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并刀镇羌（6）

    漆垣之夜，欢歌笑语。度辽营首战告捷后，并没有继续追击羌兵，而是在漆垣城中屯驻下来，犒赏士卒，休整军备。

    “禀将军，骑军共阵亡三十一人，其中二十二人为原右部麾下，其余为敕勒、云中义从；伤七十六人，伤臂者五十七，余为堕马伤腿者；共计减战兵七十九人。步军无一阵亡，伤八人，车损二辆。”高顺向李靖通报战损道。

    程立记录完后，惊讶的问道：“吾昼见惨烈，何以反常？”

    高顺微微低头道：“程椽史，不少了。骑军对阵，散开冲突，生死胜败只在一招之间耳，非步下迭战相卫可比。所谓先发制人，先中者即全胜，被创者几无还手之招，苟能反制，亦不过小创。我军器械比敌长利、甲胄比敌坚固许多，本就占了大大便宜。羌贼打我十下亦未必死，我击羌一下，非死即重伤。如此战果，已是顺教养不足，愧对将军！”

    李靖微笑着摆摆手道：“子昌不必自责了，我也没怪你，这一仗打得很好，所得十倍于损失，我还要为你大大的请赏呢！”接着又向程立打趣道：“仲德，你也稍稍改改平日说话口吻，之乎者也太多，容易让我这般的武将拘谨，嘴皮子都不利索，呵呵。”

    程立郝颜一笑，对道：“将军教训的是，立写书简时，常只记得言辞简约而达意，忘了问话要平白如话，不厌其烦。”

    李靖笑笑道：“你明白就好，我身旁可少不了你啊！”

    程立忙答道：“感谢将军恩遇，立当竭尽所能，不负君望。”然后捧起记录书简，启身行礼道：“将军，立这便下去安排夜营事宜去了。”

    “嗯，知道了，下去吧，你也要早生休息，养足精神。”李靖颔首道。

    等程立转出帅堂，李靖继续向高顺问道：“子昌，死者都是如何死的？为何那么多人伤到手臂？”

    高顺躬身回道：“禀将军，我军死者除三人被打落下马乱踩乱扎而死外，余者都是被刺中头额而亡。由此可见，羌兵善使矛，名不虚传。我军伤手臂者，是因为新兵近半，以致铁护臂不足。一双贴护臂，需用铁二十斤以上才够用。因为手臂在头胸之前，最易被敌击中，而手臂又持兵器，不但不可被破甲，还不能影响杀敌，故而比身甲加厚许多，以刀砍矛刺而无明显痛感为佳。现今军中，还没有足够的精铁打造全套护具，顺计算一下，一人需90斤以上才够用，100斤为常例。”

    “哦。。。。。。”李靖点点头，他明白了，这是各部分要求不同，身甲只要不被穿透就行，但护臂要求形变尽量小，不使压强过大，不过这样，手臂的负重也大了。他想通后，对高顺说道：“这样吧，无铁护臂的士卒用加厚的皮革，牛皮、马皮，加到四、五层，总之以你所说需要来定。等我军到长安后，再行补充打造铁器。”

    “是，属下遵命。”

    李靖和高顺又聊了聊临机应变和刀矛武艺，正在兴头上，只听到府门外有人cao着夹生的汉话高叫道：“李靖，李将军，嗳，看，我给你带来一匹好马！”

    李靖闻言，不禁莞尔，这全度辽营，敢于直呼自己名字的，除了敕勒部的斛律穆护，还能有谁？虽然他觉得很亲切，但是在等级森严的军中，却是不能鼓励。他示意高顺先退下后，便吩咐亲兵将斛律穆护放行。

    斛律穆护气呼呼地走进厅来，一把抓住李靖的手道：“李靖，你的卫士真是麻烦，我带来的可是一匹千里马，你要是再慢点，我可就自己牵回去骑了。”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李靖就往县府外走去。

    李靖来到门外一看，不禁也大赞一声：黑鬣、黑尾巴的骝马，浑身上下如火炭一般，没有一根杂毛；从蹄至项八尺，从头至尾九尺；嘶鸣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斛律穆护张开笑脸，呵呵笑道：“小妹夫，我没骗你吧，这样的马是万里挑一啊。按照你们汉人的话，真的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白天我在场上一眼就看上了，打死马上人后，又合二十多个好手的力才把它围堵住呢。”

    李靖爱抚的捋过马鬃，然后沉静的对斛律穆护道：“穆护，这马我不需要，还是你骑吧。”

    斛律穆护瞪圆眼珠子嚷道：“不要？你瞧不起我？还是嫌马不好？”说着鼻孔呼哧呼哧的出气。

    李靖抚上他的肩头道：“穆护，都不是。我知道这是好马，才想让你骑它。骏马赠勇士，胭脂献美人。我现在已是一军主将了，平时只管居中指挥调度兵马，用不着上阵杀敌了。所以这马虽好，给我确是糟蹋宝物，不如给你，让你这个敕勒部的大勇士扬名四方！”

    斛律穆护“嘿嘿”的笑着摸头道：“是哦，你总是说得有理，哈哈，马儿，从今往后，你给跟着我了，我不会亏待你的，呵呵呵。”

    李靖微笑的问道：“穆护，有这样的种马吗？我想给咱们并州添上几匹。”

    斛律穆护拨浪鼓般的摇摇头道：“不不不，就这一匹，也没有种马。这样的好马，哪有许多。我的部众问了俘获的羌兵，他们说这马是烧当羌赠给先零羌头领的，烧当羌的种马也是从祁连山北得来的。”

    李靖明白了，转了一圈，这赤红马竟然还是汉家张掖马苑的杂交马，那的马源有河曲马、匈奴马、大宛马、乌孙马，集天下良马的基因于一体，质素当然不一般，只是不知现在马苑状况如何。想到这里，他笑道：“穆护，不要紧张，我又没说要拉回曼柏。这样吧，咱们以后再抢羌人几次，捉到种马。反正朝廷已经正式同意你们内附，日后的属国都尉治所会在沙陵附近，你就替我多养好马吧。”

    斛律穆护这才又喜笑颜开道：“好好，今天一仗，我看羌兵也没什么了不起，干脆，把他们老窝都端了，女人全抢了，嘿嘿。”

    李靖笑着摇摇头，正要提醒他莫要轻敌，只听亲兵报告道：“将军，漆垣县尉率县民劳军来了。”

    “哦，传诸将，开大门相迎！”“诺！”

    李靖在堂上庭中竖起旌节仪仗，两列戟卫鼓吹，摆足朝廷大将的威武做派。少顷，只见一身带黑绶、头顶武冠的大汉低垂着头，领着一群吏民，携带酒食供奉小心翼翼的移动到堂下，长揖跪拜道：“漆垣县尉张济，拜见度辽将军，济谨代阖县之民贺将军寿，汉军威武，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