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大线索
“小姐，快醒醒！小姐……大事不好了，快醒醒！” 朦朦胧胧间不知是谁在焦急地呼唤，谁在摇晃我的胳膊？意识缓缓转醒，我只觉脑袋一片混沌，眉心隐隐作痛。 入耳一片噪杂，入鼻阵阵酒香。我这是在哪？ 意识越来越清醒，眼皮却是异常沉重，我尝试了几次终于掀开了眼皮。入目的正是晃动着我胳膊的人影，是一脸焦灼的秀儿。 “小姐……您终于醒了！”秀儿一脸如临大难般又怕又急，见我醒来竟开始啜泣起来。我不禁有点懵，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艰难地直起麻痛的身子，眼前的画面让我瞬间了然。 “怎么了？”我定了定心神，故作疑惑地问一脸焦灼的秀儿道。 “大小姐不见了！” “啊？”我闻言惊呼出声，不过这反应略显夸张了些。我赶紧调整好状态，开始发挥我的演技，微微皱眉道：“你胡说什么呢。” “奴婢没有胡说，适才小梅jiejie叫醒奴婢时就没看见大小姐。”秀儿甚是焦急，只差跳脚。 “其他人呢？也不见了？”我只手扶额轻轻晃了晃脑袋，头痛得实在难受。 “四位jiejie正在……四处寻找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呜呜~大小姐要是不见了，奴婢们可就死定了。”秀儿越哭越凶，撇着嘴相当难看。我愕然，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很快，四名寻找无果的婢女也一脸大难临头地回来了。 “现在什么时辰？”我揉着眉心问道。 “平旦刚过。” 如果一切顺利，李鸾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守候在她四郎身边了。也不知薛霁现下的情况如何，真是令人担心！ 屋外怒吼的狂风预示着即将来临一场暴雪，风雪带来的严寒总是难以预料的。李鸾出逃带来的后果也是我不曾料到的，我本以为至少整个将军府会因此前所未有的恐慌，而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阖府上下一如往常的平静，除了鸾方阁。李鸾的闺房内，五个无辜的丫头齐齐跪在地上受审，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却只能站在姨母身边默默地看着。姨母的雷霆震怒吓坏了所有人，我更是不敢说一句话，生怕一开口就露了马脚。 “余淮，把这些没规没距的丫头带下去处理掉！”姨母突然开口吩咐余管家道，我心中大惊，处理掉？这话什么意思？ “是。”余管家应声对一旁的四名护卫招手示意。 “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夫人饶命！”匍匐在地上吓得啜泣发抖的几个丫头闻言更是吓得一脸惨白，忙不迭磕头求饶。 我被姨母突然的决定惊得不轻，刚刚府里的大夫已经向姨母汇报过酒里下了迷药，整件事清晰明朗。这些丫头们是毫不知情也是无辜的，为何还要迁怒于她们？ “且慢！”眼看着护卫们就要上前强行拖走她们，我忍不住一声大喝。我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再不求情怕是真的要害这些丫头受罚了。喝止住护卫，我慌忙上前提袍跪在姨母面前。 “月儿求姨母开恩放过这些丫头，她们都是无辜的！”我不敢直视姨母愠怒的双目，颔首间顺势俯下身叩头。 “月儿你起来，这没你的事。这些丫头目无尊卑毫无规矩，竟敢跟主子们同桌饮食，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绝对不可饶恕的。” “姨母，是我不懂事不懂规矩，她们也只是听命于我而已，您处罚我吧！”我再一次叩头，身后丫头们的哭声深深触动着我的心。 “主子会犯错都是奴才们的错。”姨母的回答让我语塞，我生在官家又怎会不知这毫无道理的规矩。当初决定用迷药就是为了撇清她们的责任，哪知姨母会紧抓她们不守规矩的茬。 思绪在脑中疾闪，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什么说辞为她们辩解。 “姨母请听我一言，侄儿本是一介山野丫头，初来府上不懂得府中的规矩。这些丫头若因我的过错受到重罚，我会感到愧疚自责，日后怕是无法安心在府上住下去……还望姨母开恩，从轻发落。”受她们的触动，我竟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话说一半开始哽咽，只能再次俯身叩头。 “你先起来，怎么还哭起来了？什么叫不能安心住下去？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过是被鸾儿那丫头给利用了，别说些什么愧疚自责的傻话。”姨母见状起身来扶我，满眼疼惜。 “可是她们……” “唉~罢了，先囚禁在耳房，再行发落。带下去吧！”姨母扶起我，叹了口气妥协道。 一声令下，护卫们便带走了忙不迭磕头谢恩的丫头们，我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汹涌澎湃的内心终于得以平复。 “月儿啊，你暂且安心地留下，我已派人将此事告知了你姨父，你姨父一定会把那死丫头给抓回来的！她没有户籍卷，出不了城。”姨母拉着我坐下，拍了拍我的肩退身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说道。 听得此言，我瞬间了然何以姨母得知表妹出逃还能如此镇定，原来是算准了她出不了城。这样想也好，若是他们知道表妹早已出城怕是要惶恐不已。只是，离节前送表妹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若早些知道真相便可早做应对。 “可是……要是找不到meimei该怎么办？”我很想知道。 “如果是那样，姨母怕是留你不得了。”这答案让我疑惑，留我不得是何意？ “您的意思是？” “若你meimei寻不回，将军府怕是会大难临头，到时候姨母便不能留你在府上了。