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拼命
林小梦。 她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很奇怪，明明来到天罪囚界，也才半年时间啊。 近些日子来，除了小关会叫自己小梦姐，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喊她林婆婆了。 小溪边上，林小梦拿出一把鸡骨扎成的篦子，对着溪水，细细梳理自己的银发。 在家乡时，她最喜欢这样梳头。 不过那时候，她拿的是弟弟亲手给她编的竹梳，在满月的夜晚，对着门口小溪梳弄头发。 群山静谧，夜风平静，她就对着潺潺溪流中的明月，将一根根蜷曲的发丝捋成直形。 好像自己，也乘上了一艘圆盘似的明月船，飘飘荡荡到了天边去。 那时候，她时常会想，将来会有一个怎样的夫君。 不用太英俊的，但一定要喜欢笑； 也不用太聪明，只要笑起来憨憨的，就足以让她脸红心跳了。 可现在…… 抚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林小梦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命吧。 铛！ 铛！ 铛！ 铜钟响了，血魔又要来了。 但林小梦已经累了，认命了。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小关。 血魔会挑选气血更重的人攻击，如果小关和她待在一起，血魔一定会优先攻击小关的。 所以她故意离得远远的。 希望小关运气好一些，平安度过。 回想一个月前，那天，她看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小关。 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于是稀里糊涂就救了他，连自己的救命税粮也用掉了。 最开始，她是有点后悔，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想通了。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起码死之前，她也算救了一个人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也算是为弟弟积攒功德，保佑他平安长命了吧？ 站起来，顺着村边泥道慢慢走。 随着铜钟之声，整个村中，尖叫声、sao乱声此起彼伏。 生死之间，群魔乱舞，百态尽现。 有人端着黑狗血到处泼洒。 有人用童子尿涂满全身。 有人拿着石刀石锄，不信邪地决定拼命。 当然，也有和她一样，老得快走不动路的，吓得站也站不住。 忽然，所有人全都僵硬住。 林小梦看向村口。 迷雾中，红光闪烁。 遽然，二十几道血红色的影子，从迷雾中倏地窜出来！ 它们紧贴地面蛇形蜿蜒，速度极快，游动进村！ 一月一次，这已经是她第五次看见血魔了。 但仍然浑身一抖，吓得脸色发白。 它们通体血红，没有任何固定形体，就像一团团流动的血浆，可以变换各种形状，轻而易举从岩石屏障的夹缝中流过。 似是嗅到人味，血魔各自分散方向，朝着不同的人飞速游去。 刘遇拿着一把石镰，正好成了一只血魔的第一目标。 旁边众人立刻分散远离。 刘遇惊恐尖叫：“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 疯狂倒退。 血魔如同一滩流动的血色烂泥，缓缓收缩，突然疾速弹起。 好似离弦之箭！ “啊！” 刘遇疯狂挥舞镰刀，其中一刀，正好斩在血魔身上！ 砍中了！ 刘遇一喜。 可转瞬间，凄厉尖叫。 那血魔柔若无物，黏着镰刀对折，直接缠上了刘遇的手臂！ 就像终于吃到猎物一般，血魔兴奋地飞速甩动，直接甩到刘遇的身上！ 它表面张开无数道细细的血口，发出蛇一般阴森的嘶吼，贪婪地包裹着刘遇。 任凭刘遇双手疯狂撕扯，始终无法将它扯下来。 反而血魔越来越蔓延，变成一张血色薄膜，将刘遇整个人包裹进去！ 薄膜表面似有血光流转，无数细口一张一闭，好似贪婪的吞咽、吸吮。 刘遇疯狂挣扎，仅凭动作就能看出他在经历地狱般的痛苦。 林小梦浑身发抖，又回忆起了当初的噩梦。 血魔几乎免疫物理攻击，一旦触碰，就会死死黏住身体，根本扯不开。 只有《血煞掌》才能隔绝它的触碰，将它推飞出去。 它会把人整个包裹。 就好像某种怪物的胃壁一样，吞咽、消化！ 那种感觉，痛不欲生，太可怕了，时常让她在噩梦中惊醒。 第一波中招的，几乎都是最年轻、体力最强的。 很快，刘遇身上的血魔，像是吃饱喝足，重新聚成一团血泥，从刘遇的脑袋上脱下。 而刘遇，头上已经生出丝丝白发，脸颊也多了许多皱纹。 一瞬间老了十多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林小梦知道，很快，就轮到他们这些老的了！ 这时，一只血魔从另一人身上脱落，盯上了她。 