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九

    就在田阿七犹豫不决的时候，田阿七遇上了一个熟人。这个人算是田阿七的一个故人，他是田阿七小时候的伙伴。只不过他早就搬离了老家，要不是田阿七依然划着老田家的船只，他也不会认出田阿七。在这个熟人的建议和介绍下，田阿七加入了一个货运队。货运队规模不大，但是不缺乏生意，不用担心吃饭问题。

    这个货运队分为两种加入模式，有船的人连船带人入伙货运队，算是这个货运队的一份子。只有人没有船的，算是这个货运队的工人，只计算人工。在熟人的保证和介绍下，田阿七成为了这个货运队的小股东兼工头。不但继续运营自己的船只，而且需要负责管理三个伙计。

    这个货运队规模不大，但是很忙，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田阿七也不知道老板是谁，只不过听人说幕后老板是什么上海滩的杜老板。这个所谓的杜老板，田阿七不知道是谁，不过大家都十分崇拜他。只要报上他的名字，好像谁都不得不给他面子。有了这个王牌做招牌，货运队的生意不断，通行无阻。这段时间田阿七赚了一点钱，田阿七也开始以为自己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直到有一天，一只巨大的铁船挡在了货运队的前面，铁船竟然对着货运队开炮。田阿七死里逃生活了下来，但是老田家的船只没有了。后来杜老板派人找到了田阿七，田阿七不愿意去上海滩，杜老板只好赔了田阿七一条船。大家都说田阿七是一个傻子，就算不去上海滩，也可以让杜老板给一笔钱，要什么破船？可是当时的田阿七心里只想要一条自己的船，所以他脱口而出。

    杜老板赔了田阿七一条船，当然不是什么铁船，也不会是一条破船，而是一条花船。所谓的花船不是一条摆满花的船，而是一种内河航行的观光船。这种船不能用来运货，也不能摆渡，只能让游客观光欣赏风景用。田阿七对于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船只不太喜欢，可是已经给了不好意思再换一只。

    故人得知田阿七大难不死之后松了一口气，不断地恭喜田阿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田阿七也真正感受这个故人是真心的，所以暗自决定一辈子把这个故人当朋友当兄弟。他看见田阿七的花船之后，也知道田阿七不能在依靠船只拉货赚钱了。这种花船不但不能运货，而且不结实，根本不能在运河上航行。他想了一个田阿七的新工作，一个适合田阿七和花船的工作。

    在他的介绍下，田阿七去嘉兴当了一个观光船老板兼船工。田阿七连人带船进入当地的旅游事业，为游客提供服务。田阿七既是船老板，也是划船的船工，更是一个当地风景的解说员。花船被改装成一条小画舫，把原有六人座位改成四人座位。中间的座椅拆了放一张小桌子，可以在桌子上面放一些水果和瓜子什么的。付得起船费的人，不在乎这些点心费。有时候一些客人高兴了，给他们的小费，比正儿八经的船费都要多。

    田阿七突击培训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接客了。培训内容是当地的风景特色，主要景点介绍，还有当地一些土特产。特别是那些不起眼的土特产，不光免费放在花船桌上提供给客人品尝，而且是田阿七这种解说主要的小费来源。所谓的“小费”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客人高兴了，除去正规的船费之外，额外赏给船工或者是解说员的奖励。这种小费是解说员或者是船工应得的，不需要上交，只需要他们几个人私下分就可以了。田阿七如果身兼三职的话，小费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第二种是当地一些商户给解说员的回扣。当客人觉得东西好吃，田阿七把客人带到这些商户店铺买东西。只要客人买了东西，商户按照行规，就需要给田阿七回扣。有时候遇上大客户了，商户给的回扣远远超过解说员本身的工资。所以在旅游线路上的人，一般都可以拿两份工资。一份是老板给的，一份是客人赏的或者是商户给的回扣。田阿七发现这样也可以赚钱，不用像以前一样累死了。

