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言情小说 - 曜镯长歌在线阅读 - 第五十七回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第五十七回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酉时三刻,都邑王宫灯火通亮,热闹喧嚣,太清殿上的东宫加冠礼仍在继续。明岳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驾马回府。小厮接过马鞭,侯安:“老爷、少爷回来了!”两人匆匆行至内堂,明岳不见夫人,疑而问管家刘叔:“夫人呢?睡下了吗?”

    “老爷!夫人身子有恙,她早早喝过药,睡下了!”刘叔回曰。

    “是头疾又犯了吗?”明岳紧张。

    管家点点头,小声回曰:“老爷!夫人的事,她交代小的不要跟您说!她怕老爷您担心呀!”

    “行!我知道了,下去吧!”明岳回头吩咐道,“吾儿,你明日一早去跟你娘问个早安罢!儿行千里母担忧,上次你离京外出数月,你娘一直惦念着你!”

    子懿心中有愧,点头作揖,回曰:“是!父亲也早些歇息罢!”子懿看着明岳渐渐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心里落泪。

    翌日辰时二刻,子懿行至青鸾阁,门外便听得母亲咳嗽两声,心焦如焚,急匆匆入内,见靖瑶里衣素裹,半卧床榻,子懿作揖敬曰:“母亲!你身子如何?是头疾又犯了么?”

    靖瑶欣喜,微笑回曰:“不碍事,就是受了点风寒罢了!子懿,来!”靖瑶招了招手,示意子懿陪坐旁侧。

    “娘!孩儿不孝,未能时时侍奉左右……”子懿怜惜道。

    靖瑶轻轻握着子懿的手,细细察之,回曰:“这几个月,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了吧!都消瘦了……”

    子懿难过,摇摇头,回曰:“娘,孩儿不辛苦……秋风萧瑟,夜雨微寒,娘且多加保重身子,切莫cao之过度!府里的事,都交由刘叔去办罢!”

    靖瑶扑哧一笑,“你爹,老早就不让我cao心府里之事了。如今能让为娘心忧之事,莫过于你的终身大事了!”靖瑶复又咳嗽两声,子懿取来药汤,劝曰:“娘!先把汤药喝了再说罢!”

    靖瑶小酌两口,嫌曰:“为娘喝不下,这药太苦了!”

    “娘!来!吃口蜜饯!”子懿一旁伺候着。

    靖瑶喜吃甜食,微笑续曰:“前些天,凌月来府上寻你。娘看得出来,她对你一片真心。既然你与她心意相通、心心相印,何不趁早琴瑟友之,钟鼓乐之?”

    子懿脸泛红晕,不忍羞涩而笑,点头回曰:“是!孩儿遵命!”

    靖瑶满意点头,与娟儿相视而笑。

    葭月丁卯日酉时,尉府迎来重要的亲迎之日。子懿驾良驹,身着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绣雅致竹叶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贵气天成、俊朗非凡。迎亲队伍踏踏而至,锣鼓喧天,咿咿呀呀,好不热闹。围观乡里驻足,羡慕尉府与慕容府的这对神仙眷侣。

    “原是京城四少娶亲了!不知新娘为谁?”

    “这你都不知道?慕容府的小姐呀!”

    子懿故作淡定,实则早已汹涌澎湃,不免紧张地咽了一口气。喜轿行至慕容府,子懿下马,见慕容瓒、婧宸笑意盈盈,于是乎连连躬身,作揖侯安:“子懿拜见爹!娘!”

    “好!乖!哈哈!”慕容瓒笑得合不拢嘴,甚是满意,拍拍肩膀,叮嘱对曰:“爹娘把凌月交给你了,以后,千万要待她一生一世的好!知道吗?”

