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十二连城战斗
等李银河到达十二连城，谢宝和火风已经抓到三百农牧民，谢宝的侦察连还在向西搜索。 混成连队把百姓用绳子穿成串，没有人反抗，辎重兵在军城土基上搭建帐篷，布置警戒，准备伙食，营地内是搜获的牛马羊等牲口家禽。 火风悲愤地指着农牧民道；“人数增多了，估计增加的是大阪升逃民，他们在土坡上开荒，太残暴了，可怜那些小树和草丛啊！” 看着暴跳如雷的火风，李银河若有所思道；“火风大人息怒，作为破坏环境的惩罚，我们没收大牲口，吃掉他们的羊和鸡鸭。 这里是我们要建设的补给站，战士们需要rou食。所有俘获的农牧民全部迁回柳屯。 火风顾问，请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火风摘下帽子，摸着光头迷惑道；“大人，什么是理想？” “理想就是一个人一辈子想做，并努力去做的事，心甘情愿的那种。 比如，大汗的理想就是把所有蒙古人聚拢在麾下。瘦兔的理想是成为歌舞艺术者。” 火风豪迈地伸胳膊一划拉道；“火风喜欢把所有黄土地种上花草树木，骑着马在草地上奔跑。 小时候，火风听说，阴山上曾有大片森林，夏日里到处是鸟语花香，让卑职憧憬向往。 在火风游牧领地内，卑职尽量建设想象中的花园草场。” 瘦兔不住点头，伸出拇指赞同。 火风舔舔嘴唇，接着道；“卑职发现草木跟飞禽走兽，日月星辰一样，是有灵性的。 如果你有一颗虔诚的善心，少些贪婪欲望，它们会在你身边生长茂密，用鲜嫩的汁液哺育牛羊。 如果你是贪婪的索取者，它们会化为砂石，变成恶魔盐渍，寸草不生。 苍天是仁慈的，只要不去破坏，她就会自己恢复，可是！” 火风指着四周的黄土坡道；“无休止的挖，无休止的索取，这些麻木的坏蛋是果实中的蛆，愚昧之极！ 卑职希望用火炭塞到它们脑子里，看他们痛不痛！” 李银河点点头道；“本官深有感触啊！火风顾问的理想是崇高的，是超越现实的，是柳屯建设家园的方向，如果不用火炭烧他们的脑子，几乎接近菩萨的慈悲了。 柳屯的发展不可走掠夺自然资源，破坏生态的暴力路径。本官决定，在柳屯专门成立环境保护发展部门，治理沟壑，推广绿植，这是跨越时代的壮举，火风大人将是第一位管理者。 把你的梦想写成文章，我们的环保措施就围绕着你的梦想制定政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千百年后，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记不得大汗，一定会记得你火风。” 驻扎在包克图的吉日格勒台吉这几日非常烦，有一伙水匪突然出现在码头附近，水匪们手执长针，在黄河上踩水而行，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劫掠运盐船队。 遭遇水匪的船队人货消失，部族牧民认为是水鬼作乱，引起极大恐慌。 吉日格勒台吉的部落属于察部浩齐特鄂托克，曾是中等部落，跟随虎墩兔汗一路征战，现在只剩下三十甲兵，二百青壮牧民，成了管辖八百妇孺的小部落。 吉日格勒台吉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包克图是牧民的恩地，北边是平缓山地，南面是黄河，山河中间是富饶的平原，水草丰美，一千多牧民简直进了蜜罐，就是蜜罐太大了，长近三百里，宽约三十里，一千多牧民只能占据一小片地域。 