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小鸡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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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凌云霄扶栏长叹时，宫里来人了。 一个灰衣太监匆匆前来，拱手道：“请太子太师，明日上朝议事！” “何事？” 凌云霄看他，忽然一惊，这不是那谁…… 叫阳天枢的吗？ 原来是早就认识。 “圣上想请你草拟一份奏章，说给天下的读书人。” 这是叫他写报告的意思？ 凌云霄一阵沉默，而后道：“阳公公不必多礼！” 这位未来的阳天枢抬起头来见他，惊道：“阁下果然年轻，一表人才，实乃大才！” 凌云霄忽然想笑，你在将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笑道：“老哥没有恶意啊，公公也仪表堂堂，身为修行者，为何却成了辅佐君王左右的残缺之人？” 这事他早就想问。 阳公公笑道：“我家祖上，自大周开国时，便随开国君主左右，传至今时，向来待我一脉不薄，望莫要取笑。” 原来就是那道虚道实，阴阳二人的后裔。 只是太监怎么会有后裔呢？ 他还就此事问了个详细。 阳公公答道：“我这一脉，非是自幼如此，年轻时娶妻生子，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等年纪到时，被圣人抹去先天性别，唤入宫中，而非是去势。” 原来，从严格意义上说，这人并不是太监，而是用能改天换地的圣人之力，使其失去性别，成了个无性之人。 这倒是更加人道。 不过一想到要写报告，他就更加头疼。 这该怎么写？ 写报告这事，是轮到我写的吗？ 那不该是找那些个文人去写？ 他们就是干这行的。 他把疑问一说，阳公公道：“圣上说，那些人都是废物，只会写些谄媚之言，写不出惊世骇俗的文章。” 凌云霄无奈叹息一声。 写文章，还得惊世骇俗？ 人太有本事就是这样的无奈。 怪就怪他能文能武。 平乱是他去平，平乱完了，写报告还得他自己写。 这找谁说理去？ 没办法，他还是得去做。 便告罪一声，去了书房。 长公主的府邸，说来新鲜，竟然有一间书房！ 这可太神奇了。 推开门一瞧。 嚯！ 好一个蜘蛛游乐园！ 蜘蛛网密布。 阳公公赶紧进来打扫，笑道：“让公子取笑了……” 很快清理出了一方桌面。 提起笔来，他却不知该如何下笔。 憋了半天，楞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中午，他还是没有落笔。 阳公公眼见着急，催促他三番五次，赶紧写完，他好回去交差。 “别催，别催了，在写，在写了！” 长公主也过来看他好几次。 见他真的在忙，也不过来打扰。 屋外放着的饭菜都凉了。 忽然只见凌云霄深锁着眉，提笔画了几圈。 “他写了，他开始写了！” 长公主府上下都听说，他要写什么定国之策，他一落笔，就唤别人来看。 “小鸡啄米图！” 凌云霄看着笔下栩栩如生的小鸡，满意的点了点头。 作为拖延症晚期患者，工作时摸个鱼，那是相当的快乐。 一只小鸡画完，他心中忽然有了灵感，文思如泉涌，写下了震撼整片天地的一篇文章。 “论修仙之观察！” “我之所见，我之所依……” 他提笔想了想，如果全都写文言，他倒不是不会写，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但是写出来的话，大部分人是看不懂的，受众太过狭窄。 他想要写的是，就算普通老百姓也能看懂的那种。 大不了写完之后，再叫咬文嚼字的文人给翻译成文言。 他接着写—— 以我目前的所见所闻，得出了以下结论：修仙是立不住脚的。 我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这还要从我所观察到的说起。 所有人都以为，修仙是件了不起的事，能够腾云驾雾，飞到天上去，就是了不起的人了。 能够移山填海，掌握大神通，就是令人仰视的神仙了。 可我不禁要问，这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他们真就没有一点负担的，可以翱翔于九天了，可以没有半点愧疚的，纵横于寰宇了？ 依我看，他们必须得有负担，必须得有愧疚。 