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氤氲

    “啊——！”

    若风在榻上尖叫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梦醒了。片刻后，她起身环顾四周，却发觉自己在闺房之中，一切还是原样。

    “哎哟。”书画急忙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我的小姐，您又是怎的了？”

    “无……无事，不过做了个噩梦而已。”若风摸了摸昏沉的脑袋。“有纸和笔么？”

    书画笑了笑：“奴婢给您备着呢。”

    若风想将刚刚所梦见的都记下来。但当她仔细回忆之时，却已经什么也记不清了，只好罢了。

    “若风。”房外传来母亲钱夫人严厉的训斥声，“快起来准备去用膳了，可仔细你父亲又罚你！”

    “知道了。”若风不耐烦地回答道，便让下人服侍着将衣服穿好，梳洗一番后才去了膳厅。

    到了膳厅，若风见着哥哥姜若乾，父亲姜瞳和叔父姜云都在自顾吃着饭，便朝他们福了一福。父亲点了点头，于是若风自己坐着边用膳，边努力回想刚刚那个梦的内容去了。

    “朝廷最近几月又不安宁了……”姜瞳说着，望了望眼神迷离的若风。

    “是朱家又从中作梗了？”

    姜瞳摇了摇头，说：“倒不是朱家。他们与我姜氏一族斗了这么久，害得我与你兄弟二人被贬至此，也是该消停会了。”

    姜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对着姜云讲：“不过是陛下正准备改革事宜，群臣一片哗然罢了。”

    “改革？这我可是闻所未闻……”

    两位长辈正谈论着政务，若乾也插不上嘴。当他吃完饭放下筷碗时，见meimei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走到若风旁边问了问：

    “你还好罢？可又有什么烦心事？”

    若风一时半会未反应过来，还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之中。顿了好一会，她才望向身旁盯着她眼睛看的哥哥道：

    “啊，我，我没事……”

    “一天到晚无精打采的……”

    若乾看了看meimei，见她不过一会儿又变得目光呆滞，竟有些忍俊不禁。“我可先去学堂了，你在家安分点。”

    若风走出门瞧了瞧，见四周雾气缭绕，出于担心，便对着正欲远去的哥哥喊了一声：

    “外头雾大，你可注意着点！”

    “我知道了！”

    “这里啊总有些不一般的特色。虽说每年形形色色的人不同，但这氤氲雾气在春秋之际可从不会缺席呢。”母亲望了望看着哥哥远去的若风和弥漫的雾水，自言自语道。

    说起此处常驻于春秋季节的雾气，便不得不提姜府所在的小县——祁安了。

    祁安县隶属于延东道。前朝分为“秦”、“蓟”、“庄”三国后，秦国太祖皇帝创制了地方省—道—县—乡的管理模式，将全国划分为四省二十八道一百多县，祁安县便是其中之一。

    秦国建国后，太祖陈先溢大封开国功臣，其中若风的曾祖父受封右丞相。自此，姜氏一族便成了秦国京城七大家族之一。

    秦廷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七大家族的政治斗争可从未停止过。

    当今圣上登基后，朱氏一族成了姜氏最大的斗争对象。为了削弱姜氏的势力，朱氏不知使了多少明枪暗箭暗算姜族人。

    此后，朱氏族人精心伪造了若风祖父姜益武及伯父姜雨贪污受赂的证据，父亲姜瞳和叔父姜云不想兄长已经取得些许成就的仕途便如此为朱氏所毁，再三思虑下决定出马“代替”祖父与伯父受罪。

    皇帝见祁安县令的官位已搁置数月有余，便于新元六年年初将二人贬至祁安为官，其中姜瞳为祁安县县令，姜云为县丞，并下旨二人非诏不得回京。次年，皇上下诏将年号改为“高露”。同年元月，若风兄长若乾出生。高露二年四月，若风在县令府内出生。如今一晃便已是高露十年。也就是说，姜瞳至此地已经有整整十年了。

    至于关于此处迷雾的解释——其实这个问题本身便是团迷雾，从来无人弄清过。

    祁安他地的迷雾倒还好，可唯独这杏花岛——也就是县令府坐落之处的迷雾十分厚重。每当杏花开放的季节，氤氲之雾便会将整个杏花岛裹成一处“仙界”。岛上成百上千株杏花树抖落的如雪般的杏花与弥漫的浓雾由此便成了这座江中岛春季独特的景色。

    “究竟是什么呢……”若风回到自己的闺房，拿出铜镜照了照。忽然之间，不知何处而来的低沉的男声回荡在若风的脑海中：

    “来去学堂途中的杏花林找我呀……”

    若风起初愣了几秒，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喊道：“对了！我记起来了！”于是她从柜中翻出自己的小短剑挂在腰间，直接忽视了三位长辈，朝大门处飞奔而去。

    “姜若风！”姜瞳见若风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心中不禁蹿起一股火来，放下碗筷训斥道，“你又要去哪？”

    “我去外头找哥哥！一会儿就回，不必担心！”

    若风趁着大门处此时无人站岗，抛下这句话不掉头地走掉了。姜瞳出门欲去寻她时，她早便消散在无垠的迷雾之中了。

    “真是个毛丫头……”姜瞳狠狠地捶了捶餐桌，强忍着自己的怒火。

    “夫君您还不知道若风的性格呀，她打小便是如此，您拗不过来的。”

    “那怎么能行？若是以后她见了什么贵人也是如此态度，那倒是我的过错了……”

    “呼……呼……”若风循着往日晴天之时同哥哥一起去学堂的路寻找着哥哥的踪影。“我想起梦里好像也有个男声，说的具体是什么和是什么样的声音我不记得了，但应当也是在此杏花开放的时节……不会就是哥哥吧！”

    “哥哥！”若风走至主路边田中的杏花树旁喊道。

    “姜——若——乾！”若风边走边大叫道。走着走着，她忽然又想到：“不对……是在杏花林中吗……”若风扶着一棵杏花树，倚着树坐了下来。“奇怪……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声音……头越想越痛！”

    正当若风准备起身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地说道：“你怎么也在呢……”

    这句话可刺激到了若风的神经——仿佛在梦里听到过！“谁！为什么这句话感觉这么熟悉？”若风连忙站了起来，抽出自己的短剑对着正前方。

    “你是不是想起来我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还给你？”若风转身一看竟是若乾对着她说话，不觉有些恼火。

    “你吓死我了！有什么话不能站到我面前说吗？！”

    “不过是你自己背对着我罢了……”边说着，若乾边从荷包中拿出一只素手镯。

    “原先是你编的，你做完之后给我看了看，后来这事被我给忘记了。诺，还给你。”

    若风苦笑不得。“不过是一只素的镯子罢了，就当是一个小礼品送给你了。”

    “哦……？那你为何刚刚叫这么大声？你一向很在乎自己的东西，我又不是不清楚……”

    “不过是为了找梦中的那个人罢了……”随后若风望向若乾，盯着他的双眼问道：“是不是你？”

    “什么梦中的人……？我又如何了……？”若乾只觉得meimei今天又有些不正常，疑惑地问道。

    若风听罢，心生怀疑，不过见哥哥一脸茫然的模样，她只好回了一句：“这……你不用管！”她瞪了瞪看着她的哥哥，生气地掉头回府了。

    “真是莫名其妙……”若乾摇了摇头，回头继续向学堂奔去了。

    “竟然……不是哥哥吗……？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