到那时你要走得远远的，切不可被连累。”姨母握着我的手一脸凝重道，我闻言讶然，逃个婚真的会有那么严重？ “皇上真的会降罪？不至于吧！”姨父可是皇上新晋封的镇国大将军将，兵权在握关系着整个皇朝的社稷安危，皇上应该不会因为这么一件不痛不痒的事降罪吧！我和李鸾一开始谋定计划时就是这么想的。 “你小小年纪又岂会知道君臣之道这中间的深浅，为君者最忌讳臣子功高盖主，最忌惮臣子居功自傲藐视君威。你姨父越是厥功至伟越要小心谨慎，若真寻不回鸾儿，将军府恐怕命运堪忧。” 我讷讷地将姨母的话在脑中过了过，似懂非懂。我虽不懂姨母所说的什么君臣之道，但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看来我们还真是太过年轻，无法想到这中间还能牵扯出这么深奥的问题，可事已至此又该怎么办？难道只有李鸾乖乖入宫才能化解危机？这显然行不通。 “无论将军府会不会被降罪，我都不会离去，我想陪着您和姨父一起想办法面对。”我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傻丫头，你自己身上还背负着许多事要做，怎能受到我们的连累。我本想着待鸾儿入宫得宠，帮你追查仇家会更容易些，哪知……唉~这丫头真是让我心力交瘁！”姨母说着说着双眼泪意朦胧，抬手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 我本以为帮了李鸾是做了一件好事，可如今看来这件好事带给我的不是成就感和喜悦感，而是愧疚感和罪恶感。姨母在为李鸾之事心力交瘁之余，满心还在为我着想，这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我该怎么做？谁来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一边是为爱执着的李鸾和薛霁，一边是心力交瘁的姨父姨母，我真的是好难选择。如今我成了整件事的唯一知情者，是以醒着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暗中派出去苦苦寻找李鸾的人自是无功而返，姨父再次雷霆震怒，这次甚至还责备了姨母。姨父姨母争吵的事很快便在府里传开，好在大家都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也不敢胡乱猜测。 再能干的女人也会在心力交瘁后倒下，姨父斥责姨母之后，姨母竟痛哭到晕倒。如今李鸾不在，我便代替她在姨母跟前尽孝，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唉~要是鸾儿有你一半懂事该多好，我也不用如此劳心劳神。这丫头真是要了我的命去，明日宫里的嬷嬷就要入府授课了，这该如何是好啊！”服侍姨母喝完汤药，我轻轻地放下她的身子靠在背后的靠枕上，姨母突然拉着我的手轻叹道。 我顺势坐到床沿上，反握住姨母的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差点就决定说出真相了，可转念一想到表妹那句“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我便心痛到说不出口。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果姨父去向皇上禀明，皇上说不定会收回成命也未可知啊。皇上并未见过meimei，未必非要meimei不可。”我细细思忖了好久，如果皇上收回成命，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皇上金口玉言下的旨，朝野上下都知道此事。此时去禀明皇上鸾儿出逃，这不是去打皇上的脸么？皇上是何等的至尊无上，岂能容忍臣子之女抗旨逃婚这等有辱皇室尊严的事发生？所以无论如何，将军之女必须入宫。正如你所说，皇上没见过鸾儿，并非鸾儿不可，可是我们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啊！”姨母凝眉摇摇头，缓缓道出其中关窍。 我再次无言以对，难道真的成了一盘死棋？可这都是必然的结果，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选择救走李鸾。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招能救活这盘死棋？ 万千思绪在脑中闪过，忽然间脑洞大开想到一计！哈哈，有时候这脑袋瓜还挺好使的。一时之间不禁窃喜。 “月儿想到一计，既然皇上要的是将军之女，姨父姨母大可择一名极为优秀的女子收为义女。这样即向皇上交了人，meimei又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不知姨母觉得如何？”我甚是激动地等待着姨母的应答，能想出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我都有点钦佩我自己。 “唉~圣旨上写的是鸾儿的名字，进宫的只能是鸾儿。” 这样的答案无疑是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了我心中燃起的激动之火。 “不过，你这方法不是不可行，可以找一个人代替鸾儿。自打来到京城，鸾儿从未抛头露面，除了府中的人，无人见过鸾儿的样貌。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如此，可明天宫里的嬷嬷就会入府，这么短的时间该去哪里找样貌品行年龄都合适的女子来？” 我就知道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一盘死棋的活xue竟是“替子”。 “这个……样貌年龄合适的女子并不难找。”府里的不少丫头都生得极为标准，年龄也合适。 “光有样貌远远不够，品行和才能更为重要。能伴君侧的女人光有美貌是不够的，心智若不及别人又如何博得君王的宠爱？