除了放牧，吉日格勒台吉的部落负责包克图码头的安全，大汗的食盐运输队从贺兰山西把盐运到黄河岸边，放置在木排上，这一段河水较为和缓，水运到包克图码头，再由驼队运输到归化城等地。 奶锅中总会落入苍蝇蚊虫，战败的右翼蒙古牧民就是讨厌的苍蝇，他们藏匿在包克图以北的山区丘陵，时不时跑到平原上抢吃的，形容枯槁，状似野人。 吉日格勒对这些牧民一律斩杀，反抗大汗就是背叛，不可饶恕。 吉日格勒台吉是察部英勇的战士，一文钱也不信什么水鬼，那就是右翼逃民或大阪升余孽搞破坏。 麻烦的是那些强盗躲在黄河南边，那里是茫茫沙海，一场风，一阵雨几个时辰就能让强盗的痕迹消失，追踪起来很麻烦。 “集结所有甲兵，征召一百青壮，准备五日补给，我们要追到他们老巢，将这些讨厌的老鼠开膛破肚！” “娘个得角的！”茄三将分水刺从押运食盐的蒙古甲兵身上抽出，一边在河水中清洗兵器，一边对爬上舢板的郭班道；“尽量不要将头浸入水中，这黄河水简直是泥汤，淹不死人呛死人。 一定带好浮漂，这水凶险万分，看着水流不快，下面有很多旋涡，被拽住了，那就完蛋cao！” “茄哥！兄弟底细着呢！”郭班举着弩，抖抖腰上的皮囊道；“又缴获一百石，大哥，这盐咋是黑色，青色的？” “好东西啊！听说过跟大宋朝对峙的西夏吗？出的青盐，天下闻名，就是咱们缴获的青盐，赶紧着，木筏拉上南岸，食盐打包装驼队，估摸着，对面的吉日格勒台吉要有动作了！” 茄三等人骑着马，赶着装载食盐的骆驼队奔十二连城而去。 等茄三等人走远，一名蒙古哨探推翻身上沙土，拿出弓箭冲南方射出响箭，很快，吉日格勒台吉带着一百三十多士兵循着驼队足迹奔东而去。 “敌人来了，准备战斗！”听完探马报告，李银河指着西方下令，司号兵吹响铜号。 十二连城在黄河南岸，一片丘陵之中，南北有不高的土坡，东西有土路穿行在起伏的丘陵中。 李银河部驻扎的十二连城主要是唐代城址，最早修筑军城的是隋朝，隋唐胜州榆林城俗称十二连城，是在汉代云中郡沙南县城废址上重建的，明朝洪武年间，曾在此建右东胜卫。 南部有一段残留城墙，周长四千多米，由于此地平坦，无法隐藏，只能正面应战。 依托南城墙，两个主力连队迅速组成一个军阵，前排是火铳手，其后是长枪手，四门火炮布置在左翼突前位置，两个刀盾手排布置在两翼。 两个混成骑兵连队在两翼侧后，最后是文礼商队，背靠南城墙，看护驼队，辎重及主力连队的骡马。 十名重火枪手在军阵西侧山坡上布置了狙击阵地。 “敌人的骑兵遮蔽战场？什么旗号？”吉日格勒一边听探马禀报敌情，一边观察东方道路，视线中能看到一百多敌人骑兵。 探马肯定道；“吉日格勒台吉大人，对方没有明确旗号，我们在山坡上能看到敌人在列阵，人数数百，很奇怪，前排有火器，两翼是骑军，像是明国边军精锐。 我们无法抵近侦查，前方一百多骑军遮蔽了道路。” “什么黄河水鬼，这是在打部落或包克图的主意啊！”吉日格勒身经百战，马上判断出敌人的意图；“鬼鬼祟祟想吃掉我们。胃口不小啊！” 很奇怪，自打左翼蒙古横扫右翼蒙古，占领青城，右翼蒙古人除了鄂尔多斯部，便没有成建制的反抗队伍了，遇上自己这样上百人的精锐，马贼更是避之不及。 哪来的敌人呢？会摆明国边军军阵，还有马军策应，真是莫名其妙啊！去年和明国宣大边军作战，对方兵士只能依靠堡垒防御，根本不敢野地浪战，摆阵的肯定是汉人，至于火器，吉日格勒在辽东见多了，除了红衣大炮，其他火器对快速移动的骑兵来说威胁不大。 吉日格勒一边盘算一边观察敌人的马军，很明显，对方马军掺杂着蒙古人，这些可恶的蒙古叛徒。 