    “是!子懿谨遵爹娘教诲!”抬头间,子懿见新娘子由正厅出。

    只见她一身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步态轻盈。一阵清风拂过,扬起红绸盖头,刹那间,他看呆了眼。有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清风轻摇拂玉袖,湘裙斜曳显金莲。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姿。春笋纤纤娇媚态。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

    子懿竟一时忘乎所以,崇风旁侧提醒,方才回过神来。他紧张着兴奋着欣喜着牵起了新娘子的手,送入花轿。

    鉴于靖瑶身子尚未痊愈,明岳决意一切从简,只为亲家双方、邻里友朋、朝中之友能借此欢聚一堂,共度良宵。酉时三刻,迎亲车马已归,尉府喜迎新娘入府。酉时五刻,宾客陆陆续续登门祝贺,明岳、子懿恭候之。

    关其思、瑾萱至,作揖贺曰:“洵直兄!世侄!恭喜恭喜!关某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良予兄客气客气!快请!”明岳、子懿作揖敬邀。

    礼部司大夫姚邕携家眷至,乐,作揖贺曰:“姚某恭喜洵直兄!恭贺世侄迎娶美娇妻!”

    “姚大人赏光!有请!”明岳、子懿作揖敬邀。

    一身青衣至,酹泽作揖贺曰:“恭喜尉大人!祝尉大人少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谢国师大人!请!”子懿、酹泽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二王子叔段至,众人侯安,子懿欣喜。

    车马噔噔,太子、太子妃至,祁鄢、公子吕、公孙阏随后,众人作揖侯安:“恭迎太子、太子妃!”寤生携莫嫣出,“众卿家免礼!大王龙体欠安,特命本宫代为向尉府道贺!御赐白玉面观音像一尊、翡翠如意珊瑚海一对、金银手镯一箱、丝绸十匹、良驹五匹!”

    “谢大王隆恩!大王万寿无疆!”明岳、子懿再拜叩首,随即接迎太子、太子妃入府上座。

    宴席热闹,明岳为不扫太子殿下雅兴,特请京城有名舞姬献艺。子懿轮番与诸位宾客敬酒言谢。酒过三巡,宾客稍有醉意。叔段趁机拉子懿一旁小聚,对曰:“三公主待字闺中,不便出宫,她差我给二位捎个祝福,祝子珮兄与凌月姐新婚万福、琴瑟和鸣!”

    “三公主怎么样了?她还好吗?”自上次乞巧香桥会一聚,子懿便再也没见过漩滢。

    叔段点点头,不免轻声太息,对曰:“联姻之盟已成,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三公主虽心有不甘,她最终还是接受了。好在母妃已派心腹护佑三公主周全,这才叫她心安些。”

    “那二殿下你呢?”子懿关切探问。

    叔段欲言又止,装醉,摇摇头,谢曰:“也就那样,还能怎样?继续做我的快活少爷!”

    子懿感到惋惜,从前二王子叔段也是豪放洒脱,快活恣意。可如今,他胸中苦闷,无处言说,就连在好朋友面前,他也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感。

    酹泽举杯,敬邀子懿,两人一饮而尽,爽快开怀。亲眼见证凡世间的嫁娶之仪,竟能让他如此动容,他不禁羡慕这对神仙眷侣了。当他不忍偷偷对望太子妃莫嫣时,爱而不得,心如刀绞。明明意中人近在咫尺,却又偏偏阴差阳错,仿佛命中注定,宿命轮回。想到这,酹泽烦闷,自斟自酌。

    亥时将至,酒宴即散,崇风搀扶子懿回琼玖阁。翠林金丝鸾雀的屏风后,端坐一个美娘子。子懿轻掀红盖头,露出了凌月羞涩迷人的脸。

    子懿细细察之,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现却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令子懿遽然失了魂魄。

    但最另人难忘的却是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她身着金色纱衣,杭州丝绸白袍里衣若隐若现,腰配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肩,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绛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

    子懿不禁吟诗一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姮娥!我夷羿,三生有幸,让我再次遇上你,爱上你!为夫对你的心,始终如一,对你的情,坚如磐石。只愿生生世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凌月热泪盈眶,诺曰:“生生世世,永以为好!”红烛摇曳,风卷红帘,子懿轻吻额头,凌月埋头相拥,两人含情脉脉,喃喃细语,耳不离腮,卿卿我我,共度良宵。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三生世郎情妾意,再执手相濡以沫。”