    田阿七虽然祖籍在福建，但是他一家人在浙江居住了两三百年，早就和当地的人一样了。虽然嘉兴土话和湖州土话不是完全一样，但是也是相通的。田阿七的湖州土话说得十分顺畅，几乎和当地老百姓分不出区别。田阿七的母亲、奶奶、太奶奶都是当地的，所以田阿七可以说是浙江湖州人。田阿七从小就把自己当湖州人，只不过他们家在湖州当地没有土地和固定资产而已。

    湖州和嘉兴距离不远，虽然土话有区别，但是区别并不大。田阿七三天就学会了听懂嘉兴土话，十天之后可以完全听懂所有的嘉兴土话，包括骂人的话。一个月后田阿七基本掌握嘉兴土话的规律，可以说得七八分像。为了当好一个旅游线路的好船工，田阿七硬着头皮学习嘉兴的山歌。虽然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是并没有完全跑调。田阿七从小和湖州的当地人学唱山歌，有一定的基础，不算完全不懂唱歌。

    一九一九年九月，田阿七和他的花船正式上岗，成为了嘉兴南湖的一个观光船。像田阿七这种小画舫当地有二十几条，大画舫有七八条，一般有明码标价。不过他们都喜欢和客人私下谈价格，价格波动有点大。客人少的时候，大家竞争激烈的时候，价格低一点。旅游旺季或者是客人多的时候，大家把价格抬高点。大家虽然都是竞争对手，但是都在一个老板手下做事，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除了田阿七外，划船的人几乎都是当地的，大家不是同村的就是亲戚，大家都留有余地。田阿七也会做人，刚来的时候就和大家搞好关系，所以大家没有过分欺负田阿七。

    就算都是小画舫，也有区别，价格也有区分。一般的小船可以坐六到十个人，没有经过改装的，就是一般的小客船。这种船平时可以拉货也可以拉人，不算是正规的观光船。这种船价格相对便宜，适合中低阶层或者是人数比较多的家庭。这种船最大的特定就是稳当和快速，当然了价格也是最便宜的。当地人管这种拉散客的小船叫光板，一般的价格是每个人三毛，或者是包船两块。这种船一般只有一个船工，不需要什么解说员，也没有提供小吃的服务。船老板也就是船工，一人一船专门做拉客的生意。每个月给旅游线路的老板上交一部分费用，就算是他们的人了。

    第二种是像田阿七这种的，经过改装的正式花坊式画舫。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欣赏湖光山色，一边听着船工侃大山式的解说。桌上备有茶水和当地小吃，客人可以免费品尝，吃好了吃高兴客人赏几个钱当小费。喜欢吃小吃的话，船工可以带着客人去附近的商铺购买。

    像田阿七这种画舫不接散客，只做包船生意。能够付得起包船费用的人，都是文人雅士或者是地方官员。他们都是要面子的人，不光不会和田阿七这种人讨价还价，而且会给田阿七一定的小费。田阿七几天摸索下来总结了经验，文人雅士喜欢听恭维话，给的赏钱也比较大方。官员比较官僚，伺候不好了不要说是赏钱，有时候连船钱也没有了。最好做的生意是一家人一起来旅游，老人孩子只要吃的开心了，不但自己要吃，还要给家里人带一点回去。田阿七就可以把她们带到指定的商铺，她们买的越多田阿七的回扣越多。这种生意一趟下来，田阿七可以赚得平时好几天的生意的钱。

    像田阿七这种画舫，包船三块一次，或者是包一个白天五块一天。画舫提供茶水和小吃，但是不能做酒水和饭菜生意。这是这里老板再三规定和警告的，这是这里的行规。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画舫，提供酒水生意之外，所有的观光船不提供堂食和热菜服务。就连田阿七自己也不准开火做饭，田阿七平时不是上岸吃饭就是自己带冷饭，严禁船工在船上做饭。

    田阿七是带着船入伙的，所以得到的收入也比较高。每天不管出不出工，需要交两块钱的管理费给老板。生意好的时候多赚一点，生意不好的时候一个生意也没有，只出不进也没有办法。田阿七每天平均可以赚七毛到一块钱，刨去房租、吃喝，每天努力存钱五毛。这已经是田阿七原来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了，田阿七对这种生活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