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中的一抹光

    说好的援军至今未到，也不需要了，反抗军34人对火前坊亲军271，以歼敌107人，投降164人，反抗军牺牲22人结束。

    这已经是一场难得的胜利，反抗军在战斗中表现出的凝聚力、战斗力直到他们骄傲，就算将头上仰四十五度也不过分，可没有，他们都垂头丧气，说到底死去的都是自己的同胞，手足兄弟，虽有些人的罪过确实罄竹难书，可死者为大，大家还是在这一刻表达了他们的哀悼，对所有人的哀悼。

    章玄坐在祠堂的阶梯上，静静的俯视着他们，现在的他委屈大于哀伤，俊俏的脸庞鼻青脸肿，被鹿籍打的，这个混蛋懂不懂江湖规矩，打人就知道打脸，你是对帅过敏吗？章玄修长的双手关节处流血破皮，打鹿籍打的，这个混蛋身体什么结构啊，脸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硬的更像，自己一拳打下去疼的直咧嘴，然后接着打，开玩笑，打人不打脸如同锦衣夜行，毫无意义好吗？

    鹿籍在章玄身边坐下，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章玄有些脸疼，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问道：“你干嘛？”

    鹿籍面无表情，说道：“还不错，起码没哭。”

    “哭，为什么我要哭？看似我好像鼻青脸肿，落了下风，其实你受的都是内伤，永久性伤害懂不懂。”章玄嘴硬说道。

    鹿籍出奇没有反驳，而是放低声音说道，“我就哭过，很多人经历第一次战争之后都哭过，看看这些死去的人吧，可能你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也有家人朋友，可如今他们连完整的尸体都拼不起来，这就是战争，很压抑也很残酷，很多第一次经历战争的冒险者都会迷茫、懊悔、甚至……想放弃冒险者的身份。”

    战争和平时任务不同，它极其被动，别无选择，哪怕是杀人，任务也有明显的是非观，你可以告诉自己是为了正义，可战争不同，正义与邪恶的划分线太模糊了，就像是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很多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跪着活下去，为了家人活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章玄总感觉鹿籍有些不同寻常，平时他可不会和自己说怎么多话，而且语气里的温柔是什么鬼，铁汉柔情？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吐你一身。

    鹿籍又恢复了冷漠脸，“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什么时候因为冒险者的身份迷茫，绝对不能放弃，可以来找我。”

    “找你倾诉？”

    “不，那样太麻烦了，我可以揍你一顿，揍到你没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像这次一样。”鹿籍平淡的说道。

    章玄：……合着这就是你打我的原因啊，按道理来说这时候我应该很感动的，但为什么我更想揍你了，嗯，这次我申请使用武器。

    正当章玄与鹿籍说话之际，所有人也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战争还未结束，甚至可能说还未开始，现在的他们虽疲倦却神采奕奕，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三叔公小跑上阶梯，在低章玄他们一节的阶梯停下，低头说道：“二位恩公，我们先休整片刻，接下来只要等伊绪与林月小姐，她们收到村长的密函去解救被困村民，想必也是手到擒来，到时我们汇合，面对青鬼，一同攻之，定万无一失。”

    鹿籍看着远方黑压压的天空，起身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准备战斗吧。”

    三叔公眉头紧锁，劝道：“老夫知道恩公实力强悍，但青鬼怎么说呢？比起强大或许诡异这词更适合他，与他战斗还是小心为妙，没有万全的准备不可贸然出手。”

    “已经没有时间准备了，因为他已经来了。”鹿籍双手抱胸看着天空，酷帅拽炸天的说道。

    来了？什么来了？刚起身的章玄顺着鹿籍的目光朝天空望去，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啊，章玄眯着眼，看得更清晰点，一个人，一个浑身冒火的人。

    “我去，有敌人，在天上，准备战斗！”章玄大叫一声，这一刻也没人质疑了，除非他是个瞎子，否则怎么会看不见延绵整片天空的火光，随着一个男人挥挥手指，化为万道金蛇，狂风助力下，朝地面的人吐信，弹射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妄图将所有猎物吞入腹中。

    鹿籍第一个出手，在大家还被火前坊这大手笔惊的呆在原地时，他已经从阶梯一跃而下，在地上砸一个大坑，双手插入地面，一块小山丘般的巨石拔地而起，浑身肌rou紧绷，青筋凸起，大喝一声，巨石直接飞起，隐天蔽日，朝那冲天火焰狠狠砸去。

    一时间不知是金蛇缠着巨石，还是巨石击中金蛇，总之本该扑咬村民的金蛇被巨石生生拦下，黑烟扑地，巨石在金蛇撕咬下支离破碎，化整为零，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子落下。

    这时候村民也缓过来，齐刷刷举起双手，这些小石子被忽然加重的空气阻力减缓速度，落在地上倒是无碍。

    黑烟也被风吹散，再看天空，哪里还有半点火前坊踪影。

    “小心后面。”章玄心头一紧，急忙出声提醒，可已经来不及了，火前坊身入鬼魅，一瞬间就穿过三人，“撕拉”一声，布满烈火的鬼爪划过三人的胸膛，而火前坊已经来到他们身后，背身而立，嘴角扬起一抹讥笑，三人捂住胸口，痛苦倒地。