    不久后,王宫迎来继加冠礼后又一盛宴——太子成亲。王族结亲,周礼曰,结亲有礼,曰纳彩、曰问名、曰纳吉、曰纳征、曰请期、曰亲迎,此为六礼也。太子成亲,举国同庆,声势之浩大,远扬东洛王朝。虽郑国有二令,然郑国之兵强马壮,让诸国甚为忌惮。于是乎,诸国纷纷出派使者,献尽各地山珍海味、翡翠玉镯进京。武公心喜,太子成亲,扬我国威之余,也是为他日后成王垫下基石。

    宫庭里,张灯结彩、金碧辉煌、气派非凡。编钟、编磬、鼓、竽、琴瑟等乐器交响合奏着欢庆舒心之乐,京城有名的乐师、舞姬皆悉数进宫献演。王宫内外,朝廷要员、各方使臣、老少百姓,纷纷簇拥见证太子成亲之礼。

    厢阁内,莫嫣静静地呆坐在镜子前,由婢女嬷嬷帮她穿衣梳妆。她并无波澜,平静如水、面无喜色。

    “哎呀,太子妃!”内务司嬷嬷不悦,叮嘱对曰:“新婚之日,怎可面无喜色?此为不吉!”

    莫嫣对看镜中人,花容月貌,可比西子,却神色无光,眼里无情。她觉得镜中人,犹如昙花一现,绚烂后自会凋零,不住内心悲凉,哀叹连连。婢女小倩低声劝曰:“太子妃,老爷说了,一切遵循宫规,不得放肆,好生伺候太子殿下,争得祖上荣光!”

    莫嫣点点头,莞尔一笑,眼泛泪光。

    酉时,太子寤生着玄色华冠礼服,由正宫出,携手太子妃逐步环行,一步一红枣一马鞍,宫仆从前而后小心侍奉。两人行至太清殿,行祭祀礼,放双红箭,跳成婚舞,朝中大臣、诸国使臣、老少百姓悉数瞩目观礼,献上祝福。

    酹泽静静呆看莫嫣花容,他读懂了她的笑,笑中含泪。于是乎,他主动请旨武公,“大王,酹某略懂些许异国戏法,不知大王,意愿看否?”

    武公乐,准予。

    酹泽遂出,宫庭礼乐一起,翩飞起舞。他略施法术,空中瞬间燃起绚丽之光,各式花样,层出不穷,有祥云状、有鲜花状、有凤鸾状、有骏马状……惹得宫里上下一片哇然,惊讶连连。

    莫嫣被酹泽的戏法深深吸引,露出了真切欣喜的笑,酹泽见之,这才心安些。

    戌时的王宫,笙箫不断,歌舞不停,众人沉浸在殿下成亲的喜庆中。武公也喝了不少酒,武姜、燕嫔侍奉左右。祁鄢、公子吕、姚邕、昊仲员、祭仲、关其思、尉明岳等朝中大臣、中、下卿士及妻儿家眷,都纷纷祝酒恭贺,就连诸国使臣也被美酒和舞姬灌得神魂颠倒。此情此景,让太子寤生顿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一种居高临下的力量感。

    亥时三刻已过,太子才回寝宫。莫嫣闻着他一身酒气,不住紧张害怕。果不其然,寤生酒劲十足,紧抓莫嫣的手,命她主动伺候他。他从她的眼里看到惶恐与不愿,他一怒之下,动手打了她的脸。她忍泪,主动宽衣,犹如一条砧板鱼,任由他摆布发泄。一番翻云覆雨后,他腻了,扔下了她一人,闷头呼呼沉睡。

    莫嫣静静躺着,呆呆看着头顶上昏暗的金丝帘。如今的她,不就是一只身不由己的被家族亲人送入王宫牢笼的金丝雀吗?

    还记得那天,天晴风暖,酹泽约她府上一叙,饮酒赋诗作画,其乐融融。酹泽深情款款,对曰:“莫嫣,如果你愿意,我愿抛弃一切,助你脱离苦海!从此你我二人天涯海角,红尘潇洒。你看如何?”

    想到家族,想到父亲,她还是婉拒了他。

    忆起酹泽失落伤心的脸,她终于不住落泪,默声哭泣。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奉旨婚同床异梦,孽缘债离心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