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向我们说道。 还没等我再拒绝，她便自顾自地用手扶住耳朵——那是使用通讯珠的姿势——向着她的仆人下达了命令：“晚枫，送两把伞来。” 说完具体位置后，敖龙族姑娘重新抬头看向了我们，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水月樱，不知二位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