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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六十九章:床

    周末的家居城简直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人群中两道年轻的身影鹤立鸡群,衣袂飘飘。

    与人擦身而过时无不投来倾慕和炙热的注视。郎才女貌,夫唱妇随,堪称人潮中惊鸿一瞥的风景线。

    男人懒懒捧着一袋章鱼小丸子,女的时不时把手上的竹签伸过来戳一个走。

    囫囵丢嘴里后一边颐指气使挥着签子东指西指一边娇笑着小声说:哥,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们?

    男人蹙了蹙眉,问,你是不是衣服开线了?

    女孩的笑脸一秒消失,懒得搭理他。握紧签子径直朝前加快了脚步。

    他跟上去压低身子和声音问:如果衣服开线引起大家这么注视我们,难道不应该现在检查一下吗?

    女孩没好气的低声吼他:哦,检查一下这想法还真是别出新意。那检查出衣服开线了我们咋办呢?难道要大庭广众换掉啊?

    我是想说大家都羡慕我俩又帅又靓的外貌呢。就你觉得引人注目是因为没钱!你个榆木脑瓜子是真的只适合做成木鱼整天给人咵咵咵猛敲吗?

    没钱?怎么就扯到没钱了?衣服开线跟没钱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穷啊,穿不起品质好点的衣服不就容易开线吗大笨蛋。

    是这样吗?品质好的衣服不合身的话也很容易开线的好吗?

    我们现在是讨论穷和富的问题吗?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身形好丑的问题吗?你再这么大煞风景我就自己去买!你别跟着我,跟你说话我觉得好丢人!

    ……

    他们又路过一个小吃摊。女孩刚好消灭了最后一个章鱼小丸子,砸吧着嘴又凑了上去。

    男人看了看手里被烧烤料腌制后烤得滋滋冒油的鸭脖子,皱眉问:你还真是吃不胖呀你。眼眉低垂间稍稍瞟到女孩高挺的酥胸。

    心想:“难道果真都长胸上去了啊。”为了掩饰有点小龌龊的尴尬。他抬头随意四处扫了一眼,一脸不可思议说:“妹你看那边,你说这家居城为什么会开一家婚纱店的哈?”

    他看过去的眼光碰巧和女孩的目光远远重合。女孩又是招牌的一脸甜笑。

    这甜甜的笑容背后,动起来的小心思却是:我要是硬拽着他走进去,出来了我会不会就是他的妻?

    肩胛骨上又突如其来被盖了一个大巴掌,问:你神游天外想什么呢?被鸭脖子卡到了?

    真就被鸭脖子卡了,眼看着他就要冲上来张开双手对她进行海姆立克急救法。

    她一慌神,总算强行把吞咽了一半的鸭脖子给囫囵怼进胃里。一边朝他摆手一边急切说:水,水……

    看着跑向远处买水的背影,脸上倏忽间堆满了笑意。身边路过一家三口,错身而过时抱着孩子的女人由衷赞叹:美女,你男人可真帅!

    她身边的男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急切的再递上一句:你也特别漂亮。你们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完一家三口笑闹着慢慢走远,水刚好回来。

    她浅浅抿了两口,说:哥,刚才有人夸你帅哦。

    他臭屁熏天抬起下巴:我知道啊,我也觉得自己特别的帅!

    她本想打击一下他的自信,把他翘上天的尾巴往下按一按。出口的话却变成吞吞吐吐的五个字:那男的还说……

    说什么?

    说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什么眼神……不是,我意思是说……他真这么说了?那他的眼光还蛮准我跟你讲。我也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懒得计较,笑嘻嘻主动挽起了他的胳膊。钢铁意志化成了绕指柔:我们买床去,买一张老……大……的……床。

    除了大床,还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墙纸。买了光源柔和的照明灯泡。她给他下达命令,要他搞掂灯泡和床。她自己则忙着开火做饭。

    床也实在是大了点,拗来拗去半天始终觉得摆不对位置。还从原本的照明光管处接出来两条电线,装上灯座。

    忙碌半天刚好天黑。摁下开关,小小的卧室里柔和气氛一秒拉满。

    他躺新床上睡着了。

    醒来已是午夜。她也合衣躺在身旁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又轻柔又均匀。买床赠送的全新四件套被用来临时当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吻还是不吻?这是个他用了近二十年都做不好的决定。

    卧室空调还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老旧款窗机式空调。或者原本就是单位配的,像一张黑乎乎的嘴在墙上裂开费劲巴拉给两人吹着冷气。

    嵌在墙洞里的这种窗式空调除了节约安装空间几乎不占任何优势。既不够美观也不够省电,噪音还忒大。

    本来想换个新式的空调。要订购,要送货,要等师傅上门安装,还来不及。

    就像他,他也还远远来不及细细思量。躺在怀里的到底是meimei还是爱人。

    去上游江湾里游泳的那天傍晚,夕阳在江水的尽头烧红了大半边天空。他盯着愣神,突然就好想背诗。爸爸新教那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简直绝妙。

    江面微风拂来,meimei的衣服裤子和鞋子全都进了水里。只抢回来一只鞋,现在回忆起来。彼时那景,那人,那山,那水都不该是香山居士的情怀。

    倒是满清重臣明珠之子那半阙:“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来得更让人意动。

    我很明白,可是身穿单薄衣裳依偎在我怀里的,到底是我meimei,还是我的爱人?

    也许当年的香山居士意动并非不如纳兰性德。现在想来,应该是十三岁的他只知道香山居士吧?

    单说意动是肯定意动的,意动也穿了小背心和小短裤。

    十三岁的他和十二岁的她毕竟都不是大人们口中的野孩子。他知道不该看的地方不能看,可是不能看不代表没看到啊。

    十三年的人生经历是短了点,他倒也确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叫男女有别。

    怎么办?心好乱。

    她已呼气如兰吻了上来。根本不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他揽她入怀,鼻息浓重喷得她满头满脸:我就是确认一下你别多想。我真的九岁就答应过你,等你长大了就娶你啊?

    嗯。

    我当时答应得很坚决吗?

    嗯。

    毫不犹豫的?

    嗯。

    我当时的表情认真吗?

    她娇喘着把新做的美甲嵌进他rou里:你有完没完?

    窗机空调没有遥控器可用。两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子冷气沁入骨髓。他翻身走过去,就着电子产品的“滴滴”声按了几下。

    回来继续挥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