鸾儿那丫头自小古灵精怪，我并不担心她会在宫里受到欺负。可眼下我倒是担心，若是顶替鸾儿的人不够聪慧，不仅不会得宠，恐怕还会给将军府带来危险。”姨母目光凝聚在它处，若有所思道。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若是被人发现入宫为妃的是假李鸾，那可是欺君之罪。可这么短时间内又去哪里找才貌双全的妙龄女子？ 随便找个人顶替表妹，别说姨父姨母每日会提心吊胆，就连我也会跟着提心吊胆。 “如今卫国相在朝廷的势力越来越大，卫后在后宫的地位也是日益稳固。卫尚清可是扳倒你们尹家的大功臣，皇上更是对他青睐有加。长此以往，整个前朝后宫怕是都要改姓卫了。能与这股势力抗衡一二的，也只有你手握兵权的姨父了。可你姨父一介武将，完全不懂得官场的阴谋算计。若是被他等抓住了你姨父的把柄，唯恐万劫不复。”姨母撑起身子往后挪了挪，顺好发丝继续道。 这番话荡起了我心底的涟漪，卫国相是扳倒尹家的功臣？这是这么久以来我听到的唯一一条有关尹家政敌的线索。 若论权贵，卫国相有权也有钱请到江湖最好的杀手组织，一路跟随押送尹氏囚犯的车队北上，见机行事。看破了商君陌的假死计划后一路追杀爹爹他们到济江，最后杀害了我爹爹和商君陌！ 如今我无从得知发配至朢岭的其他尹氏族人是否也被截杀，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以我父亲的为人，我不相信谁会跟他有私仇。如果事实真如我分析的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我的仇人是国相卫尚清？他即是国相又是国丈，势力之大不言而喻。 杀他容易，想要查他，恐怕比登天还难！这种难度也是我曾预料过的，我本想借助将军府的势力追查此事，现如今将军府却因为我陷入困境。我救走李鸾不仅是为难了将军府，也为难了我自己。想及此，心中的某些坚定开始动摇。 我真的要为了大局毁掉表妹的终生幸福吗？可是我不出卖她又怎么解将军府之危？我不否认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很自私，她入宫为妃不仅可以稳固将军府的权势地位，还能助我追查真相。 只是，把她找回来，纵然她不选择宁死不从，恐怕也会恨我一辈子吧！ 不行，我不能出卖她！我宁可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也不能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脑中突然闪出的一个念头让我自己大吃一惊，我……真的要代替她？可我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入宫的想法，更何况是进宫做皇上的妃子。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世上最不可侵犯的男人……如此一想，委实太可怕了。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我不能对不起商君陌，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我若不为他报仇雪恨，更是对不起他。我做不到跟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可我并不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宠幸，我不想让他碰我多的是办法。如此一想，我入宫竟都是好处。 原来，我就是那个救活整盘棋局的“替子”。 “我来代替meimei吧，时间紧迫已来不及觅得更合适的人了。”冥思苦想了良久，我也下定决心。 “不可……说什么姨母都不能让你去冒险，你身上还肩负着重任。入宫太危险，一不小心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不能让你去冒险。”姨母听了我话想都不想直接否定，一脸担心和决绝之色。 我抬眸直视着姨母，她饱含疼惜的双眸明暗了几番，渐渐泛起雾气。内心突然涌过一股暖流，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我从不曾感受到的母爱吧。虽然只有数天的相处，但是她给予我的都是满满的疼爱。血浓于水的那份亲情，会带来无限大的力量，就在她要保护我的那一刻，我已下定决心要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 “您就把月儿当成您的女儿好了，我与meimei一样大，身形高矮也相差不大，我代替meimei再合适不过了。”我握紧姨母的手轻笑着说道，也是在这一刻我才明白，笑容，有时候真的只是一个表情而已。 “月儿，你真的……姨母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代替鸾儿固然是再合适不过，可我担心你的安危。娘把你托付给我，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疼你就把你置于皇宫那么危险的境地，你若不得平安，我该怎么向我娘交代，又怎对得起仙逝多年的jiejie？”泪水终是从那双美眸中滑落，顺着那丝毫没留下岁月痕迹的脸颊滑下。 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看着她失神，如果娘亲尚在，会不会也是这般温婉慈爱？ “我就是您的鸾儿，鸾儿是奉旨入宫为妃，怎会有什么危险？”我笑着笑着，眸中腾起雾气。做出这个决定，心底感到难受的还是因为那个人。 对于他，有太多遗憾。在我的回忆里，我不曾好好地与他相处过。我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爱的感觉，属于他的爱，他的一切，已经永远随风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