林小梦身子一颤，用尽全部勇气，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我，我不怕你！怪物！我不怕你！” 血魔浑身血口翕张，犹如某种虫类的鳞片震颤，似在嘲讽。 缓缓收缩，突然弹起！ 林小梦缓缓闭上眼睛：“永别了小关，愿我在黄泉不要见到你……” “滚开！” 一声怒喝。 林小梦睁开眼睛，双眸大睁。 关宁一个铁山靠，野蛮冲撞，直接将血魔撞了开来！ “小关！” “小梦姐，快后退！” 关宁警惕护住林小梦，向后一步步退去。 “小关，你练成《血煞掌》了！” 林小梦惊喜道。 如果没有《血煞掌》，刚才那一下，血魔早就黏住关宁了。 关宁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幸不辱命！小梦姐，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林小梦再次愣了一下，热泪盈眶：“我相信你！” 关宁向四周扫视，这就是血魔么？ 这里血魔太多，他的血煞力场，只能覆盖背部、大腿、手臂。 没有血煞力场的地方，一旦被血魔沾上，就无法摆脱了！ 必须向山上跑，去内村！ 思索间，有三只血魔嗅到新鲜的人味，贪婪地围了上来。 “小梦姐，我带你一起走。” “不行！没有空出双手，你怎么用《血煞掌》？” 关宁扫视周围的血魔，又看看上山的路径：“相信我，小梦姐！” 说罢直接将林小梦背在背上。 他刚才已经实验过，血煞力场的作用，在于能够击飞血魔，不被血魔贴中。 而且它透体而出，有一定范围。 林小梦背在背上，正好也在背部血煞力场的保护之内，不至于被背后偷袭。 血魔越游越近，不能再等了！ 关宁眼神一厉，大跨步跃出。 左侧血魔霎时弹起，直奔他的头颅！ 飒！ 关宁早有准备，左臂挥击，直接将血魔击飞出去。 同时闪过第二只血魔，贴肩猛撞，将第三只弹来的血魔顶飞出去。 越过三只血魔的封锁线，直奔山顶而去！ 《血煞衣》虽然防御范围更全面，但突围时，却未必有《血煞掌》好用！ 脑海中闪烁一瞬想法，关宁脚步不停，急速狂奔。 快！ 再快！ 沿途不停有血魔攻击他，但都被他以手臂、肩撞、甚至大腿颠球姿势给顶飞出去！ “好，好厉害！” 林小梦震撼不已。 她见过内村的人用《血煞掌》。 全都是小心翼翼警惕万分，用手掌正对血魔，生怕其他部位沾上。 一旦其他部位沾上，即使用血煞掌轰击血魔，也无法将血魔剥下。 像小关这样，好像身体各个地方都能击飞血魔的，她还从没见过！ 随着血魔逐渐被他击飞，血魔似乎放弃了他这个猎物，转而回头捕猎外村之人。 关宁松了口气，一路向上，跑得气喘吁吁。 很快便来到一处五米宽的关隘之前。 关隘左右用大块青石堆成，三四米高，简陋无比，中间留着五米宽的通道。 通道尽头站了十几个人，排成严密阵型，青石上方也站了七八人。 “站住！” 忽然，一道黑影直射而下。 关宁脸色骤变，匆忙一个侧跃，堪堪与黑影擦身而过。 是根木箭！ 重新站立，摸摸脸颊，热乎乎的，多了一道浅浅伤口。 这是对准他脑袋的！ 关宁背脊发寒，若不是木箭速度慢，他根本不可能躲开！ 那个声音又再响起：“站住！再往前一步，死！” 关宁抬头，青石上方，一人端着一把木制长弓，似笑非笑对准他。 内村高高在上，不允许外村人进入内村，尤其是血魔日。 关宁强忍愤怒，高声喊道：“我已经练成《血煞掌》！按照规定，可以带一个人进内村！” 当即展开拳架，激发血煞力场。 血煞力场很特殊，对人类无效而对血魔有效，相互之间可以感应。 前方关隘中有人确认。 青石上的人并未放下长弓：“血魔马上就要到了，想进内村，现在，必须先顶在最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先让我的亲员进去！” 青石上的人冷漠道：“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脸色忽然一变：“……该死！” 那人脸色惊变，关宁便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又有血魔跟来了！ 但他心底丝毫不慌，不进反退，直接用背部隔着小梦姐撞了上去！ 梆！ 血魔直接倒飞，摔得远远的。 却听小梦姐慌乱无措的声音：“小关，小关！” 关宁一低头，脸色骤然剧变。 小梦姐的腿上，竟然还有一只血魔！ 刚才是两只血魔同时进攻！ 他被耍了！ 由于他腿部的血魔力场阻挡，这只血魔只挂住了小梦姐的两只脚踝，顺着小梦姐的皮肤，缓缓向小腿蔓延！ 林小梦脸上出现一抹剧烈痛楚。 忽然决绝地推着关宁的肩膀，让自己摔到后面去。 “小梦姐！” 一离开关宁身上的血煞力场，血魔一下子活过来似的，顺着林小梦的身体就向上蔓延。 林小梦忍着剧痛：“别靠近我！没用的！血魔黏上就撕不下来，就算是血煞掌也没用！小关，快进去啊！” 上方青石上的人长弓对准关宁，喝道：“不准靠近！” 眼看血魔已经吞没半个林小梦的身体。 关宁瞳孔紧缩，浑身针扎似的瞬息一麻，心脏如同擂鼓飞速跳动。 “该死！该死！就差一点……不！【大道真解】，来！”