吉日格勒不在意敌人人数多，从左翼部族故地一直打到右翼蒙古，部族以少胜多的战例太多了，那些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的右翼蒙古人，一触即溃，他们没有决死战斗意志，已经算不上战士，人多只是摆设而已。 敌情复杂，按照稳妥做法，应该脱离战场，但是跑了一百里路追踪敌人，马力不足了。 持续战斗的恶果就是部族马匹不足，甲士能一人双马，青壮只能配一马一骡，跑了一百里，再跑一百里撤退，在茫茫沙海中危险万分。 根据探马目测，对方军阵马匹不少，此次是一次阴谋，对方养精蓄锐，马力充沛，想在自己撤退中如跗骨之俎，消耗己方马力后再袭击找便宜，这是阳谋，敌人很恶毒啊！ 盘算一会，吉日格勒迅速下定决心，传令道；“留下十名青壮看管疲惫的骡马，所以人迅速换马，准备作战。 敌人想逼我们撤退，我们主动打一次接触战，任何侦查也比不上近身搏斗接触。 如果敌人实力不济，那就凿穿军阵，抢夺马匹，如果敌人阵势严整，那就奔东方突围，沿黄河河道寻求出路。 总之，不能按照敌人的预设路线撤退，吉日格勒部族是蒙古勇士部族，没有不战而退的传统。 吹号吧！” 在低沉牛角号声中，谢宝带领侦查连马队撤回十二连城，加强到军阵右翼。 吉日格勒带领三十甲兵，九十青壮拐出坡道，出现在军阵左翼。 十二连城南边是高坡，北面紧挨道路，道路以北坡地是由南向北逐渐抬高的缓坡。 战场迷雾已经完全打开，遮掩队伍的旗帜收起，李银河的战阵清晰地展现在吉日格勒面前。 作战经验丰富的吉日格勒马上放弃贴近军阵试探的打算，敌人的火炮，火铳，披甲马步军不是自己遭遇过的明国边军和蒙古军队，隐隐然和后金的军阵有些相似，总之，不是自己一百多马军能挑战的，事不可为，先转移到开阔地再说。 吉日格勒掏出号角，吹响急促撤出战场的命令，希望长生天保佑，能凭借马速躲过敌人的袭击。 “对方将领杀伐果断啊！可惜了，战争代差不是现在的蒙古人能理解的，试探的代价就是生命！”李银河对一旁的谢宝道；“开始吧，火器释放后，侦察连迅速带领两混成连截断逃敌。” 随着铜号声响起，最先展开攻击的是狙击阵地的重火绳枪，一阵硝烟在山坡腾起，吉日格勒疾驰的队伍中两名甲士落马，接着一枚炮弹直接将队伍打穿，镗镗的弗朗机小炮快速喷吐着霰弹。 两个排的火铳手分成六列，每次两列射击，击发完毕，士兵从右侧撤到长枪手身后装填弹药。 铜号声响起，传递着火器击发完毕，暂时待命的信号，谢宝一磕马腹，侦察连马队带领两连混成马队冲向右翼前方，阻截逃敌。 密集的火药爆炸声令许多奔跑的马匹受惊，四处乱跳，吉日格勒的牧民马军极力控制着受惊马匹，被谢宝的马军淹没。 混成连里的蒙古兵兴奋地将敌人砍翻，习惯性下马搜敛战利品，马军一片混乱。 “所有军士上马，结阵继续追击逃敌，延慢迟缓者斩！”各连镇抚带着监察兵四处催促混成连马军赶紧从新结阵，追击逃敌。 逃离战场几百步的吉日格勒将身子从马背上抬起，缓缓勒住战马，前方出现黑兔木狼两支骑兵连，将东去的道路阻塞，缓缓压向吉日格勒。 吉日格勒看看身后，只剩一半甲兵，十几名青壮跟随，其他战士都被阻断在穿过的战场，已经听不到垂死地惨叫声。 没有时间哀伤，吉日格勒扬起弯刀，调转马头，沿来路杀回，剩存甲士青壮紧跟吉日格勒身后，一头扎进整队的混成马队。 吉日格勒劈翻一名敌人，所过之处，混成连队被冲的人仰马翻。这才是熟悉战场感觉，可惜太晚了。 凿穿混成连队的吉日格勒勒住战马，跟运动到道路上的骑马步兵连对峙。 “瘦兔顾问，本官欣赏吉日格勒的勇猛，作为战士，他已经得到商军的尊重，劝他投降吧，本官会让他保留战马武器，体面回归部落。” 听完瘦兔的劝降，吉日格勒看到眼前敌人摆好战阵，两个排火铳手下马持枪遥指吉日格勒，随后是长枪手，两翼有马队护卫，自己所剩十几人没有任何机会逃脱。 吉日格勒举起弯刀高喊；“吉日格勒是大汗的勇士，是腾格里雄鹰，哪能卑躬屈膝向豺狗投降，战死吧，杀！” 十几人向军阵冲去，吉日格勒中途被火铳击落，只有一名牧民青壮冲到军阵前，撞在长枪上，摔翻在地。 李银河看着自杀冲阵的敌人被一一杀死，对身旁参谋道；“以后商军来往公文称呼察部大汗为林丹巴图尔孛儿只斤，不管怎样，大汗是复兴蒙古的领导者，只有身怀理想的首领才会聚集起视死如归的追随勇士，不得不敬啊！” 战斗结束，此次全歼冲阵的左翼蒙古吉日格勒台吉及部落甲士青壮一百二十名，俘虏十名牧民青壮，缴获战马一百二十，骡一百，铁甲三十一副，皮甲一百副，铁兵盾牌若干。 商军混成连死亡五十，伤二十，基本损失在敌人冲阵之时。 连续十几天在包克图码头劫掠，商军缴获大批食盐，杀死运输押运军士四十，缴获铁甲四十，俘获运盐奴隶二百，全部押运回柳屯。 食盐是战略物资，农院商队将八百石食盐，奴隶，铁甲用驼队装上驼队，同时将受伤混成连战士以及战死军士骨殖运回柳屯。 混成连在战斗中搜敛战利品，未保持队形，导致队伍被凿穿，导致战士大量死伤，如何处罚，军官们分歧很大。 李银河思考良久，混成连队中有很多是牧民，游牧民族的作战习惯很难一时改变，所以此次主要处罚混成连军官和军纪官，从连长到教导及监察兵全部记过，处罚决议在商军系统公示。 李银河释放了十名青壮俘虏，让他们带着吉日格勒遗体返回部落。 黄河沿线的行动一律停止，除侦察连马队，其他连队猬集在十二连城，密切关注蒙古察部的反应，同时进行军律整顿。 只有文礼商行的茄三，带着手下水性好的伙计们随同侦察连严密监视黄河几字圈内河道，严防左翼蒙古人的报复。黄河在几字弯附近有几处河道水流平缓，河道也不宽，适合船渡，必须严防。 最繁忙的是测绘军，几字圈内的河流绝大部分是季节河，冬季断流，此时春暖，很多干涸的沟谷有了水流，测绘军必须标注水流深浅变化，为今后行军提供详实资料，有时候一条突然暴涨的河流就会中断所有军事行动，测绘军人手严重不足。 农院商行掌柜王余佑调拨了十名学子，辅助测绘军承担一些沟谷测绘工作，王余佑亲自领队，测绘同时，进行地质考察。 历史上，河套之地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争夺的战略要地，几千年来，只要农耕王朝强大，必定在河套地区建城守卫，具体在河套建了多少城，史料也语焉不详，很多城池随着环境变迁，人为破坏，覆没在慢慢黄沙黄土之下。 十二连城及附近废墟就涉及汉，隋，唐等数个朝代，王余佑等学子在废墟中发现了很多不同时代的破损陶罐，武器，能够完善史料记载，提供详尽的文物证据，也算是青史留名，王余佑等学子干的热火朝天。 对于最早的地质学家和文物保护工作者，李银河给予了大力支持，历史上，河套古城很多，包克图，巴彦淖尔，土默川等地值得深入考察。 学子们测绘之时在柳屯附近找到几座露天煤矿，白云土，白云石，石英砂矿，还有数条长满沙剌，绿植的沟谷，在图纸上做了标注。 李银河和王余佑商量，回到易州，发动更多学子到塞外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