因为这一切的代价，最终还是要转嫁到普通老百姓的头上。 他们在骄傲什么？ 他们在自满什么？ 能够站在普通人的头上，呼来喝去，呵，我多高人一等！ 把人命视作草芥，把凡人当成蝼蚁，这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吗？ 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一定有哪里是错的。 错就错在人力太强，使人心产生了我能战胜天道的错觉。 可问题是，天道是可以被战胜的吗？ 这又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天道究竟是什么？ 依我看来，天道就是人心。 人心才是唯一的天道。 所谓逆天而行，不过是忤逆人心。 这世上本不存在那么多的自然鬼怪，妖魔邪祟，是人心里有了恶念，才产生了那么多的不应该。 同样的，人们心里产生了一种能够克制妖魔邪祟鬼怪的超自然存在，这就是神仙。 怪就怪在这里。 人心产生了妖魔，又由人成为了神仙战胜妖魔。 那么神仙的心里是不是也会产生妖魔呢？ 这可以说是必然的事情。 不同的人心便是不同的妖魔。 神仙心里的妖魔会更加强大，这就迫使了人去变成更强大的神仙，从此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这就是神仙与鬼怪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崩坏是唯一的结果。 最终神仙与妖魔谁也战胜不了谁，就只有把天道毁灭了。 遭殃的是所有人。 如此又来一轮新的循环。 好了，这一回大家都聪明了。 人分三六九等，神仙也分三六九等。 修行体系便是这么来的。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浮草。 人人都想往上爬，神仙也想往上爬。 谁是，谁是妖邪，谁是大鱼，谁是浮草？ 天道难论。 你强我来灭，我强他来灭。 一些人抱团在一起，把另外一边人消灭。 另一边人抱团更加强大，再反过来把这一团人消灭。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个庞大的修行集团。 各大宗族，各大门派，你来我往，好一个绚烂多彩。 可这一切的背后，乃是诸天万界，无数次轮回中，最穷苦，最无辜的普通人承受了一切代价。 天道一直在崩溃。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则永享万世轮回。 我要问，这合理吗？ 这根本就不合理！ 修仙，根本就不是可以持续的。 它的根基是腐朽的，罪恶的，堕落的，经不起思考的，乃至是灭绝人性的。 此番轮回，何时能休？ 以我看，今日便能休！ 没有神仙，凡人的日子照样能过。 而从来没有哪个神仙世界，可以没有凡人。 一切都该终结了。 只要所有凡人能认识到，所有神仙的高高在上，正是建立在凡人的苦难之中！ 吃了人的血rou，剥夺了人的灵魂，还要反过来告诉你，这条路是对的，你应该照这么去做。 放他娘的狗屁！ 不需去信仰什么神仙，神仙能做到的，凡人也能做到。 而神仙都做不到的，凡人照样能做到！ 仙界的存在就是对人间最大的侮辱。 修行者的存在就是对凡人尊严最大的践踏。 一切的修为，一切的神奇玄妙，都应该被限制，被关起来，被束之高阁，被万人围观，被当做变戏法的。 修行的资源不该是被少部分人掌握，被那么一点点的人在那装神弄鬼，欺骗众生。 他们该被狠狠的拉下来，让人们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大病。 直到有一天，普通人看着天上飞着的人，不再是顶礼膜拜，而是可以不屑的嘲笑一声：“那狗日的又在乱飞了！” 他们修的，根本不是仙，而是将自私自利，将原始的愚蠢蒙昧奉为至宝。 为了反对这种腐朽落后的，少部分人掌握大部分人命运的不公平，凡人必须认识到自己的落后，将修行者拥有的全部拥有，将修行者先进的变成自己的，缓缓取而代之。 全民修仙，势在必行！ 一个浩浩荡荡的，全民参与的伟大修仙文明，必将从现在开始，拉开大幕！ 第二天。 全天下汇聚在皇城的读书人都惊呆了。 神仙的高高在上，就是凡人的苦难…… 凡人的苦难，是为了让神仙过得更舒服…… 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