    那爪上火焰可非凡火，而是因念而生的鬼火，其火焰古怪的很，如同跗骨之蛆爬上胸口的伤口，没有因为流淌的是鲜血而半点削弱，反而像被浇上了燃料，鲜血遇火而燃，越烧越旺，钻心剜骨，仿佛一把大锤不断锤击三人的五脏六腑，一把锯吱吱在锯他们的筋骨。

    三人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试图破灭身上鬼火却无济于事，惨叫声也渐渐虚弱，身上的骨头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副皮囊，瘫在地上，仿佛一滩死水，毫无生机。

    火前坊舔舐着手上的鲜血，露出慈祥的宛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满足的说道：“虽然我很讨厌背叛者，但果然还是背叛者的血更美味些，下面该谁了呢？”

    火前坊一副青年男子模样，蓄长发，头上一向前凸起的独角，青色皮肤，淡绿色的眼瞳，一身黑色和服，样貌极其俊俏。

    可就是这般谦谦君子，眼神扫过之处，村民无一例外皆低下了头，周围被一阵凉意浸湿了后背。

    村民中只有三叔公虽表情难看，却死死盯着火前坊的眼睛，不肯退让半分，因为他想起自己的哥哥，那个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哥哥，当自己亲手刺向他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责备而是欣慰，甚至还带着点鼓励，这让那个懦弱的自己大受震撼，三年的了，人们或许忘记曾经有个英雄叫伊滨，他的弟弟叫伊如海。

    火前坊有些意外的与他对视，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很看重你的，怎么就反了呢？”

    “人鬼殊途，本就不得与谋，不是我背叛了你，因为我从来都是站在你的对立面。”伊如海沉声说道，眼神坚定，如黑夜灯塔。

    火前坊无奈扶额，“本以为已经杀光了，没想到才稍有松懈又出来了，真是野火烧不尽啊，没完没了啊。”

    话音刚落，火前坊已经动手，抬起长袖向四周一甩，一道圆形火墙拔地而起，将二人与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没人打扰，又向前一甩，一道竖直火刃沿着地面朝三叔公而去，沿路留下零星火花。

    被火光遮掩，三叔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看着面前三米多高的火刃，他知道这时候没人能救他，这一招必须自己化解，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之前靠牺牲换来的丁点士气将荡然无存，失败，这些年他的忍气吞声，为支持反抗军地下活动而助纣为虐也将毫无意义，不能退啊，拼上老命的，至少把这招挡住，至少证明他不是不可战胜的，胜利会属于我们。

    三叔公大喝一声，斑白的头发开始在空乱乱舞，眼眶鲜红一片，佝偻的身躯在那一刻挺拔了不少，周围的魔力开始变的狂暴不安，燃烧生命，魔力暴走！

    三叔公将双手向前平举，手掌处凝聚的漩涡状空气波不断压缩变大，双手渐渐弯曲到一个角度，然后向前猛然一推。

    风魔法云爆波！

    一道空气波轰去，带来的气浪吹的前方沿路的火星摇摇欲坠。

    空气波和火刃接触，在空气波被火刃如切豆腐般切开时，空气波爆炸了，强大的冲击波卷起阵阵火焰，掀飞颗颗细石，火焰如有生命，没有忘记自己使命，朝三叔公飞去，三叔公伸出一只手去挡，另一只手悄悄藏在其后，瞄准火前坊，一道压缩空气弹朝火前坊射去。

    火前坊面无表情，只是歪了歪头就躲过这费解心思的一招，在他看来这只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罢了，实在可怜，实在……

    “嘀嗒”，一滴血落在地上，火前坊古井无波的脸上多了丝诧异，他伸手去摸，脸上确实被擦伤了，什么时候？

    火前坊看着不远处的石子，镶嵌在地面，带着血迹，瞬间明白，这道空气弹不是为了打到自己，而是为了击中身后还未落下的石子，改变其速度轨迹，从自己的视野盲区攻击自己。

    真是老jian巨猾啊，火前坊不禁感叹，看着单手撑地，不让自己跪下的三叔公，脸上没有多少火焰带来的痛苦，反而是讥讽更多，仿佛自己已经胜利了。

    火前坊也有些想笑，一个瞬移就到三叔公咫尺之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后掐住脖子，将不断挣扎的三叔公举起，冷声嘲讽说道：“你快死了，被火焰活活折磨死，而你用生命为代价，拼尽全力搞半天只流这点血，不可笑吗？”

    三叔公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说道：“可笑吗？我只是想证明个大家看，你不是无敌的，你也会流血，既然会流血就会受伤，会受伤就会死，我只能在你身上留下一个伤口，但他们可以在你身上留下无数个伤口，知道你失血而亡，熟悉吗？我那白痴哥哥就是怎么死的！”

    三叔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像鬼一般活着还不如像人一样死去，虽然他的一生没有多轰轰烈烈，但也算波澜起伏，这就够了，三叔公闭上眼，笑了，静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